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寶具其一
遠坂家的地下室里，飄忽不定的燭火照亮了男人的輪廓，無言的沉重在蔓延。
留聲機里傳來了言峰綺禮的聲音，“吾師啊，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遠坂時臣的臉一半隱匿在黑暗之中，拇指不斷的摩挲着手杖頂端的寶石。
Assassin已經如實把在場從者的真名稟告給了他們，從今夜開始，這場聖杯戰爭再也不是抽鬼牌的遊戲，而是先手為強的策略戰。
一切都要拜那個少年所賜，他的心情既欣喜又複雜，喜的是略去了尋找情報的環節，憂的則是吉爾伽美什顯然對少年的態度非常不一般。
那個向來高傲狂妄的英雄王尚且都能對他如此，那麼其他的從者呢？
擁有那份情誼的少年，就算是處於中立，也可能彈指之間翻轉因果，改變聖杯的歸宿。
“綺禮。”思考了許久，男人才開口說，“讓Assassin去說服他加入我們吧，放任在外面實在是太危險了。”
“是、但……”言峰綺禮頓了頓，“如果他拒絕了——”
尾音散落在露氣濃重的深夜裏，殺機一閃而過，年輕的神父常年無波的眼神中，終於多了點內容物。
冬木市經過了一宿的休息，在清晨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某處小店裏的電視正在播放冬木連環殺人案以及港口倉庫突發事故的新聞，穿着斗篷的少年充耳不聞，繼續和老闆講自己的要求。
他寥寥幾筆在紙上畫出了大致的紋樣，“是青金石和金子的手鏈，鍍金的也可以……不，只要看上去金色的就夠了。”
“青金石啊…”老闆有些為難咂了咂嘴，“這個數量的話，有些難辦啊。畢竟不是什麼常用的石頭，小哥你要是送女朋友的話，還是推薦粉色的水晶，效果更好哦。”
“沒關係，青色的石頭也行。”藤丸立香說，“我下午過來拿，能做好嗎？”
“沒問題！”
和老闆交涉完，少年立刻匆匆出店。他在那道氣息出現的瞬間就捕捉到了，對方很明顯的是在邀請他。
昨晚berserker陪他演了一場戲，藤丸立香還以為那群御主已經安分了——敢與從者對抗，同時代表着他有能力和御主們正面交鋒。
儘管狂化狀態下的蘭斯洛特沒有辦法用語言交流，但曾在迦勒底的時候他就經常教導自己劍術，昨天的對拼只不過比劃下樣子而已。
真的要形容的話，昨晚更像是一個師父在檢測自己的學生有沒有自保的能力吧。
腳下的步伐微轉，在巷子裏，對方的氣息越來越明顯。
藤丸立香沒有察覺似的，繼續深處走去，直到周圍傳來了魔力的波動才停下來，那股魔力十分微弱很快又歸於平靜。
“你在叫我？”他問。
從建築物的陰影中陸續走出了幾個帶着面具，衣着精幹的從者，為首的藍發女子見到他后單膝跪地行禮，頭保持着垂落的模樣說：“吾之主啊，將您呼喚到此實屬僭越，但希望您能聽完我等影之眾人的懇求。”
“這是結界嗎？”藤丸立香打量了下四周後繼續發問，他用手摸着透明的牆壁轉了一圈，大致明白了這個範圍。
百貌哈桑微微一愣，還是順從回答：“是的，這是教會的秘術，即便是從者在這裏戰鬥也不會泄露半分動靜出去。”
也就是說，在這裏不管是百貌殺了他，還是他殺了百貌都不會有人知道的意思么？
少年抬起手，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夾着一顆金紅色的寶石，“這是王交給我的，只要我灌注魔力進去他會立刻趕過來。”
“那樣太遲了！”女子取下了自己的面具，眼睛裏全是悲哀，“不管如何，還請您……務必站到吾等這邊！我們不願與您刀劍相向，但令咒的束縛無法逃脫，您的性命將會斷送在此……”
“可這樣的架勢實在是不像是在招攬我啊。”他笑着說，手指指向了透明的結界之壁。
百貌的眼神閃了閃。
沒錯，遠坂時臣在計劃時期會做到萬事俱盡，但在付諸行動的時候往往會忽視很多細節，而言峰綺禮正是作為副手來為他處理掉那些細節的。
遠坂的意思是假如無法招攬的話，那就阻擾別人去拉攏藤丸立香，言峰綺禮則是轉換成了無法獲得那就毀掉的意思。
為此還不惜使用了兩條令咒。
“請您……”
藤丸立香用手指撓了撓臉頰，笑容多了些無奈，“還是算了吧，我不是你們任何人的同伴。”
“啊啊、啊——！”百貌哈桑悲鳴了聲，手裏的面具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周圍刺客的身體都呈現出扭曲的姿態，她努力的在反抗令咒的強制執行，“您快逃！趁吾等還有能力為您爭取時間，這個結界的破綻在——”
“我明白你無法對我下手的理由，我真的很高興呢。”少年無所畏懼的上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面具重新為百貌戴好，動作溫柔到了極致，那雙藍色的眼睛在微笑，然而深處的景色令人不寒而慄。
藍發女子本能的向後躍起，快速退出了他手臂能達到的範圍，手中的武器寒光乍現。
隨着一聲哀鳴，刺客們的身體接二連三的不可控制的朝少年撲去，百貌落在最後，面具下有水光在閃爍。
但，與武器相交的是一柄做工精湛的武|士|刀，藤丸立香雙手持刀對抗着刺客們敏捷的攻擊，眾人身影交錯之下，斗篷很快出現了殘缺，沒有禮裝防護的手和臉上也出現了細小的傷痕。
可對於人類來說，在這樣的數量中做到尚有餘地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他收手用刀背抵住了正面而來的刺客，略微偏頭躲開了後方襲來的裹帶着殺意的武器，幾縷頭髮被切斷散落在空中！
身後刺客身影再度襲來，少年斂眸，左手虛握刀鞘頓現，手腕靈巧的翻轉，準確無誤的打落了對方的匕首！
他抿了抿唇，“雖然只是些小伎倆，不過……”
藤丸立香的腳下影子倏爾拉長化作幾個哈桑，幾道銀色的弧光急速劃過，但他們的武器在和少年接觸的剎那間撲了個空，不由得令人懷疑是自己眼花了，然而他就實實在在的站在那裏，幾人不由得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百貌扔掉了手裏的武器，朝契約者走去的每一步都有水跡留下，“吾……不、吾等百人，再次請求您與綺禮大人結盟！”
藤丸立香想了想問：“百貌，你和源賴光小姐熟悉嗎？”
“……”無人回應。
“我想也是，不然肯定會發現的。”他自我解答道，“出現的是你真是太好了，如果是山之翁的話，我肯定連拿出寶具的時間都沒有。”
大量的魔力從時鐘塔制服上湧出包裹在了少年身上，他把金紅色的石頭拋出，後者立刻在空中炸成碎末，這意味着英雄王即將到來。
“真的很高興見到你，百貌。”叮噹的細響從少年手中傳來，裝訂精緻的白色刀柄上懸挂着兩個好看的小球，方才的響聲便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長年從戰場上累積下來的直覺讓刺客們齊齊後退，百貌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驚懼的表情。
藤丸立香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雷電彷彿生命般纏繞在上面，他同往常一樣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容。
旋即，刀劍落下。
“牛王招雷·天網恢恢。”
雷電以萬軍之勢穿行在刺客之中，悉數將他們撕碎灼燒成灰，所有□□都被消滅殆盡，僅剩下藍發女子一人苟延殘喘。
童子切安綱沒入百貌耳邊的土地，他雙手交握撐着刀柄，彎腰俯視着她，蒼白的皮膚和藍色的眼睛在暗處有着冷冽的光芒，“到這裏就該說再見啦。”
百貌艱難的吐出口血沫，“您居然是……”
英靈？
剩餘的兩個字凝固在了她的喉嚨之中，因為從天而降的無數寶物毫無保留的把結界強行攻破，順便結束了百貌的性命。
硝煙散盡時，童子切安綱化作的光點，隨着百貌消失時的光輝升上天空。
吉爾伽美什站在高處，巴比倫之門展開數量十分可觀，他視線落在了衣衫破破爛爛的少年身上，淡淡地說，“投影魔術用的不錯，能夠從百貌手裏活下來，看來你學到了不少東西。”
藤丸立香舒了口氣，脫力的坐到地上，“怎麼會，多虧了王及時趕到，再晚一點我恐怕就被幹掉了。”
男人揮手消去寶具，“想要活命就趕緊退出冬木。”
“唔…我倒是覺得這場聖杯戰爭還挺有趣的。”
“哦？”吉爾伽美什挑了起好看眉，魔力微微波動，一道敕令傳來，男人俊美的臉上怒不可遏，他咬牙切齒道，“可惡的時臣，你想要本王看着自己的臣子被刺殺嗎？這樣也可以，就由你來承受本王的怒火！”
“拿去，本王對滿意的屬下還是很慷慨的……有事必須叫上我。”吉爾伽美什在轉身之際向他扔下了更多的寶石，黃金的身影再次隱沒。
藤丸立香靜默了會，把頭埋到了膝上，靠近些的話就會發現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顫動。
他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復仇，然而……然而為什麼這顆心臟會覺得難過呢？
直到地上的涼意流遍全身，他才抬起頭，伸手拾起那堆寶石其中的一顆對着巷子口處的光芒查看。
教會和綺禮大人…嗎？
透過那金紅的顏色，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好巧啊，雨生龍之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