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她倏然頭疼欲裂,腦子一片混亂,而後搖搖晃晃扶着桌子坐下,將臉埋在青蔥玉指間。
“到底怎麼了?”她捫心自問。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道影子擋住了明光,何清漪抬頭,就見小翠已經從關姨娘那邊回來。
“少奶奶,您何必跟何郎負氣呢?”小翠以為兩人又爭鋒相對,看她的眼神滿滿都是心疼,“他哪次不氣您,您要習慣才好。”
何清漪沉默,眼神有些黯然,她覺得自己可能患了絕症,過了幾息才道:“你現在安排人去請個大夫吧。”
小翠仔細看着她半響,然後又急急忙忙的出了門。
不過兩刻鐘,大夫疾步而來,仔細診脈后,大夫直接開了健脾安神的藥方,臨走前叮囑道:“七情傷,思則氣結,結於心而傷於脾,二少奶奶莫讓這情志把自己憋出病來。”
雖是委婉說出,何清漪卻也聽出了大夫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你沒病,不要想太多。
送走大夫后,小翠嘆了嘆氣,問何清漪:“一會喝了葯早些歇息吧,過兩日,馬上就是候府的滿月禮了。”
何清漪看着西次間的書書房,那書案上面一疊疊畫稿,隨即點了點頭。
隆平十月一日,是江陰候府小郎君的滿月禮,雖只是初冬,卻冷如薄霜輕覆。
今年的天,比往年還要冷。
小翠看着銅鏡里的何清漪,烏鬢如雲,金釵諜影,外頭的明光悄然潛入,灑在她臉上,添了幾分靈秀。
何清漪取下金釵,“我如今新寡,這金色太過耀眼,不帶了。”
小翠應聲,取了月白色的披風遞給他,“雖是新寡,可今日是滿月禮,也不能太素,奴婢瞧着這衣服上頭還帶了刺繡,穿着也不會太過。”
何清漪點頭,“就這樣吧,反正我去不過是充個數。”
此時,丫鬟牽着顧五娘從門外進來,兩人整穿后就趕去外院。
府門口已經備好馬車,胡筠靈一行人在候,她的身後是顧文茵和四娘顧蕙瑜,何清漪未見顧承川身影,想必已經先行。
胡筠靈看着她姍姍來遲,微微皺眉,“你如今既是回了府,也得有個主子的樣子,下次切莫讓眾人等你。”
淡淡的語調,不怒自威。
“是,侄媳知錯。”何清漪應聲,看着丫鬟服侍她進了馬車后,也抬腳上了一邊的馬車。
江陰候府位於里德坊,與善賢坊相距不遠,行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便到,候府門口,寶馬雕車停滿,珠圍翠繞,金釵耀耀。
一群女人站在府門前,看到何清漪站在胡筠靈邊上,神色都有些驚訝,寥寥幾句客道話后,便結伴進了候府。
候府富麗奢華,雕梁綉柱,何清漪緊緊跟在胡筠靈身後,繞過影壁,穿過穿堂,過了些時辰,才到了正房的大廳堂。
眼下還未到用膳時辰,幾衣着華貴的婦人,轉身去了一邊的花廳看着才剛滿月的小郎君。
花廳里,顧文茵看着胡筠靈在眾人簇擁里走不開身,便悄然走到何清漪跟前,“二嫂,一會他們看戲,咱們去這府里的園子走走?”
何清漪眼眸微轉,就問:“是上次你們辦花會的園子嗎?”
顧文茵點了點頭,眨了眼,“是啊,那花園花團錦簇,咱們府上可沒法比,你想不想看?”
廳堂前是個空曠的院子,院內放置了些桌椅,東邊有個塔好的擂台,想必在打算在用膳時候安排了戲劇,何清漪對戲劇沒什麼興趣,所以便應下。
顧文茵神秘一笑,“我跟大姐說好了,若是看中的花,便移到咱們府上去。”
原來她打算的是這個,眼下已入冬,萬物休眠,鮮少還有其他花致,若是有,那也是異常珍貴,尋常人家一般不常有。
候了些時間,宴席便開始,江陰候府的老夫人出來致酒,這足以彰顯她對這個孩子的看中,又或者說,她很看中顧府。
致酒後,擂台才開始表演。
咿咿呀呀聽得很怪異,何清漪皺眉,隨便扒了幾口飯後,便帶着丫鬟跟着顧五娘去了園子。
園子很大,亭台樓閣,綠茵眏掩,當中池水假山,流水潺潺,通幽曲徑的兩邊,幾乎全是花圃,奼紫嫣紅,各爭香艷。
何清漪也震驚了稍許,難怪顧文茵惦記,她對花其實也沒什麼興趣,便一攏長襖在園子裏的石椅上落座。
顧文茵見那主僕二人有些意興闌珊的模樣,便帶着二人便帶着自己的丫鬟去轉悠。
前頭的人在用膳,所以園子有些寂靜,只得西面的方向,有兩個丫鬟帶着一個小郎君在遊戲。
石椅微涼,坐久了就覺得有些冷,何清漪起身,跺了幾下腳。
倏然,有個蹴鞠滾落在何清漪腳下,她蹲身將蹴鞠撿起,看到西面有個丫鬟疾步而至。
“夫人好。”丫鬟見禮。
何清漪笑了笑把蹴鞠遞給她,抬眸就見那小郎君跑了過來。
那小郎君走到她邊上,咧嘴一笑,從丫鬟手裏奪走蹴鞠,而後直接轉身就走。
那丫鬟見狀,忙辭別跟了上去。
何清漪愣怔,那孩子年約十歲,可兩眼無神,嘴角還有流涎,看似心智似乎不太正常。
“那個孩子是誰?”她看着三人遠去,問小翠。
小翠環顧四周,而後低聲道:“奴婢看他模樣,猜着應當就是這候府四房的嫡子。”
何清漪看着小翠,指着幾人離去的方向,“那他……”
小翠點了點頭,再靠近她一分,“據說小時候給燒的,救了回來,卻留了禍害,這輩子只能這樣了。”
何清漪微微嘆氣,小時候燒成了傻子,這輩子就這樣被耽擱了,不過好在他生在候府,候府至少不會缺他一口吃食。
“二嫂,過來啊,我們從這邊回去。”顧文茵和顧五娘在西面朝她二人招手。
何清漪走過去,看着她手裏的花,便又想起她早前曾說過失蹤的那個丫鬟,如果她沒有記錯,顧文茵是在這園子裏吩咐丫鬟去拿的披風。
“走吧。”她環視一圈,行在前頭。
園子很大,前方看到好幾處休憩的亭子在綠蔭里眏掩。
“人長的不咋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我倒沒見過哪個女人嫁了人,還能帶上自己的哥哥,也就顧夫人能忍得下。”
“……”
“剋死了爹娘,又剋死了自己的男人,這種人胡筠靈竟然還敢讓她回府?”
“她就不怕那個女人把自己給剋死了嗎?”
前方亭子裏有細細碎語傳來,聽着說辭似乎與自己有關,何清漪蹙眉,止住了腳步。
“你還別說,她回府才沒多久,顧府就有個廚娘中毒死了……”
是再說顧府廚娘中毒之事,何清漪神色微變,看着顧文茵幾人亦是如此神色。
“別說話,這裏是候府……”
“我知道……”
前頭壓低了聲音,已經聽不清後面的言語,而後有衣訣摩擦之聲。
何清漪幾人轉身隱去一邊,看着前方的亭子裏走出三個陌生的貴婦。
看着那三人走遠,顧文茵一臉憤道:“她們怎麼明目張胆的在這裏議論顧府的事。”
何清漪眼眸微沉,看來顧府廚娘中毒的事,已經被傳開了,“閑言碎語,莫去理會。”
顧文茵沉吟不語,幾人繼續前行,沒多久就從西出入口出了花園。
花園的入口直接連通着正院后的一排二層高的小樓,小樓前面是個偌大的空地,空地上設了不少石桌。
空地的最西角落裏有個小院子,與小樓的西側交成的一角,小院的門對着空地而設,角落裏堆了一排各式大小的幾口水缸。
“這水缸不裝水竟然拿來種草?”顧文茵看着水缸裏頭有綠茵冒出,有些驚訝。
“都是爛水缸,只能種花了。”顧五娘指着道,“我去拿了它。”
何清漪看過去,當中有幾個小水缸裏頭似乎裝滿了黃土,有幾珠小野菊滋然挺立。
“又不好看,菊花咱們府上多的是。”顧文茵一邊數落一邊跟在她身後。
“你手裏那花不易養活,我才不稀罕。”顧五娘反駁道。
勛貴世家,人情少了些味,但顧文茵對顧五娘倒是很好,這是何清漪喜歡顧文茵的理由之一,再者她是庶女,卻從不妄自菲薄。
她站在原處等候,看着從西面的通道里走出來幾個丫鬟,倏然,耳邊聽聞凄厲的幾聲尖叫。
“啊……”
何清漪即刻看過去,不知何時,角落裏已經不見顧文茵幾人身影,而後,丫鬟麥冬跌跌撞撞的從西邊那個小院子跑出來。
“二……二少奶奶……”麥冬語不成調,還沒跑到何清漪跟前,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