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路上瑣事
上了船,魯小胖才活泛起來,他被一路上那形態各異的乞丐嚇怕了,有些看着是乞丐,可是強行討要,要不是鏢局的人身手不錯,他們已經被搶了好幾回。
可是船一開,魯小胖和趙望聲都癱下了——他們暈船!
南楓還好,這種船她上輩子沒坐過,游輪她做過啊,而暈船這回事還真是說不準,反正南楓不暈。所以她就要照顧兩個病貓子。
經過南楓在學院的一番科普,這次魯小胖和趙望聲都沒帶丫頭,都說進京是考試去的,帶個丫頭多不方便,路上女子體弱,要是丫頭病了,到底誰照顧誰?
南楓獨自一人不消說,她連小廝都沒有,不要說丫頭了。趙望聲的爹也不希望兒子沉溺在溫柔鄉中,兒子不要丫頭就給小廝好了,也不礙事。
他們兩人沒了丫頭服侍,魯小胖的爹就不給兒子配丫頭了,給的全是小廝。可惜一上船,這些人全趴下了,只有鏢局的人還能站着。
南楓只能照顧兩位朋友,小廝們自己挺吧!她給兩人灌薑湯,魯小胖暈乎乎道“喝這個有用嗎?”
南楓輕快道“不知道啊,反正喝不壞,你又不停的吐,總要補充水分的。說來奇怪,小趙你做過船的啊,為什麼你也暈?”
趙望聲有氣無力道,“我怎麼知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魯小胖和趙望聲目前只能吃得下白粥,其他一概不能入口。南楓就舒服了,這泯江的水乾淨,船夫邊走還能邊捕魚,那魚鮮的,南楓頓頓都吃的肚皮溜圓,然後跑到兩位同窗面前形容魚肉是如何如何美味的。
兩人聽的嘴饞,南楓把魚湯一端來,兩人聞到魚腥味,又開始吐。
南楓嫌棄道“要不是知道你們是男的,我還以為你們懷孕了呢,真沒出息!”
魯小胖和趙望聲對她怒目而視,南楓又拿出一盤蝦,“吃不吃?”
“嘔!”“嘔!”
南楓哈哈大笑,端着蝦走出船艙,船老大還在殷勤的詢問“兩位舉人老人如何啦?”
南楓的聲音飄進船艙,“他們坐月子呢,要清凈。”
魯小胖和趙望聲蒼白着臉,不約而同道“南楓,你這個混蛋!”
船老大很喜歡這個鐵舉人,他來來往往見識過不少人,那些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對他們頤指氣使的不在少數,個個眼高於頂。
鐵舉人呢,上船就非常客氣,喜歡參觀整條船,對船員也非常禮貌,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高人一等的樣子。他還喜歡和自己聊天,聽行船發生的各種事都聽的津津有味。
船老大和船員對這樣的讀書人就特別有好感,抓了魚也是拿最新鮮最好的給南楓吃。南楓從不嫌棄船老大烹飪簡單,反而覺得這樣最能保持魚蝦的鮮美,她剛來的幾年吃的有多差,現在對食物就有多虔誠。
船老大覺得南楓不錯,就對這兩個一上船就癱下的舉人老爺也有了幾分好感,殷勤的獻上好些防暈船的土法子。
等過了三四天,魯小胖和趙望聲才漸漸適應,能出船艙透口氣了。南楓拍着他們的肩膀道“辛苦辛苦,兩位總算出月子了。”
魯小胖聽慣了南楓的不着調,白了南楓一眼,不理會她,享受撲面而來的江風。趙望聲轉頭看到腳邊一個木桶,裏面正好有一個瓢還有半桶水,他趁着南楓得意,偷偷舀起半瓢水,兜頭全潑在南楓身上。
在眾目睽睽之下,南楓變成了一個落湯雞,水滴滴答答的從她腦袋上滴下來。魯小胖看的哈哈大笑,“讓你嘴賤,活該!”
旁邊僕人小廝船員都笑了起來,南楓抹了一把水,對趙望聲笑着豎起大拇指,“你狠!等着!”她回自己船艙收拾去了。
船上的日子非常愜意,三人最後還學起船員弄起了飛釣,只是這個太考驗技術,三人基本上都是空手而歸。
船也不是一直航行,到了大的碼頭會停下補給,三人就會下船走走,感受一下不同的風俗。
南楓第一眼在意的永遠是民生,她發現這個朝代雖然沒有戰亂,但是苛捐雜稅太多,導致百姓的生活並不安穩,貧窮和富裕的兩極分化非常巨大。
這次他們停靠的是個大城市,在鏢局和僕人的護衛下,他們在城裏看到了身無長物,赤貧如洗的人,也看到了雕樑畫棟,朱門酒肉臭的富豪。
城裏的繁華地段店鋪林立,有錢人家的小姐公子前呼後擁,耀武揚威。角落裏匍匐着眼神麻木,乞討的人群。
南楓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裏揮之不去的陰霾,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城鎮都是這幅樣子,絕對不是一兩個父母官造成的,而是這個社會這個朝廷普遍就是如此,這讓南楓對這次進京趕考有着陰影。
回到船上,趙望聲覺得南楓情緒不大好,於是便詢問她。
南楓道“本以為雲州的賦稅已經挺高的,哪知道出來一看,外頭更是高的嚇人,咱們雲州知府已經體恤老百姓了,長此以往,天下百姓何以為生?”
趙望聲很有熱血青年的派頭,他恨恨道“都是那些官員不作為,不能把這些事情上達天聽,讓聖人蒙在鼓裏。我們將來就是要做個為百姓做主的好官!”
南楓笑了一下,她並不覺得只是官員問題,這也不好對趙望聲解釋。她看見船老大在一旁,就問道“李師傅,你們這艘船要交多少稅啊?”
船老大搖手道“舉人老爺不要稱呼我為師傅,叫聲老李就行了。要是我自己交稅,這船早就得賣了,我們行船也要依靠的,我的船就是靠在船幫錢老爺家,每月交些份子錢就行,稅都是錢家解決。現在種個地都吃不飽肚子,沒有靠山哪裏活得下去。”
南楓但笑不語,趙旺盛對這事倒是熟悉,畢竟他家也有不少佃戶,覺得這個沒什麼問題。
魯小胖就說了,“可不是么,我爹一年辛苦到頭,要不是我也是舉人了,他每年除了稅還要花好多銀錢四處打點呢!就是現在我上京趕考,我爹說要是祖墳上冒青煙,我能考上進士做了官,他的生意就要關門,改行種地去。”
趙望聲道“那是你爹為你考慮,做官了當然不能再與民爭利啊。”
南楓完全不能認同兩位朋友的想法,但是這在現在是個主流,她也用不着非得和別人擰着來,不去反對別人的行事準則,保留自己的想法就行。
船上待久了,三人除了看看風景,也拿出書本來溫習,畢竟趕考的學子眾多,努力一些總是好的。
江面漸漸寬闊,江上行船也多了起來,經過一個月的行船,他們總算下船了,還要走差不多幾天才到京城。
告別船老大,一行人繼續啟程,現在路上能陸陸續續碰到上京的學子,南楓看着他們故作風流倜儻的樣子就覺得蛋疼。
有個窮的衣服都打補丁的學子,還背着手挑剔店家賣的東西不好不新鮮,非要賣家給自己便宜一半,還說將來自己得了前程,賣家也能沾光什麼的。
賣鹹菜的小攤販差點沒拿手裏的粗瓷碗砸過去,南楓真是大開眼界,什麼叫窮酸,這下子領教了。
南楓也疑惑啊,一般中了舉,總有佃戶來投靠,怎麼這個人混的這麼慘?
一個鏢師給了答案,“那些才不是有功名的舉人,不過是些酸秀才,想去天子腳下見識一番,要是運氣好,遇着些達官貴人賞識,那就是青雲路,比趕考還好呢!”
南楓恍然大悟,從來都不乏想走捷徑的人。
接近京城,人煙越發阜盛,沿路也繁華許多,要飯的乞丐也少了好些,魯小胖讚歎道“不愧是天子腳下,人人看着都是富足的。”
行了一路,鏢師們也覺得這三位舉人老爺人不錯,從來沒有清高看不起他們的舉動,他們說話也輕鬆。一個鏢師聽了魯小胖的話,笑道“舉人老爺是不知道,京師重地,天子腳下,那些衣裳不整的人早就被趕走了,要是敢在京城邊遊盪,就要被抓去坐牢,所以這裏乞丐才少。”
魯小胖聽了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南楓倒是能理解,為了天子的形象么,只不過這種掩耳盜鈴的形象有什麼用?
經過兩個月不到的路程,他們總算到了這個時代的上京,城牆不消說是巍峨氣派的。不過南楓覺得這個城牆氣派是氣派,外牆好些地方都破損了,這些破損達不到坍塌的地步,總歸有損形象。
官不修衙她知道,皇帝不修城牆是幾個意思?慢慢走近內城,喧囂熱鬧鋪面而來,魯小胖早就看花了眼。趙望聲也看的目不轉睛。
南楓留心看着街邊的商鋪和行人,畢竟是京城,物質豐富,人物俊秀。不過那些衣飾華麗的公子哥兒怎麼大多數都是塗脂抹粉的?南楓看的三觀盡毀,捂着嘴不敢發表言論。
進了城首先就是找地方安頓,南楓和魯小胖京里不認識任何人,趙望聲家有親戚在京,趙望聲的爹也一早寫了信給親戚,所以趙望聲拿着他爹的親筆信就帶着南楓和魯小胖先進了親戚家門。
雙方見過面,趙望聲的親戚儘力挽留他們住下來,南楓和魯小胖早就說過不能麻煩別人,趙望聲也覺得住親戚家不方便,就說這次為了趕考而來,三人需要幽靜地方念書不便打擾人家。
親戚就出面給他們租借了一套房子,房租三人平分,眼看三人安頓下來,鏢局的人也要走了,南楓他們對鏢師們一路護送表示了感謝,雙方愉快分手。
有了住的地方,自有僕人小廝開始收拾安置,魯小胖和趙望聲也沒帶很多人,這個院子也就不顯得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