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無期
訂閱不足,章節無法正常顯示最終沒扔,她疊好了,放進了包里,拿出粉盒補妝。
回到客廳的時候,周思凡正跟裴郁聊得開心,看見她就說:“可望,晚上有場音樂會,你也一起去。”
“誒?好。”她有點意外,還是應了下來。
“是春之祭樂團的呢,”周思凡笑道,“這個樂團的票一向搶手,沾了裴郁的光,我們才有機會去聽一聽。”
“這樣嗎?要多謝裴先生了。”姜可望微微一笑。
裴郁多半是故意的,他明明不用先給她那張票,直接帶他們一起去音樂會就可以。他是不是早就猜到,她很可能會把票扔掉?
如果剛才真的扔掉了票,那麼她現在就得回去翻垃圾桶了。
他可真是吃不得一點虧。
去聽音樂會需要穿正裝,晚飯後,姜可望回到了客房,裝着禮服的盒子已經在桌上躺好。
她揭開盒蓋,是件深藍色的斜肩緞面連衣裙,配着同色系的尖頭鞋,柔軟的小羊皮上點綴着羽毛,是她的尺碼。
米拉幫她拉上禮服後背的拉鏈,一臉憂愁:“裴郁這是想幹什麼?”
姜可望在沙發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從包里翻出那張門票,又看了看。
背面的主辦單位下寫了幾排不起眼的小字。
其中一行寫的是:【大提琴首席:鍾渺渺。】
姜可望看了很久,沉思着。
是因為看到了這個名字,所以她才沒扔掉的。
乘車出發,換了身紳士打扮的周思凡挽着太太的手,笑呵呵地朝姜可望抬抬下巴:“可望,你跟裴郁的車走吧。”
那邊,裴郁已經為她拉開了車門,這實在不是扭捏的時候,她只能硬着頭皮坐上去。他接着坐上來,吩咐司機開車之後,不經意地恭維了她一句:“裙子很襯你。”
對以前的姜可望而言,得到他的誇獎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因為想不到他這樣優秀的人,會看得見她身上微不足道的優點,只要得到他一個點頭,她就高興得覺得什麼都值了。
“雲泥之別”,這個詞語是很久以後,她才慢慢領悟到的。
“謝謝。”姜可望說,想了想,提出一個無理的要求,“我可以睡會兒嗎?”
他聽了並不吃驚,很有風度地點一點頭:“好。”
她便背對了他,斜倚在座椅上,闔上了眼。她不困,只是狹小的空間裏,和他並排坐着,她無形之中有種壓力,猜不透他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一路裝睡到劇院門前,車停下后,慣性帶着人朝前一傾。
姜可望半睜開眼睛,透過車窗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上台階,她便坐起來。
“醒了?”裴郁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頭髮,這個動作他做得自然無比,沒等她拒絕,他就順好了那團毛糙起來的頭髮,收回了手。
姜可望身體僵了半天,最終什麼也沒說,屏着呼吸,推門下車。
他們的門票是VIP看台,由特別通道進入,四個人在獨立的包間裏坐着聽,保證私密性的同時,視野也格外好。就坐后,音樂會正式開場,整個劇院熄了燈,陷入了黑暗。
隨着“咔嚓”一聲,一束燈光亮起,投射到舞台的一側,照亮了抱着大提琴的女孩。
與此同時,大提琴深沉而凄惻的聲音從琴弓下流淌出來,瞬間鋪滿了整個黑夜。
姜可望出神地看着那個大提琴手的臉,她穿着剪裁簡潔的黑裙,身影纖瘦,光束里的小小微塵從她的頭頂往下緩緩傾瀉。這個畫面中的她,跟姜可望前兩次見到的不太一樣。
也許是因為衣着和化了妝的關係,她看起來成熟了不少,不像個稚嫩的孩子,更像是個少女。
靜謐的大提琴獨奏持續了很久,整個劇院靜悄悄的,隨着一個悠長的休止符收尾,舞台的頂燈忽然一併照亮,整個樂團陣容都出現在視野中,指揮的手勢一揮,各個樂器部一起奏起了激揚的和聲。
一曲終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全場掌聲雷動,姜可望呼出一口氣,轉頭才發現,周太太不知何時淚流滿面了,周思凡體貼地掏出手絹,為她擦拭眼淚。
“渺渺的大提琴拉得越來越好了。”周導發自內心地道,他太太也在一旁點頭。
裴郁態度謙恭:“您過獎了。”
周太太的情緒實在收不住,等到了中場休息,便讓周思凡陪着她去了洗手間。
包間裏只剩下裴郁和姜可望,她還沉浸在剛才的交響樂帶來的震撼中,平復着呼吸,聽到他說:“她叫鍾渺渺。”
姜可望愣了愣,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我姐姐前幾年車禍去世,這幾年,是我在照顧她。”
這就是他時不時要來香港的原因?姜可望一時之間,心情有點複雜。
她不確定他說的話能不能信,他真的有一個去世的姐姐?這孩子到底是姓鍾,還是姓裴?
姜可望半天沒作聲,裴郁繼續說:“她十七歲了,我打算送她去維也納,就在明年的這個時候。”
“……十七歲?”她本能地接了一句。
怎麼會是十七歲?那個小孩,看起來還沒讀中學的樣子。
不過,剛才她拉大提琴的姿態,實在也不太像個小孩。
“嗯,十七歲。”裴郁說,“她是看起來比較小。”
姜可望半信半疑地沉吟了片刻,小個子的女孩在年齡上,倒是確實具有迷惑性。加上她平時留着短髮,身形過於纖瘦,這種說法也能說得通。
如果她真的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少女,那麼,才過三十的裴郁,還真的不太可能是她的爸爸。
“哦……”姜可望略略失了神。
所以,那幾聲“爸爸”,以及“裴渺渺”,又算怎麼回事呢?
姜可望腦子很亂,包間門開了,周氏夫婦從洗手間回來,身後多了條小尾巴。
“快看是誰來了?”周太太牽着小姑娘走進來。
“舅舅。”鍾渺渺親熱地叫了裴郁一聲,剛跑到他身邊,就發現了姜可望,怔了怔,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姜可望也看着她。
“渺渺,”裴郁扶過了鍾渺渺,為她介紹,“這是可望姐姐,舅舅的女朋友。”
“我……”姜可望獃獃地想否認,周氏夫婦哈哈直笑,提醒着:“不對不對,輩分亂了!”
“可望姐姐。”鍾渺渺看着姜可望,叫了她一聲。
她看不懂這女孩子的眼神,還是擺出了笑容:“你好,渺渺,我們之前見過的。”
也許,這個場景發生在她跟裴郁剛相識的時候,就不會這麼奇怪。
裴郁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外甥女藏這麼久?
思緒打了結,她抓過手包:“我去一下洗手間。”
中場休息的時間已經過得差不多,出來溜達的樂手也該回到後台。姜可望還在走廊里慢慢找着洗手間,無意間一回頭,看見身邊跟了個人。
“這邊。”鍾渺渺指了個方向。
“嗯,謝謝。”姜可望跟着她找到了地方,站在洗手台前補起了妝,卻發現她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絲毫沒有走的意思,“渺渺?”
“不回去準備演奏嗎?”姜可望問。
其實,鍾渺渺的目光比十七歲的少女,看上去還要成熟些,姜可望有點疑惑,自己一開始,是怎麼把她看成十一二歲的孩子的?
下半場就要開始,洗手間只有她們兩個人,鍾渺渺輕輕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陰測測的。
“舅舅會有女朋友,但他不會結婚。他不許我在別人面前喊他爸爸,不過他答應了我,也不會做別人的爸爸。”
姜可望不得不放下了口紅,雖然不太明白裴郁的情況,但她大概知道這個鐘渺渺是怎麼回事了。
她皺起眉毛:“你在說什麼?”
“我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人。”鍾渺渺微笑着宣示主權。
三年時間過得這樣快,眨眼已是最後一天,他跟她可不一樣,會每天掰着指頭數他們之間還有多少日子。姜可望感覺腰上的力量一松,他抽回了手:“去書房說。”
不等姜可望起身,他先一步走出房間,留給她一個背影。
聽着他的腳步遠去,她緩了很久,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把分手提了出來。整理了情緒,她鑽進衣帽間,給自己翻了套衣服穿好,畢竟,真空穿着浴袍,實在不像是要去談分手的樣子。
姜可望在書房前敲了兩下,聽到裏面說了聲“進來”,推開門。
裴郁已經把當時的合同找了出來,坐在書桌前看。當初,這份協議就是在這裏簽下的,那是姜可望第一次來,她坐在他的書桌對面簽完字,他注視着自己落了筆,然後問她:“想好了嗎?”
紙頁輕飄飄地落在桌子上,裴郁放下合同,這次又問了同樣的問題:“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