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回去的路上，張熙和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沉默的力量”。
唐德裕開着車，一句話沒說，一路上車裏的氣壓低得能壓死人。
張熙和小心翼翼地小口喘着氣，戰戰兢兢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一個不小心唐德裕一個巴掌呼過來，讓她再感受一下什麼叫做“運動的力量”。
快到營業部的時候，唐德裕終於開了口。
“我能問問你是怎麼想的么？我就納悶了，這都能睡着？！！”
唐德裕絕望地用手蓋住臉，又按了按太陽穴，一副頭疼欲死的模樣。
其實這個問題……張熙和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她頭一次這麼掉鏈子，掉得自己都懵逼。
不過唐總問了，要怎麼回答？
說這兩天換地方認床沒睡好，突然到了熟悉的環境又有男朋友在旁邊很有安全感，所以犯困？
張熙和確定以及肯定唐德裕下一秒就能把她嘲到地心裏去。
——男朋友？
——你是說雍容？
——我看你是活在夢裏，還沒清醒呢吧？
沒法兒解釋，張熙和老老實實認錯：“唐總，給您添麻煩了，如果給公司帶來損失，我會盡全力彌補的。”
唐德裕氣笑了：“你知道自邇要開過來的戶有多少資產么？“
不問也知道她不知道，唐德裕也就沒想着等張熙和回答，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打底十個億！把你賣一百個來回都抵不上，全力彌補？你想怎麼彌補？啊？”
張熙和頓時蔫了。
看來有個厲害的男朋友也不是那麼好……
“唐總，自邇那邊，我會把事情說清楚的。”
唐德裕深吸了一口氣：“把事情說清楚？你可真敢說啊。別說你能不能見到雍容了，就自邇的大門你進得去嗎？退一萬步，他們別墅區的大門你進得去嗎？！！”
張熙和被唐德裕的獅子吼嚇得一怔一怔的，活像一隻受了驚的小倉鼠，縮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怎麼辦……
要說進得去，唐總會不會被氣死……
她偷偷望過去，看到唐德裕十分難看的臉色。
算了，還是不要說了……
張熙和是了解雍容的，他找合作方，一定是看中了對方某種特質，看準了輕易是不會改變的，所以他如果決定了與春秋證券合作，就會耐心談下去，不會因為一點點小事就中止。
要是他中止了，基本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最開始他就沒打算和春秋證券合作。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心驚，萬一雍容真沒有這個打算呢，那這個鍋她不是背定了？
張熙和掙扎再三，決定把事情掰開了揉碎了分析給唐德裕聽，雖然她有錯，該認的錯要認，不該背的鍋也不能背。
她想了想，小聲安撫着唐德裕：“唐總，您想啊，既然雍容想和咱們合作，肯定是咱們有他值得合作的地方，這麼多家券商，他選擇了咱們，就不會輕易改變的。您看，我犯困了，他不是還邀請您一同用午餐了嗎，那就更說明他很重視您，哪怕您帶來的員工出狀況了，他都容忍了，您說是不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糟。”
她輕聲細語的，說話的感覺讓人很舒服。
唐德裕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小姑娘出的一點毛病，充其量也就是以怠慢為由爭取一些讓步，不會傷到根本。
想到這兒，唐德裕臉色稍稍好看了點兒，可轉念一想，不對，很多有地位的人把面子看得比實際利益還重，傷了面子買賣可就別想做了。
唔……不會，如果雍容看重這些的話，就不可能留他們用午餐。
唐德裕眉頭漸漸舒展開，張熙和餘光看到，知道他是捋順想通了，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接着，她順毛擼，小心地說著：“唐總，您說接下來該怎麼做，我都聽您的……這次的事都是我的錯，給您添麻煩了。”
車一轉彎，停在春秋證券三江營業部大門口。
唐德裕開門下車，張熙和鬆了安全帶下車，垂着頭跟在唐德裕身後。
唐德裕開了門，看到張熙和跟了進來，他腳步一停。
“你跟進來幹嘛？回家去！”
饒是張熙和做好了被炒的準備，也沒想到自己被炒的這麼迅速。
她微微一怔，點了下頭，蔫蔫地：“噢，好的，唐總。”
這麼被炒了么……
張熙和低頭看錶，下午兩點整。
從早上八點半上班算，短短五個半小時，她心中揮淚告別了人生中第一份正式工作。
張熙和轉身慢吞吞往路邊走，垂頭喪氣的，陽光一曬，更打不起精神來了。
突然，身後傳來唐德裕的聲音：“回去好好給我睡覺聽見了嗎，別明天再去自邇睡了。”
張熙和腳步未頓，驀地回頭：“您不是辭退我呀……”
我倒是想辭退你，可是我能么！！！
人家雍總都說了，“明天就看不到這個實習生了吧”，多明顯的暗示。
明天如果你不去，我不是要被質疑沒擔當？？？
唐德裕輕哼一聲：“捅了簍子就想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唐德裕說完話，就見眼前的小姑娘眼睛一彎，笑得喜人，被陽光一照，格外亮眼。
“行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張熙和飛快地給唐德裕鞠了一躬，轉身跑到路邊打車。
回到酒店的張熙和，進了房間，手一垂，胳膊上的包順着小臂滑落到地毯上。
她往床上一撲，身心都累得不行，卻越趴越精神。
她敢打包票，要是雍容在，她下一秒就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可惜這還冷戰着呢。
本來嘛，讓他倆產生不愉快的事，誰都不怪，單純的意見分歧，也沒有誰對誰錯。
她原想着，兩天不聯繫都冷靜一下，到時候山不過來，她可以過去的，她也不是特愛面子的那種人。
可經此一事，還哄他？
想都不要想！
張熙和換了衣服，床上一栽，被子往腦袋上一蒙，睡覺。
她也是有脾氣的。
帶着領導佈置的“工作任務”，張熙和全力入睡。
十分鐘之後，她絕望地在床上滾了兩圈，頂着蓬亂的頭髮坐了起來。
睡不着，還是睡不着……
再睡不着，明天還真有可能接着去自邇睡。
想到唐總那要吃人的模樣，張熙和決定下樓跑兩圈。
衣服還沒換好，手機一震。
張熙和拿起來一看，是大學好友徐妙妙。
電話接通，那端傳來徐妙妙揶揄地笑：“去春秋證券了？”
“嗯。”
“鬧不開心了？”
“嗯。”
“我就說嘛，他肯定不高興。你上大學，他工作，你倆異地。好不容易你畢業了，又跑到那麼遠的春秋證券，同城異地。不堵車一個半小時，飛機提提速，都夠北京飛上海的了，一堵車能堵到猴年馬月去。談個戀愛翻山越嶺的，換誰誰高興？”
“他想讓我在自邇，自邇雖好……可妙妙你想，我如果在自邇的話，白天在一起，晚上在一起，短時間不覺得什麼，一個月後他不膩，我都要膩了。”
張熙和往床上一坐，“不想提他。”
“怎麼了？”
“經紀業務部的李總說讓我去下面營業部了解一下業務，我就去三江營業部報道了……”
張熙和的話被打斷，徐妙妙聲音中帶着詫異：“等等，你說什麼，讓你去營業部了解業務？”
“嗯。”
“你簡歷上沒寫實習經歷嗎，怎麼還讓你了解業務？”
“寫了金和的，李總說業務方向不一樣，我就過去了。”
“你簡歷寫的不對，下次我給你寫。人家都恨不得往臉上糊金子，你一個小金人非往臉上糊泥。然後呢？”
“今天上班，營業部唐總說帶我去談業務，我還挺興奮的，結果唐總一說去哪兒，我……”
徐妙妙聽到張熙和頗為絕望的語氣，“不會是自邇吧？”
“嗯！我當時……簡直了。我倆還冷戰着，我完全不想見他。唐總看我震驚，還說看把我開心的，我真的一點都不開心好嚒……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不是認床么，一換地方就休息不好。”
“嗯我知道。”
“然後我見到雍容就開始犯困，原本遮掩的好好的，唐總也沒發現，結果被他當面戳穿！！說什麼唐總我們先聊到這兒吧，你旁邊那位女士都快睡著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還笑，我當時都快哭了，正準備道歉解釋一下，你知道雍容說了句什麼嗎？”
“什麼？”
“他說，貴公司給我們辦業務的時候不會也睡着吧？當時我們唐總那個臉啊，豬肺色，看我跟見着殺父仇人了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時我就覺得完了，我人生中第一份正式工作就要這麼離我而去了。”
“那不是正好嗎？”
“啊？”
“沒了工作你一回自邇，正中雍容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