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5

年歌拿到陳金的號碼后，沒有耽擱絲毫，當即與對方聯繫。

而陳金也早就在等她的電話，兩人開門見山，提出了各自的訴求——

玩味TV要求年歌無黑點加入平台，而年歌需要平台給予她一定的自主權。

身為業內人士，陳金已經知道年歌所經歷事情的始末；而年歌身為主播，也知道玩味TV需要流量和發展。

不過，主播到底是處於平台鏈下，玩味TV並非慈善企業，他們對年歌提出的硬性要求便是：

線下直播自證清白。

所謂線下自證就是，年歌需要在第三方的監督之下，還原別人拿來錘她的“13連發只打出一個彈孔”的操作。

而這件事的難度有多大呢？大約等於紀星言或者紀承灃單排吃雞，不是不可能，但概率極低。

且不說玩遊戲講究手感，你昨天能做到的操作今天做不到乃常事，光是直播時身後站立的各位裁定大佬就足以壓垮人，更遑論年歌還背負着巨大的網絡壓力。

因此，這次的線下自證直播於年歌而言，是真正的豪賭。

若做成了，那麼就算玩味TV食言不付違約金了，別家也可能會向她拋出橄欖枝；而若是失敗，她開掛的謠言將變為現實，而直播圈她更是不可能再待下去。

所以年歌此次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當晚，她便按照陳金的要求發佈了微博：

“@年哥：一封遲來的致歉信：

近日，關於我的謠言四起，沉默許久覺得還是應該在此做個解釋。

關於‘宣揚開掛’的事我認，因為學弟確實開掛了，而我發佈視頻也是不爭事實。作為一個主播，我不應該打着娛樂的旗號，就忽略外掛對其他玩家造成的潛在不公。我承認自己這點做得不對，在此鄭重向大家道歉，並承諾立即刪除那條微博。

但關於‘電競八卦志’錘我開掛純屬污衊。本人從未使用過任何形式的外掛，包括鼠標宏，我願為這話負法律責任。

眾所周知，‘八卦志’錘我的證據是‘13發子彈只打出一個彈孔’，聲稱非外掛根本做不到，那麼我願意線下重現該操作。三天後，我將於三大平台指定的網咖進行線下直播，屆時除了三個平台的負責人觀摩外，網友可推舉一名代表到現場監督。

公開公平公正透明，屆時若還原‘石錘’操作，希望錘我的人能拿出點說法。”

年歌雖不是什麼超一線主播，但勝在最近熱度高，她一夜爆紅又一夜墜落，吃瓜群眾本就不少。

此條微博發佈之後，經三大平台推波助瀾，被網友瘋狂轉發。

一夜之間，登上微博熱搜，甚至趕超三線明星熱度：

——恭喜主播“年哥”自爆[狗頭]

——這女主播怕是瘋求了，線下直播涼涼？？？

——嘖，有些臭蟲真是尖酸刻薄，人家敢線下直播還第三方監督，說明沒在怕的啊。

——三天苦練槍法，完全ojbk。

——卧槽！主播圈的瓜都這麼精彩了嗎？？？電競圈自愧不如[抱拳]

——不愧是年哥，自證的方式簡單粗暴，有的營銷號怕是要準備好收律師函了:)

……

網友或圍觀或嘲諷態度，走向不算多好，但熱度卻是實打實的。

年歌這邊風頭太盛，以至於紀星言的道歉微博沒掀起太大水花。

分明百分百開掛的人是他，但因為他尚未成為直播和別人沒有太大的利益糾葛，就被輕易的放掉了。

網上的動向令紀星言十分心疼學姐，所以在發完微博后，他就給對方發去了安慰和鼓勁的信息。

對年歌而言，關注的人越多壓力越大，她所付出的賭注也越大。

這晚，她一夜沒睡，先是買了個小號去遊戲對牆練槍法，後來又登錄2000小時大號去剛槍練了半夜。

時間緊任務重，年歌害怕直播當天沒手感，這兩天是足不出戶，每天都泡在遊戲之中。

直到——

叩叩叩，

有誰敲響了她家的門。

時值暑假，年歌實在想不到誰會來敲自己的門，好奇之下便起身過去了。

“誰啊？”她問。

“是我。”門外意外響起紀承灃的聲音。

年歌一怔：“紀、紀老師？”

紀承灃：“嗯，開門。”

年歌的手剛懸起，忽然想起自己兩天沒洗臉洗頭，又猛地頓住。

她現在蓬頭垢面的樣子，簡直難以想像！

“老師，麻煩你稍等兩分鐘！”她丟下這句話趕緊溜回房間收拾自己。

妝是來不及化了，年歌用冷水洗了把臉，又光速換了身衣服，最後還用頭髮蓬蓬粉遮了下油……

當她開門時，雖然不夠光鮮，但看起來至少也不邋遢。

“紀老師，好久不見啊，請問你找我什麼事呢？”想到那天自己醉酒竟睡到了男人家裏，年歌不禁有些心虛。

而紀承灃手握證據，壓根沒想提那晚不堪回首的記憶。

他輕咳一聲，舉起右手遞到女孩身邊道：“你的鞋沒拿，擺在那很礙事。”

…………？！

年歌懵比地接過涼鞋，回憶好一會才想起，這是那天論文不及格去興師問罪落下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所以老師是特意來還鞋的嗎？”

紀承灃睨她：“不然？”

年歌：“哦……那謝謝紀老師？”

女孩抬眸，滿眼奇怪驚訝，紀承灃垂目與年歌一個對視，不禁打量起今天的她。

年歌今天沒有濃妝艷抹，皮膚稍顯蒼白，而眼底的青色比往常重了許多，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男人頓了頓，終是沒忍住問：“年歌，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聞言，年歌的心忽的一懸，難道，醉酒的那晚自己說漏嘴了？

“啊？”她不確定是否掉馬便假裝沒聽懂，“紀老師為什麼這樣問？”

紀承灃便不得不提及那晚：“否則你為什麼酗酒？”

年歌：“……對不起紀老師，那晚我確實遇到點差點邁不過去的坎，就放縱了一下下。”

女孩瞬間就露出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紀承灃不禁失笑。

他故意反問：“確定只有一下下？”

紀承灃這樣令年歌感到害怕，她總覺得下一秒男人就要板著臉，又聲色俱厲地開始說教。

她乾脆主動認錯：“老師，我錯了，我再也不酗酒了，天塌下來也不喝！”

女孩甚至豎起了三根手指發誓，紀承灃費了很大勁才憋住笑意。

“嗯，”穩了穩心神他說：“明白就好。如果實在有困難，可以來找我，雖然我只給你上過一堂課，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力所能及的事千萬別客氣。”

男人的話雖然有佔便宜之嫌，但卻是年歌自認識他以來，語氣最溫柔的一次。

她驚訝地問：“紀老師，你是在關心我嗎？”

紀承灃：“我是在詢問你是否需要幫助，你理工科不行，難道專業課也及不了格嗎？”

男人拒不承認的模樣逗笑了年歌，她揚唇回：“是啊，既然老師要幫忙，那要不要順道給我補補課哦？”

紀承灃拿眼角睨她：“看來是不需要。”

言畢，他轉身準備離開。

“紀老師慢走，紀老師再見！”年歌也並不挽留，就立在門口目送男人上樓。

背對着年歌的紀承灃勾起唇角，給她留了最後一句忠告：“人不是鐵，事情再困難也得睡覺。”

年歌終於確定，紀承灃就是在關心自己！

當男人的背影消失之後，她才合上門，而老師還回來的涼鞋被她拎着小心放進了卧室。

紀老師的安慰彷彿有奇效，再坐回電腦前時，年歌的手感好了很多。

許是心情開闊了，兩天以來，她第一次輕鬆壓住了槍。

全息AUG壓槍，13發子彈，彈無虛發，最後卻只在牆上刻下一個彈孔。

連日的陰霾一掃而空，年歌的心稍微落下了些，她回味紀承灃最後的話，決定立刻躺倒休息。

一覺到天明，她自證直播的這刻終於到了。

時間還很充裕，年歌沐浴之後給自己畫了個大濃妝。

一方面她希望自己今天氣勢凜冽些，另一方面，她不希望被人輕易就認出來。

今天的直播究竟會有多少人觀看年歌不得而知，但這其中或許會有她的親朋好友，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希望儘可能改變自己的面貌。

下午三點，年歌準時到達指定網咖。

狹小的包間已經擠了快十個人，有三個平台的負責人，網友舉薦的監督水友，公正的律師，以及攝像師等人。

年歌忽然就緊張起來，她握了握拳，然後鼓起勇氣踏入包間。

玩味TV甚至派了主持人，見她抵達，立刻將她話筒對準她，要她做自我介紹。

年歌做了最簡短的自我介紹，然後便被帶過去簽了“自證書”。

所謂“自證書”就是她自願參加，若是沒開掛，那麼現場的所有人都應幫她證明；而若是開掛了，她也將為此承擔法律責任。

畢竟，在場的人誰也不閑，願意過來參加自證直播，當然得弄得正式些。

年歌仔細翻閱，“退圈道歉”、“法律責任”、“巨額違約金”，無論是哪一種懲罰她都承受不起。

但她只有這一條翻身之路，所以她到底是咬着牙籤了名。

而這之後，年歌仍沒有坐進電競椅，有專業人士正在向大眾直播檢查“任務管理器所有進程”。

是的，即便是別人選定的網咖，他們也希望像大眾展示，這次自證真的完全公開透明。

約莫十分鐘后，她才終於被允許到電腦前落座。

身後三台攝像設備對準她，一台拍電腦屏幕，一台拍她的手，另一台拍現場大全景。

其中，最重要的是拍她手那台。判斷一個人是否開掛，除了看他屏幕外，看他手部壓槍動作也極為重要。因為壓槍的時候，你的手必定要往下拖動鼠標，如果你彈無虛發右手卻沒什麼擺動幅度，那肯定就有貓膩。

與此同時，十位裁定人員齊齊立於身後，壓力如山般蓋過來。

年歌登錄遊戲客戶端后，進入玩味TV確定直播間無異常。

是的，她今天的直播平台不是老東家指尖，因為指尖並不想幫她自證。

當直播間被打開的一霎，年歌的眼被後台數據晃花——

目前實時觀看人數竟高達三百萬之多！

而她甚至還沒開播，這個數字必定還會上漲，頂峰會有多少，誰也無法預測。

這些流量如沉重的枷鎖，將年歌牢牢套住。

他們都是審判者，一旦她的短處被揪住，便將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