144.番外·前世卷
蔣建軍又怎麼可能會把她留在醫院裏,他拎起她的手腕就要把她從床上撈起,給她穿好鞋。
蔣建軍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他不喜歡看到她這樣的眼神。悲涼又帶着釋然,那雙水靈靈的眼眸里含着的笑容,帶着極盡的諷刺,已經不再是昔日熱切甜蜜的眼神了。
蔣建軍感覺自己好像要失去了什麼,但他不願意往下深想,避開了她的目光。
蔣建軍聲音喑啞地道:“你別鬧脾氣了。”
賀松柏拎着熱乎乎的早餐回到醫院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女人露出病態的面容,疲憊地閉上,臉上的淚痕彷彿還沒有干。而男人卻強拉着她下床,她並不情願,極力地躲避着。
賀松柏騰起了怒意,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樣可憐的模樣,以前的她很堅強,即便是哭,也驕傲得讓人側目。
現在的她,孱弱得直讓人心疼。
他壓下怒火,手從掏出懷裏的口罩迅速戴上,攥緊拳頭衝上去上前照着蔣建軍的面就是一個拳。
此時蔣建軍的手正放在趙蘭香的腰上,準備把她背在背上,賀松柏橫插.進來的這一拳頭把他整個人都打得懵了。
“放開她。”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怒聲道。
蔣建軍雖然避開了這個拳頭,但是拉扯之間,他腹上的傷痕更加重了。
他皺着眉,面龐黑如鍋底,“你這同志想幹什麼?”
帶着口罩的男人用嚴肅的口吻說道:“這位女同志暈在路邊,是我送她來醫院的。”
蔣建軍面上的薄慍,因這句話而消散了。
“醫生說她身體很虛弱,經不起大的情緒波動。你剛剛是在做什麼?沒有看到她不願意走嗎,不要告訴我你是她丈夫……”
他頓了頓嘲諷地說:“你知道她今天早上是怎麼躺在路中央的嗎,如果開車的不及時踩剎車,你來醫院可能只能給她收屍了。”
“現在你卻對生病的女人動手動腳?”
賀松柏和蔣建軍這邊的爭執吵鬧引來了醫生和護士。
醫生用嚴厲的口吻批評着蔣建軍:“這位女同志身體狀況不好,需要靜靜休養。你們有這個時間爭吵,還不如回去給她揀幾件換洗的衣服。另外,這個女同志的醫藥費是這位熱心的路人墊付的。”
“你來了正好順便還給人家。”
蔣建軍聞言掏出了錢包,把醫藥費如數地還給了眼前這個戴口罩的男人。
賀松柏並不想要這個錢,心裏止不住地嫉妒得發酸,無論這個男人多糟糕,現在都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他卻沒有立場為她做一點事。
他在眾人的目光下坦然地接過了錢,另一隻手把懷裏熱騰騰的湯包放到趙蘭香的面前。
“好好養病……再見。”
他的聲音簡短而利落,放下東西便離開了屋子。
連回頭多看她一眼都沒有。彷彿多看一眼,他都不忍心離開。
趙蘭香接過了熱騰騰的包子,雖然一顆心被傷得流血,但卻仍抵不住陌生人的這份萍水相逢的暖。
她撕開了一隻來吃,熱燙的肉汁裹着蔥花鮮香的滋味流入了口中,就像小時候父親給她做的包子一樣好吃,她吃着吃着傷心地落下了眼淚。
……
當晚賀松柏如約奔赴顧家,在顧家吃了一頓晚飯,他雖然是第一次同顧碩明碰面,但卻在書房同顧碩明徹夜促膝長談了一夜。
顧碩明聽說賀松柏要做生意,這個人雖然坐過牢,但是學識卻很淵博,他分析市場的見解之絕妙,點子之新穎,很快征服了顧碩明。
他意識到父親這個朋友身上的潛力。次日,顧碩明把自己的積蓄三千塊如數給了賀松柏。反正他吃住都在部隊,衣食無憂,單身漢一個,膝下沒有養家的負擔,他投資得很爽快。
賀松柏用這筆錢做了一點金融方面的投資,他知道九三年的股市將會漲到新高,這個記錄是六年來從未攀登過的高峰。對於經歷過那些年的人來說,今年註定是不一般的一年,他記得很清楚。賀松柏懷抱着這筆巨資,去了深市證券交易所。這個交易所是八十年代末新成立的國內第一家證券交易所。
他一眼掃過,從數十支少得可憐的股中挑選出短期內勁頭最強勢的績優股購買。
顧碩明的三千塊加上賀松柏典當祖產換來的五千塊被他一眼不眨地嘩啦啦投入股市,換來幾組虛擬的數據。
他的大手筆此時還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直到幾周后,他名下的幾隻股一路飄紅攀升,隨着他頻頻進入證券交易所連帶偶爾指點了幾個股民,他漸漸地引起了股民的關注,成為了股市頗有名氣的獵人。他開始為有錢人服務,操縱的賬戶穩賺不賠,冷靜而睿智,年輕卻沉穩。
半年後,財經報紙首次刊登他的消息,賀松柏打開了局面,開始有了接見商業大鱷的機會。
他前後約見了幾位他前世打過交道的企業家,他拿着自己的策劃同他們談了一筆生意。
他自信而篤定地款款而談:“20世紀最後的十年裏,電子產品的規模日益擴大,有望成為未來進出口最有潛力的產品。市場對軟件硬件的要求也越來越高,‘香柏’擁有一套最先進的晶片技術,一塊拇指大小的晶片能夠集成五千萬個電晶體,投入使用后產生的效用超乎人的預想……”
賀松柏展示了他製作出來的晶片樣品。
漫長的一年的奔走,賀松柏給他自己新成立的“香柏”拉攏來了千萬級別的投資,九三年春天,他的電子工廠在深市拔地而起,蓋了長長的幾座紅磚瓦房的工廠。
他在忙着發展自己、瘋狂積累資金的同時,還不忘順帶把顧碩明給捎上。讓發展中的顧碩明迅速壯大,用以牽制蔣建軍的發展,順帶噁心惡習蔣建軍。上輩子蔣建軍雖然發展得比這輩子的好,但仍是比不上顧碩明的。但這輩子的顧碩明卻是落後了一大截,賀松柏閑暇時花錢給他活動了一番,讓顧碩明恢復他原本的光彩。
顧碩明非常感激他,他想不到三千塊的投資換取來了這麼巨大的回報。九三年的夏天,賀松柏回到g市后吩咐了顧碩明一些事,顧碩明才瞭然。
賀松柏這兩年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查着蔣家的黑料,顧碩明也在積極地關注中,他以前不太明白,但賀松柏在臨走前叮囑他好好照顧“小趙”。
顧碩明目光幽深地打量着這個男人,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他知道賀松柏這兩年幾乎沒有停留在g市的時間,所以也不可能跟小趙有聯繫,無緣無故對一個女人好,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賀松柏平靜地道:“就當我開車差點撞過她,心裏愧疚,一點補償罷了。有什麼為什麼?”
顧碩明得到了解釋,也不再往下深問了。他開始關注起了趙蘭香。
賀松柏也在關注,但他的關注是悄然無聲的。即便身處忙碌的工作,他每個月也會撥出幾天的時間去探望她,暗中關注她,卻從來不出現在她的面前。
因為她沒有離婚,他絕不能出現敗壞她的名聲。
……
又是一個大雨天,賀松柏撐着傘來到了據說是趙蘭香新鋪開的成衣鋪子。
他透過狹窄的店鋪,看見了裏面不知疲倦、努力工作的女人。
他就坐在對面破舊的飯店裏點了兩個菜,茶水一壺壺地不斷續上,他一個人坐到天黑。此時他已經了解到她仍沒有離婚,但卻同蔣建軍分居了。作為一個愛惜她的男人,他對她最大的愛護就是默默關注,暗中使勁。
一點點臟都不捨得讓她沾上。
賀松柏眼底深處劃過一抹涼意,彷彿見不到光的深淵。
店裏最後一個客人走了以後,鋪子裏的女人累得伏在桌上,差點忘記了關門。
她最後是被客人善意地搖醒的,一張白紙落到了她的桌面,趙蘭香看完了紙上的幾行字,沉重的心情變得輕鬆了些。
“加油哦。”
“陽光總在風雨後。”
她會心一笑,把鋪子裏裡外外打掃了一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她落腳的出租房。
賀松柏在工作的同時,已經把老祖母接來了城市,老人家已經很老了,但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同孫子在一起,全家人團聚。
賀松柏撫摸着她蒼老的面容,心疼不已。
他對老祖母說:“阿婆,柏哥好好孝敬你。”
賀松柏現在已經不必為了生意全國到處跑了,他的下屬們將會孜孜不倦地給他工作、把控好‘香柏’的運轉,他空閑的時間會在家裏陪老祖母看電視,給她揉揉腿,帶她去公園散步。
李阿婆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孫子變得出息又上進,孫女在城裏找了一份工作,漸漸變得開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