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
賀憲直接帶南阮回了公寓,一從摩托車上下來,南阮就一臉忐忑地問:“咱們現在怎麼辦?”
“你想回南家嗎?”
南阮遲疑了兩秒,搖了搖頭:“我是問你怎麼辦,阿姨應該已經告訴我家和你家了,要是我不回去,他們肯定會怪你的。”
賀憲笑笑:“不會的,你別操心我。你要是不想回去,現在就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去哪兒?”
“你收拾,我聯繫。”
南阮雲裏霧裏地把賀憲買給自己的各種東西收拾到他給的旅行袋裏,一走出卧室,就看到他站在陽台上,背對着自己打電話。
這通電話打了許久,陽台的移門關着,賀憲的聲音又低沉,南阮聽不清他在講什麼。
結束通話后,賀憲拎起南阮收拾好的旅行袋,見她一臉茫然,摸了摸她的頭髮,若無其事地笑道:“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去。”
賀憲的朋友很快就會過來,他就沒走遠,在附近找了個還算不錯的新疆菜館,點了滿滿一桌子,見南阮怔着不吃,他把酸奶上的白糖和堅果碎拌勻,推到她手邊:“多大點事兒,值得不吃飯?”
“我是擔心你……”如果她就這麼走了,賀憲肯定要受牽連,除此之外,她也擔心爺爺奶奶。
聽到南阮說擔心自己,賀憲立刻笑了:“這家店的羊肉串很好,完全不膻,你多吃點,不然等下上了高速餓了也找不到地方吃飯。”
“上高速?”
“你去過S市嗎,我帶你過去玩幾天再回來。”
南阮搖了搖頭:“我沒去過南方。”
“我是在那邊長大的,知道的好地方比這兒多。”
他來Z市不久,朋友不多,常待的地方就那麼幾個,爸媽都清楚,如果不離開,很快就會被找到。S市就不同了,遍地都是他的朋友,他家還有幾套閑置的房子,能把南阮安排得很好。他留在S市陪南阮幾天,等她適應了就回來受死,無論旁人怎麼問,反正他就是不知道,等風頭過去了,再去找她。湖邊的那套獨棟別墅,還在S市的時候爸媽就不怎麼過去,肯定想不到他把南阮藏到自己家了。
吃完飯,賀憲帶着南阮取了一些現金,給她買了支新手機,辦了張電話卡,又去超市買了點零食和水,預防南阮路上餓。
從超市出來,賀憲的朋友就到了,南阮覺得這人有點眼熟,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這是季家的長孫季泊謙。
賀憲同季泊謙聊了幾句,他就離開了,卻把車子留了下來。賀憲示意南阮上車,南阮雲裏霧裏地坐進了眼前這輛黑色Q7,問:“這車是季泊謙的?”
賀憲“嗯”了一聲,坐上車詢問南阮:“車程大概十個小時,現在已經八點鐘了,咱們是在路上找個地方休息,明早繼續走,還是中間不停一路開到S市?”
南阮覺得開夜車既不安全又辛苦,便說:“找個地方休息。”
“好。”
賀憲連開了三個鐘頭,見副駕駛上的南阮哈欠連連,便問:“前面有個縣城,我們停下來休息?”
南阮跟着賀憲在外面玩了一天,眼下困極了,立刻點了點頭。
這地方賀憲沒來過,下了高速,在附近連找了兩家旅舍都覺得破破爛爛,他不願意委屈南阮,正想找個人問縣城中心區有沒有像樣一點的酒店,不想繼續折騰的南阮卻說:“就這兒吧,我走不動了,反正明天一早就離開。”
小旅舍沒有套房,南阮又沒有身份證,兩人只好開了個雙人間。房間簡陋,卻還算乾淨,就是有股淡淡的霉味,賀憲不像顧曜那麼講究,更臟更破的地方都住過,可帶着南阮,自然有些嫌棄。
他燒了壺熱水,把洗手間清理了一下,才讓南阮進去洗澡。房間小,又不隔音,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賀憲莫名記起了南阮內衣的花色。
浴室的吹風機很廉價,一打開就傳來一股燒糊的塑膠味,南阮受不了這味道,只隨意吹了幾下,到不滴水的程度就走了出來。
“你要不要洗澡?”
賀憲滿心不自在,沒敢抬頭,垂着眼說:“不用。”
南阮對賀憲的異樣渾然不覺,“哦”了一聲,坐到床上用紙巾細細擦頭髮,她實在睏倦,擦到半干就躺到了床上,側頭問仍坐着的賀憲:“我關燈啦?”
“嗯。”
燈一關,賀憲也躺下了。
小旅舍的窗帘很透,外頭的霓虹燈又亮,關上燈也有光線,四目相對間,南阮紅了臉,雖然朝夕相處了數日,雖然分別在兩張床上,但這麼並排躺着,還是頭一次。南阮很是難為情,只好翻了個身,背對着賀憲。
夏季被子薄,完全掩不住少女玲瓏的曲線,南阮白皙纖長的胳膊和小腿全數露在外面,賀憲移開眼不去看,還是覺得周身燥熱。
他去了趟洗手間,待了半個多鐘頭,出來后又調低了空調的溫度,仍舊睡不着。
南阮被來回走動的他吵得睡不好,忍不住抱怨:“你在幹嗎?”
賀憲咳了一聲,拎起鑰匙說:“你睡吧,我出去抽根煙。我就在外面,害怕給我打電話。”
南阮“哦”了一聲,房間內一恢復安靜,很快睡了過去。
賀憲抽過煙,還是沒冷靜下來,乾脆睡在了車裏,一直到天色大亮才重新回到房間。
南阮已經起床了,洗漱好看到賀憲回來,問:“你怎麼起那麼早?我五點多醒的時候你就不在。”
賀憲沒回答,把兩碗泡麵放到桌上:“我去附近轉了轉,沒有乾淨的早餐店,先湊合吃這個,中午到地方,再帶你好好吃。”
哪知兩人剛到收費站,看清Q7的車牌,工作人員就把他們攔了下來,幾個鐘頭后,南阮的爺爺和爸爸就趕到了收費站辦公室。
賀憲媽媽剛接到韓樂怡媽媽的電話,第一時間聯繫了賀憲,發現他不接自己的電話,立刻挨個兒聯繫了她所知曉的、賀憲在Z市的朋友,打到季家時,聽到季爺爺說賀憲跟季泊謙借了車,立刻就有了辦法。賀憲媽媽當了多年領導,思維一貫清晰,兒子那點小九九,她毫不費力就能猜到。
有了眉目之後,賀憲媽媽馬上通知了南阮的家人。知道南阮和賀憲單獨相處了這麼多天,見到賀憲,想起他準備帶着南阮逃到外地,南阮的爺爺和爸爸着實有點惱,礙着賀憲是世交家的長孫,才忍着沒追究他的責任。
從收費站的辦公室出來,南阮的爺爺沒看賀憲,溫溫和和地哄小孫女:“你奶奶急得血壓升高,冠心病也犯了,現在正在醫院住着,咱們先不回家,去醫院看她,我剛剛給她打電話說找到你了,她還不信,以為我騙人,說非得看到你才能安心。”
聽到奶奶因為自己急到住院,一直沉默的南阮很是難過,可她不願意回去,猶豫之下,就沒有開口。
賀憲見狀把南阮拉到身後,說:“她不回去受氣了。”
聽到這句,南阮的爸爸終於忍不住了,瞪着在他眼中還是半大孩子的賀憲說:“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我們才不跟你計較,你趕緊回家去吧,別再胡鬧了。”
“我沒在鬧,她在你們家三天兩頭被南黛欺負哭,你們管過嗎?南黛到現在還在外面胡說八道,連我朋友都七拐八繞地知道南阮不是你家親生的了,她跟你們回去接着被欺負嗎?你們能管好南黛別讓她再犯賤嗎,管不好憑什麼逼南阮回去?她不回去,以後我管她。”
“……”
雖然很生南黛的氣,這些天也沒給過她好臉,可聽到賀憲說南黛“犯賤”,南阮的爺爺和爸爸也滿心不舒服,正要開口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聽到南阮說:“我們去醫院看奶奶。”
說完這句,南阮又朝賀憲道謝:“這些天謝謝你,我回家了,晚點再聯繫。”
賀憲拽着南阮的胳膊不肯放,反正已經被發現了,本來還有點忐忑的他索性誰都不怕了,大不了帶着她一起離家出走,他想辦法賺錢供她上學。
無奈南阮自己執意要回家,僵持了一會兒,賀憲只得放手。
一坐上爸爸的車,南阮就說:“你們別跟賀憲父母告狀,要不是恰好遇到他,我就跳海了,是我自己不願意回家的。”
……
南阮一進病房,看到奶奶就忍不住哭了,她一哭,南奶奶也跟着哭,南阮想留在醫院陪護,卻被奶奶趕回了家。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她只覺得過去這些天簡直像在做夢。
爸爸和繼母留在醫院照顧奶奶,家裏只有爺爺和保姆在,南阮待在房間不願意下樓,爺爺也沒勉強她,一直和顏悅色,一句責難的話也沒講,南阮很是愧疚,後悔不該把整個南家攪得人仰馬翻。
她一打開手機,韓樂怡就打了電話過來,劈頭蓋臉訓了她一頓后,又問她怎麼回事兒,為什麼離家出走不聯繫自己。涉及南家私隱,哪怕對方是韓樂怡,南阮也不肯說緣由。她滿心疲憊,謝絕了韓樂怡過來看自己,只問:“你知不知道賀憲怎麼樣了?我打不通他的電話。”
“他這次死定了!他爸氣死了,我聽我媽說,他爸這幾天帶隊在外出差,一聽說這事,立刻給你爸爸打了電話,說一回來就和他媽媽登門道歉……他爸超級狠,因為賀憲不服管,父子倆關係特別差。不過別說他爸媽,我都想打死他!我那麼著急,他遇到你居然瞞着不告訴我們!”
聽到賀憲會受牽累,南阮很是着急,自己的手機打不通,又用賀憲前一日買的新手機打,自然也是打不通的。
她急了半日,吃過晚飯,剛回到房間,就聽到了石子敲擊窗子的聲音,南阮心中一動,跑到窗前一看,真是賀憲。
南阮看了眼窗子到梧桐樹的距離,問:“你能不能到屋裏來?”
話音還沒落,賀憲就長腿一邁,跨到窗台上跳了進來。
南阮正愧疚,收起了對着賀憲時的壞脾氣,溫溫柔柔地問:“你還好吧?叔叔阿姨有沒有罵你?”
“我能怎麼著。”他媽在外面看着挺厲害,拿他卻沒辦法,他爸出差還沒回來,他倒霉的日子在後頭呢。
南阮放下了心來:“你吃飯了嗎?我下樓拿吃的給你。”
“我不餓。”被關心着的賀憲眼睛眉梢都帶上了笑,他坐到南阮的床上,環顧四周。她的房間裏瀰漫著她身上的味道,又香又甜,她的床單、水杯、桌布……每一件東西都讓他覺得可愛。
南阮拿起書桌上的糖盒請賀憲吃巧克力,賀憲剝開錫紙整顆塞到嘴裏,隨手撿起她枕邊的小熊說:“這個送我吧。”
“不行,它跟着我十年了,我睡覺不抱着它睡不着。”
賀憲拽着不鬆手:“小氣勁兒。你這幾天沒抱它不是睡得挺香的?”
看到賀憲還有心情搶自己的娃娃,南阮的愧疚心頓時蕩然無存:“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我的小熊?我給你打了一下午電話,你一直關機。”
賀憲收起玩笑的口吻,認真地問:“你家人為難你了嗎?”
“沒有,我奶奶說我就是親生的,讓我別聽南黛胡說八道,也不許我再提這件事,她說南黛也知道錯了,我什麼時候原諒她,她什麼時候才能到家裏來。可是我覺得……”
這種諱莫如深的態度分明就是……
“你要是還想走,我現在就能帶你走。”
聽到這話,南阮笑了:“我們倆能去哪?”
她連身份證都沒有,想去打工都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回過神兒來再想,之前說再也不回來真的是犯傻。
“反正我不會把你餓瘦。”
“我不想走。如果我不是……爺爺奶奶對我那麼好,我再離家出走就更不應該了,這次害我奶奶住院,我已經很內疚了,他們都沒怪我……我以後再也不會不懂事了。”
“你已經很懂事了。要是再有人欺負你,你隨時跟我說。”
南阮笑着點了點頭。
賀憲沒有多待,走的時候不顧南阮的反對,強行帶走了她的小熊。
南阮回家后的第二天,顧曜就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