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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訂閱率小於60%的你,會看到維持72小時的防盜章~這是年輕的賀松柏啊……肌肉緊實,富有力量。
趙蘭香的臉不由地發熱,心跟着也熱了起來,砰砰的亂跳,說完話后她便一頭扎向了柴房。
賀松柏用手掌胡亂地擦了一把臉,目光看着漸漸消失的背影,才將淡淡的目光繼續投入那堆柴中,沉默又有力地劈柴,周而復始地重複枯燥的動作。
他雖然瘦,但跟青年人一樣擁有渾身使不完的勁,加上這段時間肚子總算見到一些油星了,黝黑的皮下悄悄地長了些肉。
……
趙蘭香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到柴房的時候,柴房裏的兩個人就從來沒吃飽過飯似的,一個賽一個地吃得歡。
唐清教養好,好歹能剋制一些,即便是狼吞虎咽吃象也不難看。
而蔣麗儼然已拋棄了女孩子家的矜持羞澀,也忘記了跟她同桌吃飯的男生是她暗自心悅的對象。
唉!她總算是明白了那天周家珍為啥故意把麵條呲溜呲溜地吸得那麼大聲,活跟這輩子沒吃過面似的。
因為……太、太好吃了!
碰上了已經一個月沒好好吃飯的蔣麗,八分的好吃也變成了十分。趙蘭香的面對於蔣麗來說就是十二分的好吃。湯汁濃郁鮮美,麵條爽滑脆彈,牙齒嚼着彷彿都能感覺到它們被咬斷的那一剎那的韌勁兒,面上掛着的豬肚更是脆得讓人着迷,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香,越嚼越有勁兒,滿口的餘味無窮。捧着這碗熱騰騰的面吃,蔣麗在想還好跟着趙蘭香來了,否則哪裏吃得到這樣好吃的東西。
此時她完完全全把包子拋到了腦後,被面徹底地俘獲了芳心。
蔣麗吸着麵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幹完了一大碗,“嗝”地打了個飽嗝。
她瞅了眼鍋里剩下的麵條,跟趙蘭香說:“我還要一碗。”
趙蘭香這時也坐了下來,慢吞吞地吃起了屬於自己的那碗面。
蔣麗見趙蘭香沒有搭理她,磨了磨牙,不過她卻不氣。因為此時的她滿腦子都是那香噴噴的面了,她自顧地去鍋頭裝了大半碗。
趙蘭香吞了一口面,沖蔣麗說:“賀家大姐和三丫都沒回來吃飯,你不要裝太多。”
蔣麗哼哼地說:“你難得請我吃頓面,還這麼小氣,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得虧趙蘭香想着這兩人來到鄉下后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恐怕還挺能吃的,於是多揉了一團面進去。否則憑蔣小姐和唐公子的胃口,大姐和小妹的午飯早就沒了。
唐清吃碗面,慢慢地啜起湯來了,他說:“整碗面最有營養的就是湯了,趙同志你這湯做得好喝啊。”
趙蘭香笑,“多謝誇獎。”
趙蘭香陪着老男人應酬酒會宴會多了,說話的那一套也比較美式。一般人受到誇獎就會說哪裏哪裏,輪到她就直接大方地受了下來。
唐清本來還想順着“哪裏哪裏”的勢問問湯怎麼做的,這下也啞然失笑了。
趙蘭香看出了他眼中的好奇,含笑地道:“其實這個湯沒什麼稀奇的,你照着我這個法子做以後周末饞了自己也能搗鼓着吃。有空你可以去門市揀些沒有肉的豬筒骨回來,放心,它不用肉票的,一毛錢就能買到很多,便宜得很。用豬筒骨燉個兩三個鐘頭的湯底,味道就是你喝的這樣了。”
當然她還加了點別的料,這些就不宜外道了。這豬肚面看起來雖然簡單,然而湯底卻是某家連鎖店的鎮店秘方,放在後世可是價值千金。
擱眼下它的意義也只能是讓人吃得更盡興了。
唐清說:“原來是這樣,你們女同志的心思可真巧,做碗面還大有學問。”
蔣麗裝了半碗面,呲溜呲溜地吸着面,平心而論這碗面做得真的是沒得說,她家裏請的小保姆都沒這手藝。不過礙於面子,蔣麗才不會發自內心地誇讚趙蘭香的手藝,只是默默地吸面。
唐清解決了一個問題,又興緻勃勃地問:“不過我做的面從來都是軟趴趴的粘牙,蹭了你一頓可算是吃到像樣的面了。你這面怎麼做到這麼彈的?”
趙蘭香本來沒打算回答唐清的問題。
不過她看見了蔣麗抬起好奇的眼,一副渴求的模樣,她心裏就門清了,大小姐也想學。難怪剛才一直沒插嘴說話,敢情是支起耳朵默默記下呢。
趙蘭香也沒藏私,這些小技巧都是微不足道的。
她把面吃乾淨了,又喝了一口湯說:“和面的時候敲只雞蛋進去,再加點鹼水就可以了。還有富強粉做的面更有筋道,用別的麵粉就沒有這麼好。”
唐清這下終於滿足了,他愉快地享用起自己碗裏的湯,喝得一滴都不剩。
他心想趙同志還是多借他幾次單車吧,多借借指不定下一頓就有着落了。
此時的唐清心裏還惦記着趙蘭香做的那頓包子,上回他在農具房裏聞着那股香飄飄的肉味,肚子裏的饞蟲早就被勾出來了。啥時候有幸能吃上一回才算了卻了心愿誒。
趙蘭香說:“吃飽了嗎?你們的碗筷放着就好,等會我一塊收拾了。”
唐清吃完面后遞了一張糧票給趙蘭香,畢竟也是結結實實地吃了人一頓精細糧,白蹭糧食可不是好作風。
蔣麗自覺得趙蘭香就是為了討好她哥進而討好她的,壓根沒想過要給趙蘭香糧票。但見了唐清拿出了糧票,她也不好意思空着白手,這才咬牙也跟着掏了一張糧票。
蔣麗根本吃不慣鄉下沒油水的紅薯豆錢飯,經常去縣裏的飯店吃飯,糧票和錢花得都很快,眼看着就撐不到月底了。好在蔣建軍寄來的信中夾了二十斤的糧票,要不然她都揭不開鍋了。
趙蘭香看出了蔣麗眼裏的肉痛,笑着拒絕了,“說了是請你們吃的,要還拿了糧票我下次可不敢請人來吃了。”
“都好好地回去工作、休息吧。”
聽罷,兩個人這才慚愧(滿足)地離開了賀家,走之前把桌上的碗筷都洗乾淨了,連連跟趙蘭香道謝。當然,這裏主要指是唐清。
把這兩個人送走後,趙蘭香才算鬆了口氣。
半大的小子吃窮娘這句糙話說得可真一點不糙,要不是她去搗鼓了點黑市貿易,她的糧票很快也要捉襟見肘了,哪裏還能這麼“闊氣”地請人吃飯?
趙蘭香想着下一次的黑市交易,尋思着該做點什麼拿出去賣。
過了幾天,趙蘭香就有主意了,她從農民手裏收了三斤綠豆。
次日她貪黑起了個大早,新鮮的綠豆用水泡了三個小時,而後放到蒸籠上蒸,蒸得軟糯發粉了取出來揉成綠豆泥。她撒上了剛買回來的雪白的冰糖,把綠豆粉和面和在了一起,嫩生生的軟面被她捏成各種花紋形狀。她做了三籠屜合計十斤的綠豆餅糕,新鮮的綠豆摻着甜甜的清香,趙蘭香嘗了口甜絲絲的,又香又糯,跟她想像中的一樣好吃。
她把這熱騰騰的綠豆糕小心地放入書包中,她怕山路太崎嶇蹭壞了這嬌貴的玩意,書包里還塞了一把晒乾的草防震。趁着天還沒大亮的時候,她騎着單車去城裏把這些香糯糯的綠豆糕給賣了。
然而還沒等她走出大門,跟前就攔了個人。
又高又瘦的男人沉默地站在她前面,面色冷峻。黑黢黢的夜色中,他那深邃冷清的眼直直地看她,聲音又沙啞又低沉:“你想幹什麼,這麼早要去哪裏?”
趙蘭香摸了摸自己包里熱騰騰的綠豆糕,理直氣壯地低聲說:“我要去賣綠豆糕!”
賀松柏說:“不準去。”
趙蘭香攥緊了書包的帶子,突然抬起頭,杏眼裏劃過一絲揶揄,“你管我?”
“我這輩子只服家裏人的管教,我爸我媽,我爺爺奶奶,你是誰……要來管我,嗯?”
她仰起頭嗯了一聲,尾音稍抬起,目光灼灼地看着賀松柏。
夜色朦朧,熹微的晨光照不清男人臉上的表情。
他靜默了一會,用手取下了她肩上的帶子,淡淡地說:“我幫你賣。”
說著他把書包背上了肩,眨眼之間騎上了單車,很快騎出了十幾米遠。
趙蘭香驚恐地看着賀松柏身手矯捷地“打劫”了她。
她追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等等——”
賀松柏剎了車停了下來,只見女人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隻大大的圓錐形的斗笠,一把戴到他的腦袋上,沒好氣地說:
“書包里有包灶膛灰,你進城裏賣東西的時候記得往臉上抹一點。還有……綠豆糕每斤賣六毛錢,要一斤糧票。肉票、布票、工業券、肥皂票這些的,你看着些收,別讓我虧太多了,這綠豆糕我四點爬起來做的。”
別小瞧綠豆糕才六毛一斤的價錢,肯定是比不上賣鴨食的時候賣一毛五一兩值錢。但首先它不是肉,其次蒸綠豆糕的時候面里吸了點水,凈重比原材料的還要沉實一些。鴨食用的三十多種香料調料貴、費的人工也多,而綠豆糕貴一點的就是白糖了。仔細算下來,利潤空間倒不比賣鴨食的差多少。
賀松柏皺了皺眉。
趙蘭香說:“走吧,早去早點賣完。”
賀松柏踩着單車一溜煙消失在了趙蘭香的目之所及,這時天空才漸漸地放明,撒下幾縷微弱的晨光,趙蘭香陷在草地里鞋襪都沾了薄薄一層的露珠水了。
賀松柏不見了人影之後,趙蘭香才忍不住揚起了唇角。
這男人雖然話少了點、嘴不甜,倒也不是那麼不知趣的嘛。
好在青年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上面,他高興地說:
“沒想到在這裏能碰上你,原來你就住在柏哥家。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哎!以前我來柏哥家,咋就從沒見過你。”
趙蘭香說:“我是大隊上的知青,宿舍塌了,暫時寄居在賀家的。”
賣糧食的人打量了她一眼。
“柏哥今早賣的綠豆糕是你做的吧?我剛一看見你就知道了……他哪裏有這種手藝,以前我老勸他來入行跟我一塊干,他不肯,指不定心裏瞧不上咱這種投機倒把的壞分子呢!你倒是挺有本事,能支喚得動我柏哥心甘情願幫你賣東西。”
趙蘭香有點詫異,這個青年提起賀松柏的時候,總是一口一個的“柏哥”,口吻是又自然又尊敬。並不像河子屯裏的村民們,提起他就一臉鄙薄。
讓趙蘭香對這賣糧食的青年多了一層好感。
“上次從你手裏買了鴨肉的那些客人,天天來我的糧食攤詢問你的消息。讓人抻着脖子白等你那麼久,你好歹給個準話唄,啥時候再做一罐拿去賣?也真是見了鬼了,這玩意真好吃得讓人心心念?”
趙蘭香不由地笑,她已經沒有長久做鴨食的打算了,“不做了,下次捯飭點別的東西賣。”
並不是她不想賺錢,因為上次賣鴨食的時候,她沒有注意,把臉露了出來。出於人身安全的考慮,她這一次沒有再做鴨拿來賣。
而且買鴨肉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人家摳摳索索地買一兩二兩的肉解解饞,她一口氣買上十幾斤。想不惹眼都難。加上排隊也是個問題,買不買得到要碰運氣。這種計劃經濟的年代,哪裏有那麼多肉給大夥吃喲。
綜上,做鴨食生意不好做,趙蘭香短時間內也不會再做鴨食了。
趙蘭香笑着問:“你還沒吃東西吧?”
她把賣糧食的引到了廚房,青年盯着鍋里溫着的那香噴噴的滷肉飯,不禁地咽了咽口水,“你這手藝還挺不錯,難怪那天鴨肉能那麼快賣光。這麼香的飯,可以給我吃一碗?”
賣糧食的很自覺,即便自己跟賀松柏稱兄道弟,也沒想過白白蹭一頓糧食。來賀家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吃糠野菜的準備了,沒想到居然有這種驚喜!賀家的光景變好哩,伙食完全翻了個樣,富裕地能吃上肉了!
這種有肉又有菜的炒飯,在賣糧食的眼裏已經是豪華級別的大餐了。
趙蘭香給賣糧食的也裝了一碗,還好家裏的勞動力都是大胃王,她做飯的時候習慣做大份量的,否則一個兩個都來分杯羹,最後都不夠吃了。
賣糧食的又說:“我跟柏哥一路緊趕慢趕回來,他也啥都沒吃呢。你把飯給我,我端去給他。”
趙蘭香微笑地說:“好。”
青年嘿嘿地搔着腦袋說:“其實……我叫梁鐵柱,你叫我鐵柱就好。”
鐵柱一手捧着一碗飯走去了賀松柏的房間。他以前是青谷大隊的遊手好閒的混混,欠了一屁股債,家裏一堆爛包的光景還不如賀家。
前些年他被一幫混混群毆,差點被打死,結果被賀松柏救了一命。賀松柏就跟從天而降一般,赤手空拳把欺負鐵柱的人全都揍趴在地,揍得那幫混混痛哭流涕、跪地求饒。鐵柱的內心受到了震撼,感激得只顧着抱着人的大腿嗷嗷地大哭。
男人的友誼就是靠打架打出來的,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
那天被揍得落花流水的地痞無賴,包括他這個弱雞,從此就把賀松柏認作大哥了。
鐵柱把飯端到賀松柏的房間,賀松柏正在換衣服,他唯一一件體面的衣服已經又臟又破了。
賀松柏只騎過兩次單車,一次是沾了兄弟的光,體驗般地騎了騎。第二次就是今早了。僅憑一次貧乏可憐的騎車經歷,他哪裏曉得駕馭這“洋車”?然而在趙蘭香前,他不會,也硬着頭皮騎了上去。
沒想到還沒有到大路,一個小小的拐彎就讓賀松柏結結實實摔了跤,嬌貴的綠豆糕被他緊緊地護在懷裏,一點皮兒都沒蹭到。他整個人卻生生刮掉了一塊皮,血汩汩流。
賀松柏慶幸好在沒碰壞了人家金貴的車,這點皮肉傷對男人來說不算啥事,他在路邊嚼了一把臭草敷在傷口上,又騎上洋車去縣城了。
鐵柱高高興興地捧着飯,喊了聲:“柏哥來吃飯,有肥豬肉,好香!”
他看見賀松柏腿上蹭破了塊皮,又驚又慚愧,“咋回事了這,虧得你還一路騎了回來。要緊不?”
鐵柱看見血糊糊的腿,心裏對賀松柏很是佩服。他雖然也跟着在旁邊賣糧食,沒看出一點不對來。
賀松柏流着血賣東西還騎着單車一路忍回來了,一聲都沒吭,是條鐵漢子。
可是鐵柱到底忍不住嘆氣,有些激憤地說:“我要知道就載你回來了,你還拿自家兄弟當外人啊!”
鐵柱因為干黑市交易幹得早,家裏的光景早就翻番了。他不僅變成了村裡第一個騎單車的人,還給他娘買了三轉一響中的另外“一轉”:縫紉機。他娘現在就在村子裏接些縫縫補補的活,大姐正在學裁衣服,一家子的日子越過越好。他對賀松柏這有本事還原地踏步,糟蹋自己的人,特別看不過去。
賀松柏沒有搭理他,繼續敷臭草,最後剪了條破爛的布把腿包了起來。
臭草是樣治百病的好東西,發熱發燒可以敷它,跌傷摔傷可以敷它,流鼻血、便秘可以敷它,肚子裏長蛔蟲還是敷它,春風一吹它就在野草堆肆意地泛濫,又賤又好養活,它就是賀松柏最忠厚的“醫生”。
賀松柏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鐵柱捧着的飯。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家裏那個女人讓鐵柱拿過來的,賀松柏不喜歡老是吃女人的軟飯,但今天他為她流了那麼多血,吃她幾口飯也不算佔便宜。
賀松柏拿着筷子,把腿支到一邊,安靜地吃起了飯。
飯很香,他知道那個女人手藝向來很不錯的,捨得放油鹽的東西總是好吃的!
鐵柱吧嗒吧嗒地吃着,吃得嘴巴滿口的香,他羨慕地看着賀松柏那碗飯卧着的滷肉片,直覺地他那碗飯里的肉明顯比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