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小翠顧着左右,見到無人才緩緩道:“大概還不錯吧,奴婢畢竟沒有在大房伺候,私下情況如何奴婢不太清楚,不過嫡妻和妾室,再好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何清漪看着她笑了笑,這丫頭,也開始兜着圈子說話了。
“而且奴婢聽說,關姨娘生六娘的時候大出血,是因為夫人的一碗湯藥呢。”
“什麼湯藥?”何清漪邊走邊問。
小翠嘆氣,“都是下人門碎嘴說的,少奶奶你聽聽就罷了。”
何清漪點頭,主僕二人很快回了院子。
顧五娘不在院中,想必應該去了正院,何清漪便直接喚了蘭夏把貓抱來,隨後直接抱過去給顧文茵。
朝華院裏,蕭條清冷,荒蕪虯枝在陰風裏微顫。
腳下殘葉吱吱作響,丫鬟走在前頭,推開了院內的二門。
“二少奶奶。”院內的丫鬟見着來人,忙紛紛見禮。
何清漪微微頷首,緩步跟着丫鬟,嘎吱一聲,似乎是身後的門被關上。
“為何白天要關門?”她問走在前面的丫鬟。
丫鬟一頓,“稟二少奶奶,以前這門不關,只是因為三娘子這幾日的驚嚇才關上的。”
何清漪回頭,看着身後的丫鬟拿着長長的門栓,準備落下,她心裏一頓,轉身走向那道門。
“二少奶奶您去哪?”小翠看着她的動作不解。
何清漪沉默,徑直的朝門口走,守在門口的丫鬟看着她氣勢凶凶的模樣,嚇得跪了下來。
“二少奶奶……”
何清漪盯着門,門上有幾條固定門板的橫木,她突然就想到了阿蓮後背的那處瘀痕。
“這門為何釘上這些橫木?”她問跪在地下的丫鬟。
丫鬟抬頭,聲如蚊吶,“這門有些老了,所……所以用來這些橫木條來固定。”
何清漪心裏一頓,而後對丫鬟道:“你起來吧,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丫鬟聞言,鬆了一口氣,她說這話真不是告狀的,這門板確實要換了,但偏偏關姨娘不想因為這事去勞煩夫人,所以她們幾個下人就自己拿着木條來固定。
何清漪心緒思涌,阿蓮那日從花園出來,在路上因侵犯了兇手的利益,被兇手捂住口鼻抵在類似的橫木上,造成了她的昏迷和肩胛下部的皮下出血。
可這種橫木隨地都有,還有,阿蓮侵犯了兇手的什麼利益?
“二少奶奶請……”
丫鬟的一聲提醒,何清漪斂了心神,朝院裏邁步。
房內,窗明几淨,葯香瀰漫。
“她是個愛熱鬧的,喜歡往人堆里跑,奴婢如今這樣,都管不住她。”關姨娘掩面而笑,在跟何清漪說著顧文茵,“希望她別給您添亂子。”
顧文茵懷裏抱着貓端坐在錦杌上,一臉柔笑的聽着關姨娘說著自己。
“這倒不會,我很喜歡她的性子。”何清漪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茶,“五娘也很喜歡她。”
“五娘子的貓,是找不到了嗎?”說到顧五娘,關姨娘朝她問。
何清漪點頭,心頭有些失落,“大概是吧。”
關姨娘垂着眼瞼,想了想,“之前有幾個晚上,奴婢隱約聽見竹然院那邊的似乎有貓叫,不過這兩個晚上就沒聽到了。”
何清漪輕輕蹙眉,前必天剛好是糖糖失蹤的時候,她抿口茶,將杯子遞放在茶托上,“是竹然院方向?”
“興許是奴婢聽錯了。”關姨娘眼眸微閃,“似乎是罷了,畢竟那個院子鎖了很多年。”
“其實奴婢也覺得是從竹然院那邊傳來,頭兩天叫得可大聲了。”葳蕤接了話,“就好像萬姨娘剛失蹤時候,傳來那種咚咚那麼大的聲音。”
何清漪眉頭一挑,“竹然院曾經鬧鬼了嗎?”
“奴婢不敢妄言,聽老一輩人家說,興許是冤魂在叫……”
“放肆,怎麼在二少奶奶面前說這些無稽之談?”關姨娘一聲冷斥,打斷正在言語的葳蕤。
“奴婢失言,二少奶奶贖罪。”葳蕤身子一抖,直接跪了下去。
“這幾日無力管教你們,說話都這般沒遮攔了?”關姨娘氣有些喘,指着葳蕤,“去外面跪夠了再進來伺候。”
“姨娘。”顧文茵皺眉,不過是說了幾句竹然院的話,怎麼就罰這麼重,而且如今外面天冷,那地上的磚冷硬無比,若這一跪,那膝蓋不得壞了,“不必罰這麼重吧。”
“姨娘不必如此。”何清漪掃了一眼淚眼汪汪的葳蕤,“丫鬟不過一時嘴快,再者這些鬼神之說聽聽就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就怕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關姨娘提口氣,重重的嘆一聲,“萬姨娘患病時候奴婢親自探望過,哪有什麼冤魂?”
何清漪皺眉,她這話,在暗指隔牆有耳。“姨娘跟萬姨娘很熟悉嗎?”
“我倆院子挨着,那時候是有些往來。”提到萬姨娘,關姨娘臉色稍霽,“只是可惜了那院子,如今卻要被荒廢。”
“要不然,我去跟父親說,把那院子給我住好了。”顧文茵隨口一提。
“胡鬧,小心惹你父親生氣。”關姨娘輕斥她,又轉眼看着葳蕤,“你起來吧,下次切莫要亂說話。”
葳蕤點頭應下。
而後有個丫鬟掀開東次間厚厚的帘子,她身後跟着蘭夏,蘭夏見到何清漪直接開口道:“二少奶奶,有位姓姚的娘子在院裏等您。”
“姓姚的娘子?”何清漪心裏疑惑,她來京一個月,並不認識別府上的小娘子。
“是。”蘭夏道,“姚娘子已經見過夫人了。”
何清漪起身,辭別幾人回了蕪箐院。
院內的小廳里,有個妙齡的少女,她旁邊,是個丫鬟。
少女顏如嬌月,眉如波浪劃破碧水,綿長蕩漾,一襲松花色底菊花瓣刺繡披風下,楊柳細腰,婀娜如金葉青翠。
“夫人好。”少女碎步上前,“突兀來訪,打擾了。”
“你是……”何清漪看着她的步伐,覺得有點怪異,像是努力裝出來的樣子,有點扭捏。
“我姓姚。”少女笑了笑,將手裏的小盒子遞了過去,“夫人叫我幼珍好了。”
光滑的小盒子,似乎是紫檀木而制,何清漪接過打開,是一把手術刀,和自己看的樣板差不多。
她揮了揮手,屋內只留了小翠和少女的丫鬟在伺候。
“娘子與姚侍郎是何關係?”何清漪將東西放在桌上,請少女入座,“你今日來是為何事?”
少女似乎沒想到何清漪這麼直白的問自己,半怔后才緩道:“他是我哥。”她盯着桌上的盒子,方才那人打開的時候她已經看清了東西,“不知可否邀夫人到府上一坐?”
何清漪驚訝的盯着少女,對她的邀請很詫異,“娘子為何邀請我?”
姚幼珍一聽說姚翊華要給人家送禮,她還以為是哪家的貌美如花的少女入了他的眼,誰知道此女卻是個寡婦。
而且他為什麼要讓自己邀請一個寡婦,難道現在他改了口味,開始喜歡人婦了?
她微微俯身,壓低着聲音,“我哥讓我給夫人轉說一聲,他那兒有新鮮的東西想請夫人過目。”
何清漪倏地瞭然,想到昨天時候姚翊華在‘玉壺樓’疾步離去的情景,如今他再送刀,再讓轉這話,是想告訴自己他那兒有新鮮的屍體?
“這禮,還請娘子請帶回去吧。”她將東西推到少女面前,“你的邀請,似乎有些唐突。”
她言語淡淡,面上不顯情緒。
姚幼珍微皺眉,姚翊華怎麼這怪異,給寡婦送一把刀?還有他那句新鮮的東西是什麼?新進貢的瓜果?綢緞?玉器?
“小女的邀請,夫人別忙着拒絕。”她起身,將盒子拿起,“若這禮不合夫人意,我且換個東西過來。”
她一改剛才淑女的姿態,言語粗狂,甚至有些凜然,像草原的馬倏然被驚嚇,然後發出的嘶鳴。
何清漪看着女子風火的起身,那披風微擺,似落了一地菊瓣。
她起身笑道:“不是不喜,而是,看不上。”
姚幼珍眸底閃了一絲驚愕,她拒絕的理由不是‘男女授受不親’,也不是什麼未亡人不敢受禮,而是你的東西太廉價,我不喜歡!
“那夫人喜歡什麼?”她心裏隱約覺得,這個寡婦,口氣好狂妄。
少女身量高挑,何清漪站在她邊上,微微仰頭,低聲道:“我喜歡,新鮮的屍體。”
姚幼珍身子一個激靈,想到姚翊華那句‘新鮮的東西’,倏然汗毛林立,她不着痕迹退了兩步,用那瑩澈的雙眸,直視着眼前的小婦人。
墨髻雲堆,靨笑的容,淡唇玉齒,那黝黑的眸底,似一張網,在吞噬着瞳孔里的倒影。
“少夫人的喜好,可真有意思。”她齒間有些咯咯的響。
“娘子見笑了,我們家少奶奶就喜歡說這些玩笑話。”小翠心裏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覺得少奶奶今天的變化太怪異了,以往,就算再想驗屍,她都會想辦法遮掩,可如今在外人面前如此暴露自己,
姚幼珍瞥了一眼丫鬟,鬼知道你主子說的是真還是假。
何清漪輕嗤一笑,“我與姚娘子從未見過面,娘子何故邀請我?難道不是替姚侍郎邀請我嗎?”
姚幼珍微攏着看見,一掃方才短暫的發怵,“少夫人,可是要應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