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邀請
“哥哥,你和蘇老師原來認識嗎?”霍勒走在兩人中間,左側行人路上的是蘇老師,右邊推着機車走在行車道邊上的是哥哥,車是沒得坐了,氣氛還覺得怪怪的。
他摳了摳自己的衣角。
蘇鶯時臉忽地一紅,餘光飛快地向男人那邊掃了一下,正糾結着不知該如何開口講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男人卻一臉鎮定,“認識。”
蘇鶯時一哽,他們那也算是認識嗎?
霍川沒有再理會弟弟的喋喋不休,越過他看向了女孩,“蘇老師,晚上來家裏吃飯好嗎?”
又看了眼霍勒,“這小子第一次想要自己學什麼,還沒找機會跟老師好好聊聊。”
這般直接的相邀,讓蘇鶯時愣了一下。
她回想起方才這人在那句“好巧”之後,緊接着就以一副嚴肅正式的模樣介紹道:“您好,我是霍川,霍勒的哥哥。”
這讓她微微有些吃驚——她知道霍勒有哥哥,但看着霍媽媽年輕幹練的模樣,一點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大的一位哥哥。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霍川嘴角勾了下,補充道:“我今年二十八,比霍勒大了足足二十二歲。一直以來,我待他就像半個兒子,但我沒他這樣的兒子。”
“噗。”蘇鶯時忍俊不禁,終於露出了笑意,清清嗓子,“咳,我還覺得以後要是能有小勒這麼可愛的兒子,也是很幸運的事。”
霍川頓了下,面色不改地隨聲趨和道:“您說的是,我也覺得有一個挺好。”
“……”
三人並肩向家走着。
蘇鶯時本來看外貌覺得霍川是一位很冷不易靠近的人,但幾句話聊下來,發現他一點也沒有對自己生冷的意思,甚至也不曾提起第一次她做的尷尬事。
這讓她有些慶幸。
至於現在又邀請她去“家訪”……
她猶豫了一下,暫且側面地回應道:“我就住在你們家的河對岸。”她比劃着,“A區二棟。”
霍川“嗯?”了聲,低低淳淳的,尾音上揚,很是悅耳。
輕笑道:“沒想到離的這麼近,那更該請您到家做客了。”
“媽媽也早就這麼說。”小男孩總算是跟上趟了一次,得到了哥哥一個讚賞的眼神。
小臉立馬樂呵上了,嘴也更加把持不住,放飛道:“媽媽飯桌上問道,老霍,蘇家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啊?”學着大人的語氣,“爸爸就板着個臉,我怎麼知道!媽媽——‘你問問,問問嘛!’爸爸——‘不問不問!’……”
這場出乎意料的一人分飾兩角的華麗演出,讓霍川滿臉黑線,伸出大手捂住了弟弟的那張“嘚吧嘚、嘚吧嘚”的嘴。
蘇鶯時頓時臉色緋紅,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站住了腳步,猶豫地小聲道:“要不,今天我就先不過去了吧?等以後還有機會……”
霍川也扶着機車停下,轉身望着她。
那雙漆黑的眸子好像能把人看透,讓她有些無處遁行,呼吸都不禁悄悄屏了住。
可是霍川沒有讓她這種不自在持續很久,輕輕地嘆了聲氣,“好。”
蘇鶯時抬起頭來,看着男人把小孩提起丟到了機車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忽然就近了,“走了,先送你老師回家。”
他自然地走在蘇鶯時身側,側顏英挺俊美,在陽光的投射下與柔和的蘊光交織在一起,有些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蘇鶯時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支吾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蘇老師。”男人的語氣有些無奈,“您今天已經拒絕過我……弟弟一次了。”
蘇鶯時啞然。
她將背包向肩上提了提,霍川問,“用先放在車上嗎?”
這次蘇鶯時沒有拒絕,輕輕點了點頭,遞了過去,男人隨手將它掛在了車把上。
他們回家的路線在過河時有了更改,向著左側走去。越靠近住宅區的小路越窄,已經很難容得下兩人和一輛寬大的機車并行,霍川微微落後一步,跟在蘇鶯時的身後步履安靜。
他們來到一座繁花蔥鬱的院落前,霍川停了下來,將包從把上摘了下來,遞給她。
“蘇老師再見!”霍勒高呼道。
蘇鶯時站在門邊,身側就是鑽出圍欄的粉色薔薇。她對兩人笑着道:“今天多謝你們送我回來,下次請你們來家裏做客。”
“好!!”小朋友拍手歡呼,在後座上搖搖欲墜。
男人也利落地回答一個字,“好。”
蘇鶯時眼中笑意更甚,沖他們擺了擺手,轉身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女子及腰的長發烏黑柔順,發尾隨着她的動作揚起俏皮的弧度,白嫩的臉頰從薔薇花瓣中擦過,那一刻,霍川的腦中忽地出現一個詞——人比花嬌。
等蘇鶯時進去了,霍勒這才收回笑容,小臉緊張巴巴地扯了扯哥哥的后衣角,“哥,我剛是不是又說錯話了?蘇老師怎麼不去咱們家吃飯了?”
霍川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掐了掐自家弟弟糰子似的小臉,“你什麼時候改掉學大人說話的臭毛病,蘇老師就能到咱們家了。”
……
蘇鶯時剛進到屋內,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嗡——嗡——”地油門聲。她放下包,快跑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正好透過花叢的空隙中,看到男人長腿跨上了銀白機車,黑色機車服被他拉出一道流暢的弧線,頭盔已經帶在了弟弟頭上,隨着他的動作,身後的小孩已經牢牢抱緊了他的腰,車把處發出了駭人的嗡鳴聲——
蘇鶯時不由心裏一緊。
結果下一秒,她就發現機車開動了,比自行車的速度快不了多少——搖搖晃晃、慢吞吞的,向著小橋上開去。
直到蘇母喚她的時候,蘇鶯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窗前傻子似的笑上了半天。
“看什麼呢笑成這樣?叫你好幾遍了。”
蘇鶯時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邊樂邊回過身來,“看新鄰居呢。”
“新鄰居?”溫珂倒沒有注意,問道,“誰搬來了?”
“不太清楚,姓霍,他家的小孩正在跟我學鋼琴。”
“霍……”溫珂想了想,鬧不明白地搖了搖頭。
晚上,他們從蘇爸爸的嘴裏得出了新鄰居的準確信息。
一軍區司令長霍舟,夫人是前軍區文工團副團長林穎歡,十年前就退伍了。大公子霍川在整個軍部都極為出名,身為黑狼特種部隊的前隊長,他曾參與過多次維和任務,年紀輕輕就被授予了大校的軍銜。而跟着蘇鶯時學鋼琴的,就是霍家小兒子霍勒。
蘇鶯時敏銳地捕捉到了兩個“前”字——若說霍母的“前副團長”還能理解,但霍川既然年紀輕輕的,怎麼也成了“前隊長”?
她想到就問出來了。
蘇爸爸卻長長嘆了口氣,在餐桌上,良久,才吐出一句,“天妒英才。”
蘇鶯時心裏一涼,“怎,怎麼了爸爸?”
溫珂也跟着緊張起來,飯都忘了吃,見丈夫還不吭聲,伸腿踢了他一下,“別賣關子了,快說呀!”
“別急,別急,我這不是在想呢么。”蘇凱平安撫住妻女,摸出根煙點上了,他沒有煙癮,只有在思考問題或有為難的事時才會抽上一根。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聽說是去年在菲律賓執行任務時受了重傷,肩部中彈,眼睛也被異物划傷,險些失明,不得不退下來了。”蘇凱平嘆道,“我那時正好在跟軍校那邊談關於國防生最新改革的問題,就聽說了一些。這件事在一軍區鬧的很大,特種部隊不肯放棄這根好苗子,來過探望過許多次,霍舟那邊究竟是何態度我也不太清楚,哎鶯時,你見了霍川?他現在怎麼樣了?”
“我……”蘇鶯時滑到嘴邊,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她覺得霍川現在怎麼樣?若不是聽說了這件事,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雙如浩瀚宇宙般深邃的星眸,竟然曾經差點失明。
如今……或許也還跟正常人的不太一樣。
“我不知道,爸爸,我看不出來……”
“哎。霍舟原先在懷陽軍訓基地的事上慷慨出手,幫了我大忙,現在既然有緣當了鄰居,還是該多走動走動的。”
“改天請他們來家裏吃飯吧!讓楊嬸做幾個好菜。瞧你剛剛說的,那孩子比鶯時大不了幾歲吧?說的我這心裏酸溜溜的。”溫珂揉了揉心口,眉眼有些心疼。
蘇鶯時忽然就想起來,那人一身黑色流暢的機車服,以軍人特有的挺拔站姿站在自己面前時,聲音低淳而讓人安心地說著——
“我今年二十八,比霍勒大了足足二十二歲。一直以來,我待他就像半個兒子,但我沒他這樣的兒子。”
勾起的唇角自信而幽默。
他或許並不需要別人的任何同情和憐憫——蘇鶯時莫名這樣的認為著。
她想張口跟媽媽說些什麼,卻被蘇爸爸打斷了。
“你這個主意好,新鄰居喬遷之喜,咱們還沒給人家祝賀一下呢。”他想了想,“這樣吧,明天我跟霍舟聯繫一下,定個日子,請他們全家過來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