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你不懂 五

這種感覺你不懂 五

山區的天氣,如嬰兒的屁股,說拉就拉,一會晴天,一會陰雨綿綿,不管白天還是黑夜。苟安生冒着雨敲開中華鱉的門時,中華鱉正穿着一條特製的大短褲,挺着碩大如西瓜的肚子在看電視。他的肚臍眼深得像無底洞,陰森可怕。他們都住在學校的單身宿舍。苟安生嘿嘿地笑了兩聲,就坐到校長隔壁的沙發上,順手拖過茶盤,熟練地操起茶具,準備泡茶。閩南人喝茶真他媽的像吃藥,泡得又黑又濃,黑得像黑人的皮膚,濃得比咖啡還濃。而且他們一喝就是一兩個小時,他們的胃好像是不鏽鋼做的,也不怕茶水的腐蝕。第一泡茶是處女茶,又苦又澀。中華鱉端了一杯,吹了吹氣,哈了幾口,熱熱地吞下去,然後哈出一口帶煙味的臭氣。苟安生也喝了一杯,嘴巴舔得嘖嘖響。中華鱉半怒半開玩笑地說:“猴子(閩南語,對熟悉的年輕男子的稱呼),小心點,別等着我給你擦屁股。外面已經有人流傳,我們這裏的男教師追女孩子是使出‘梟險’(閩南語,指齷齪手段)招數的。”中華鱉的意思是說,苟安生跟慕容芹的事現在已經鬧得滿縣風雨,應該自己妥善處理好事情,不要到時上面把責任怪罪到他身上。苟安生臉皮特厚,說:“沒事的,沒事的。對了,你也不要老是打光棍了吧?有沒有看上哪個妹?”中華鱉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不容易察覺的笑容。苟安生早就知道中華鱉在打學校黨支部書記女兒的主意,所以也笑了笑,沒有捅破。書記老了,人老如孩子,思想變得單純了。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退休了,所以從不管事。他女兒正讀初三,長得水靈秀氣,被稱為校花。中華鱉天天晚上給她輔導功課,有時假裝不小心摸摸碰碰她的手。校花甚是感激,書記也覺得這中華鱉知恩圖報,當初向教育局提名他為校長沒有看錯人。中華鱉問苟安生:“笑什麼?”苟安生本想說,我們這裏的女孩是自產自銷,但猶豫了一下,終於不敢說出來,畢竟是為人師表。苟安生只好轉換話題問:“又是期末了,該去拜神了。”拜神是閩南的行話,學校每學期都要向教育局那幾名肥得像企鵝的局長進貢。以前是用紅包,後來因為鈔票太多,沒有大型紅包紙,便改用信封。再後來,信封也懶得裝了,反正都心知肚明,都用整疊整疊的大頭。現在行話叫拜神,大頭也不用拿了,那樣太老土了,你只管去拜訪,帶一張銀行卡就行了。當然,銀行卡的賬戶名肯定不是企鵝的,不知道是哪只老鼠的。如果你不去拜企鵝,沒準哪天你就從優秀校長突然變得劣跡斑斑。那種斑點有時比克林頓留在萊溫斯基裙子上的精斑還難洗。也有人把拜神叫燒香,形象而生動。老百姓就是語言藝術家。只要燒了香,企鵝局長們看到你都會笑得像彌勒佛。既然是佛,他們就有本領把活的笑成死的,把死的笑成活的。反正“官”字有兩個口,而且是串通成糖葫蘆的,天生就很迷惑人。上面的口可以說人話,下面的口可以說鬼話,一個用來吃喝嫖賭,一個用來放屁。中華鱉嘆了口氣,說:“沒有項目,我哪來的大頭啊?”苟安生說:“學校的圍牆不是舊了嗎?拆掉重建呀;大家不是反映那兩個肚缸太臭嗎?填埋掉,建到離教室更遠的地方;籃球場凹凸不平,我看搞成水泥球場,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這樣不是有兩個項目了嗎?”中華鱉笑了,笑得很燦爛,說:“你他媽的,難道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我的想法你什麼都知道。”苟安生也笑了:這是英雄所見略同啊。中華鱉說,這兩個肚缸已經改建三次了,實在有點手軟。苟安生說,手軟也得做呀,你一手軟,哪天就要腿軟了。中華鱉說,你找幾個便宜點的村民,一放假就讓他們來施工,至於具體工錢的事,讓他們找我談。暑假一到,我還要到好幾個廟燒香,很忙,你別再跟我惹事了,萬一人家要翻臉,這就是一個很好很大的借口。苟安生說,要不,把她調到離我們遠點的學校?中華鱉想了想,沒有作聲,苟安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葯。中華鱉有神機妙算。苟安生沒話找話: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由我安排撮一餐,你就不用操心了。中華鱉說,隨便點就可以了,飯菜從簡。但他心裏明白,雖然飯菜從簡,發票可不從簡。雨還是連綿不斷。山區的夜,來得快,走得慢。他們已經喝了兩小時的茶,中華鱉憋得一肚子尿,肚子顯得更大了。學校的單身公寓都沒有洗手間,大小便都要去肚缸。這麼晚,又下着雨,中華鱉不想出去,他站在一個小凳子上,對着窗外漆黑的夜,長長地撒了一泡尿。撒完了,他哆嗦了一陣子,不知道是快樂還是恐懼。苟安生想,這隻豬,竟然也能做校長,這年頭,學校真他媽的成動物園了。他心裏暗暗地說:豬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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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青春:這種感覺你不懂(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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