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為防盜章。請支持晉江文學城正版,保護作者的最好方式!羅新華打開手電的開關,縮着脖子上前去開大棚的燈,口裏抱怨道:“這天怎麼突然冷颼颼的,風還這麼大。”
控制燈的開關被按下,白熾燈悉數亮起,照亮荒涼的工地地面。慘白色的燈光自上而下,一剎那大棚內燈火通明,但絲毫沒有白日的暖意。
恰在燈亮起的一刻,唐正華掙脫羅松軍身上困住他的那股怨念,如猛虎歸山,快速衝進工棚之內:“哈哈哈!到了這裏,你們別想再出去!”
枉死之人,若是不願進地府,便只能跟在害死他的人身邊,受怨念困住不得離開。但是這處工地下埋着唐正華的屍骨,卻是正好能讓他力量增強,逃脫怨念的束縛去報復羅松軍!
隨着唐正華身形掠過,帶起一陣陰風大作。地上的石頭和乾草像是被人齊齊掀起,有人操縱一般紛紛滾動着砸向幾人。
羅新華被一個石頭砸到臉上,連忙護住臉。害怕之中,他慌張地問:“大師!這是怎麼回事啊?”
趙雪槐將兩道真氣附上兩人眼睛,手上連忙布施出一個防護小陣法護着二人。
然後光華流轉,兩人眼前的世界咻地變換。
羅新華看着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兩道人影狀的黑氣,害怕得牙齒上下打着顫,咯咯作響,覺得腿一陣發軟。
也不怪他膽小,就算羅新華已經有過一點“見識”,但一般人還是會畏懼一些不常見的東西。不相信的東西乍地出現,就會激起人內心的恐懼,這是潛意識裏害怕存在的問題。
“媽!”
羅松軍卻是看着依稀看不清楚模樣的的女鬼,肯定地喊出了稱呼。這一刻,落入他眼裏的第一個,不是導致他噩夢了多日的罪魁禍首讓他恨得要死的唐正華,而是他的母親,那個多年未見他依舊覺得可以依賴的人。
女鬼怔楞在半空中,回頭深深地看了羅松軍一眼。但來不及多說什麼,女鬼就迎向了唐正華。唐正華暴漲的力量讓女鬼心裏不安,她明知自己鬥不過對方,但為了羅松軍能苟且活上幾日,她依舊拼了命上去。
回到工地的唐正華力量暴漲了一截,兩鬼相鬥間他竟在短時間內便穩穩佔據了上風。女鬼只能勉力支撐,身形還不斷變得更淺更虛弱。那些逸散的霧氣,是兩者的能量場。
羅松軍眼看着女鬼落入下風,牙口緊咬。
就在這時,趙雪槐出手了。
一張張黃色的符紙飛出,八角符紙陣法再度成型,散發著淡淡一道白色光圈。上一次對付的是百年往上的老鬼,此時對付的對象唐正華卻不過是幾年的小鬼,又一直被困在羅松軍身邊幾乎學到什麼手段,陣法一出就被趙雪槐困在其中。
唐正華豆大的小眼閃着血紅的光芒,渾身的戾氣翻滾:“你這個該死的道士,殺人償命不應該嗎!”他氣惱不已。死後發現自己只能困在羅松軍身邊,看着那個兔崽子吃香喝辣,看着那個兔崽子出人頭地,他恨不得生撕了那個殺父的兔崽子,一口口咽進肚子裏!
“一命還一命,你殺了他母親,替母報仇有何不對。”趙雪槐冷聲道。
唐正華聽見趙雪槐的話哈哈大笑了幾聲,依舊張狂。自從找到自己的屍體后,這些時日對羅松軍的懲戒為所欲為讓唐正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何況趙雪槐這麼個一看年紀才十幾的小娃娃。只要他招來他的屍骨,這些人還不是只能陪死。
如此想着,唐正華瘋狂地擺開手臂,呼嘯的鬼氣順着風瀰漫在大棚里每一處。白熾燈的燈光都暗淡了下去,變得昏黃暗沉。
“咔咔、咔咔……”一具空蕩蕩的骨架向著幾人而來。白色的骨架抬起了雙手,鋒利的指骨閃爍着黑色的幽光,如同沾染了劇毒的兵器。兩點藍色的火苗飄在骨架的骷髏頭裏,在陡然變得昏暗的燈光下莫名詭異,透着森森的寒氣。
骨架快速靠近符陣圈,想要衝擊進去。
趙雪槐退後一步,左手右手食中二指伸直,大拇指壓住無名指和小指,腳下踏着三台步,口中清喝:“天清地靈,調汝為神,借動法靈。靈血兵將,遵法聽令,即時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符紙組成的八角陣白芒猛地增強,撞上來的骨架“咔吱咔吱”地掉落在地上。
唐正華宛如受到了撕裂靈魂般的痛苦,抱着頭狂嚎不已,聲聲凄厲。
片刻后,呼嘯的陰風停止作亂,鬼嚎聲也隨風而去。
“咔噠”,白熾燈的光亮恢復原狀,恍若雨後初晴般陽光光線明亮到刺眼。寂靜的大棚里,一隻蟬鳴叫了一聲,彷彿一切是一場夢,只留了一地的碎骨頭不合時宜。
一直躲在趙雪槐身後的羅新華聽見鬼喊聲停了,一直偏向一邊的頭慢慢地轉回來偷瞄一眼。就這一眼讓他把心放進肚子裏,凶神惡煞的鬼已經被大師降服,他叔叔羅松軍則是和女鬼靠近在說話。
羅松軍站在地面,女鬼都不敢碰他,只在他身邊轉了轉,輕聲又溫柔地道:“你……你長大了,媽媽很開心。”
羅松軍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聽見這句話,眼眶立馬就紅了。
他母親一向不愛說話,但愛他的心卻是從沒少過的。即使是嫁給唐正華后,面對唐正華的拳頭的棍棒,這個女人也是勇敢地擋在他身前。他只恨當時年少,沒能護住她。
女鬼虛虛地拍了一下他的頭,轉向趙雪槐躬身一謝。
看過趙雪槐的雷霆手段,這女鬼也知道對方雖然小小年紀,但是比她厲害多了。她守了這麼多年,還是差點讓唐正華害到她兒子。而對方一出手,就把唐正華連鬼帶屍骨,一併解決了。
女鬼飄向趙雪槐,羅松軍伸着手想追上,手卻從他母親的魂體裏穿過。這種奇異的情況讓他怔楞了一瞬,而後他便急切地看向趙雪槐:“趙大師!能不能讓我媽再活過來?多少錢都可以!”
“死掉的人,是不可能再活的。”趙雪槐道:“你母親最好馬上離開,那個男鬼是她存在的因,現在那個男鬼不見了,她再不進地府就進不去了。”
人死如燈滅,有的人死了,卻是執着地不肯走。但女鬼心愿已了,回頭再看了羅松軍一眼,對他一笑。“好好過,媽很放心,我先走了。”
女鬼幾乎沒什麼猶豫地就緩緩消失,羅松軍已然比她能想到的過得好得多,雖然吃了一些苦,但現在也算小有成就讓人艷羨。做一隻纏在人身邊的鬼,除卻特別的情況,總是不能給人帶來好運的。有時候固執地留下,不如離開,這是一個母親的選擇。
趙雪槐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心裏有點悶悶的感覺。同為母,但不同人做出不同的選擇。
此時的羅松軍看着地上稀稀拉拉的骨頭,心裏的怨恨卻不再像苦水一樣冒出來。原來他母親一直在,這麼多年都在。
趙雪槐留了十分鐘給兩個人休息回神,十分鐘后才上前撿起了八張已經無用的符紙,用手心火點燃。
羅松軍也回了神,恢復成年人的圓滑,從不怎麼齊整的西裝口袋裏拿出厚實的紅封:“謝謝趙大師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這一趟辛苦您了。”這個世界,很多時候不以年紀論什麼,本事功夫到了,自然有人服氣,這一聲“您”,就是對趙雪槐本事的認可。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趙雪槐收過紅封:“客氣。”
羅松軍見對方收了東西,猶豫着發問,神情顯得有幾分小心翼翼:“大師,我母親……下輩子會過得好嗎?”
“滯留人世太久,可能下輩子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趙雪槐如實說出自己的看法,但女鬼多年守護的執着讓她有瞬間的心軟,勸慰了一句:“羅先生多行善積德,功德福澤會惠及家人的。”
“我一定多做善事,多謝大師提點。”羅松軍認真地躬身,眼眶微紅。他這一段十幾年的孽債,到此有了個結局。
“那就先去看看,趙大師的本事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羅松軍本身抱着的希望就是試試,不過他印象里趙雪槐的手段給他一種可以相信的感覺,話里便多了幾分期待。
不一會,到了市中心的區域,車子開到一個環境清幽的小區外。
保安仔細確認,又給主人家打了電話得到確認才把兩人放進去。
趙雪槐感慨:“你這朋友身份不低啊,住得起這裏的房子。”這年頭有這樣的安保,可不容易。
這話題讓羅松軍笑了起來:“算朋友,其實也是我老闆。我就在我老闆手底下幹活發家的,這不想着能幫忙就試一試,麻煩趙大師跑一趟了,回頭我那邊新房子好了,送您兩套啊!”
“那我可要指望我能派上用場了。”如今的趙大師窮着呢,兩套房有誘惑力。雖然不說給這麼豐厚的報酬,趙雪槐也會努力幹活,但是給了好報酬幹活肯定更賣力啊!這就是激勵的作用!
車子開進專門停放車輛的車庫,兩人從裏面再出來的時候,已經來人接他們了。來的人是個約莫是個二十七八的女人,五官姣好,有種成熟的韻味,身上穿着得體的西裝褲上搭白色襯衫,看着像個職場女性。
羅松軍笑着道:“小田總,你怎麼下來了?”
田芳單手揉揉眉,掃過羅松軍看向趙雪槐,帶着紅絲的眼裏從含笑到平靜:“叫什麼小田總,叫我田芳就是。我下來接你和這位大師,辛苦你們跑一趟了。”這招呼掠過了羅松軍,一看就和他很熟,客氣的對象只限於趙雪槐。
不過,這是第一個看着趙雪槐沒露出輕視神色的人。這一點讓趙雪槐多看了田芳幾眼。
然後趙雪槐點點頭,道:“沒什麼,田同志客氣了。”
“下面站着也不是事,我們上去吧,我家在二樓。”田芳溫柔地笑笑,面上掩不住疲憊。
老爺子田震生病這麼多天以來,田芳要一邊忙着公司一邊忙着照顧老爺子,兩方顧及怎麼可能不疲憊。羅松軍看着對方比之從前消瘦許多的背影,心裏忍不住心疼。
順着樓梯上了二樓,田芳推開門,引兩人進來。
房內咔吱咔吱的嗑瓜子聲停下,一個男性年輕人揚頭道:“姐,誰又來了啊?一個個,只知道扒錢也不知道幫忙。”
田芳轉過身:“是你大羅哥帶人過來看爸爸。大偉你還嗑瓜子,阿姨一天要給你掃幾遍地。”
聽到羅松軍來了,裏面的田大偉不高興起來,嫌棄得不行:“姐,他怎麼又來了?我不喜歡他。帶的什麼朋友,還不是只會幹坐着,什麼忙都幫不上。”之前嫌棄人只會扒錢,現在換了羅松軍,田大偉換了個干坐着吐槽。
這種當著人面嫌棄的話,實在是不給人面子。羅松軍的臉色幾乎是瞬間就黑了,看着田芳愧疚又滿是疲色的臉才決定不和田大偉計較。
趙雪槐有點懵,羅松軍上趕着幫忙,甚至蹲在門口等她,結果這家有人這麼不給面子?趙雪槐奇怪地看了眼羅松軍,又看向客廳。
客廳挺大,趙雪槐三個剛進來的站在門口的玄關處,玄關往裏是坐在沙發上的青年。瘦猴臉,細長眼,長相只能說很是普通。
眼下青年正瞪着那雙細長的眼睛,不滿地看着羅松軍:“姓羅的,你又來我家幹嘛?我們家可看不上你,老單身漢,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不找不到老婆,誰知道有什麼毛病!”
趙雪槐聽着青年的話,心裏判斷出了羅松軍和田芳的關係。原來不是朋友,而是女朋友。不過這田芳的弟弟,看起來和對方差得也太多了。一個大方得體,一個眼睛長在頭頂。
田芳朝田大偉狠狠地瞪一眼,警告他消停點。然後回身尷尬地和趙雪槐介紹:“大師,這是我弟弟田大偉,年紀小不懂事。不用管他一個小屁孩,我們先進去看看我爸爸吧。”
聽了田芳的話,田大偉的注意力從羅松軍轉移到趙雪槐身上。他白着眼睛瞟趙雪槐一眼,沒好氣道:“這就是姓羅的請來看爸爸的朋友,果然是只能看看。看着年紀還沒我大呢,能幹什麼?姐,你也就由着羅松軍什麼人都往咱家裏送!”
“閉嘴!誰教你一張嘴胡咧咧的,這個月不要回來了。”田芳忍不住呵斥田大偉。
“走就走,我又不是回來看你的!”田大偉撇了撇嘴,手裏瓜子一扔飛了滿地,抓起衣服轉身就走。往外沖的時候,田大偉還哼哼着撞了羅松軍一下。
不過田大偉才二十齣頭,而羅松軍是個正值壯年的人,撞的那一下反倒是讓田大偉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
“哐當”一聲響,田大偉泄憤一般把門狠狠地摔了一下。
田芳吸了口氣,壓住因為田大偉不懂事翻騰的怒意。平復情緒後向趙雪槐道歉:“對不住,讓大師見笑了。我弟弟眼皮子淺,總以為是誰都惦記那點子東西我替他向你道個歉。”
趙雪槐搖頭:“沒什麼,又不是頭一回。”只一句輕視,趙雪槐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心裏到底有了兩分不悅。
田芳歉意地對着趙雪槐笑笑,又愧疚地看向羅松軍,纖細的手握住了男人的大手:“大羅我也要和你道歉,要不是我,你也不用忍着他。下回看不習慣了,直接揍他!”
羅松軍嘆氣,諒解了田芳的不容易,像主人家一樣和趙雪槐道起歉來:“對不住趙大師了,辛苦一趟還要看那小子鬧笑話。我知道趙大師雖然小小年紀,但是一身本事實屬出眾!哪裏是那麼個毛頭小子能懂的。”
田芳也點頭道:“我父親在主卧,我帶大師進去看吧。”
三人走進主卧。
主卧面積很大,但是裝修簡潔,一牆的書佔了很大的面積。
田芳看着書牆,面上浮現笑意:“我父親喜歡看書,就買了很多書放在家裏。可惜好些日子沒人動了。”懷念完往昔,田芳的目光從牆面轉到床上。
床上躺了一個只能勉強說是人的人。那人就和羅松軍形容的一樣,露出的頭部和手部皮膚都和墨汁里泡過一樣,黑乎乎地讓人心驚。對方的眼睛閉着,五官沒有存在感,因為他的皮膚多是褶子,看着就如同黑色的枯樹皮。
田芳和羅松軍都不是第一次見田震這副樣子,面色並不訝異,難過更多。
反倒是趙雪槐吸了口氣,這人渾身的怨氣,幾乎都要透過天花板逸散出去了!一個人得做了多過分的事,才能沾染上這樣濃厚的怨氣?
而在這些怨氣里,維持人生機的是一層淺色的金光。那是床上的人的福運,在怨氣的侵蝕下維持着生機。
“你父親身上怨氣太重。”趙雪槐說:“就和扒了別人家祖墳似的,這還不止像扒了一座,估計得扒人家一個村才能積滿這麼多怨氣。”
田芳苦笑:“先前有位大師也這麼說,不過他看了看就走了,說自己不行,讓我另請高人。”
田芳說著,把目光移向趙雪槐。這個年紀輕輕的大師,一眼看出問題,能不能解決她父親身上的那些東西呢?
羅松軍也看向趙雪槐,眼裏含着期望。他盼着,好人能有個好報,老闆也能活久一點。
趙雪槐看着那層依舊閃爍着金芒的金光,十分頭疼。
躺床上這老爺子那抹金光可不容易得,說明這人是個有運道,說是老天保佑都可以。只有連續幾輩子大善的人,才能維持着這等金身。金光凝而不散,亦說明對方這輩子也是個好人。可是現在,這樣的人宛如枯樹一樣躺在床上,意識不清,生不如死!
能把老爺子害成這樣的人或其他東西,手段可不容小覷!
“這怪病我確實沒見過,只知道根源是怨氣纏身。”
趙雪槐頓了頓,又說:“不過倒是可以勉強一試的。”
但趙雪槐是拒絕的:“別,找我可沒什麼好事。”
趙雪槐是幹什麼的?別人出事才會找她幫忙。她做的最溫和的還是幫忙看風水,可往往風水寶地別人也想要,連看風水這事都是高危的。找她幫忙,可不就是盼着自己不好嘛。
程旭又咳嗽了一聲:“那行,你吃喝能解決就好,我這人有點愛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