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過期
在乎,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詞,代表什麼,有沒有意義?
姜可望被問住,她低下頭,搖了搖,想說“不”。然而張開嘴,一種脆弱的情緒就籠罩了她,讓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裴郁見到她這個樣子,慢慢地伸來了手,試着將她摟了過去,她也沒反抗。
他的臉也緩緩貼住她的額頭,與她相偎着,她頹喪地讓他抱,聽到他說:“你在乎。”
他知道。
姜可望很多很多的小心思,都沒有瞞住過他的眼睛。他總能找到切入點,把她的倔強解體,他是吃定了她。
那三年裏,他們之間也有過不愉快吧。
比如,裴郁不喜歡她抽煙。
她煩悶時愛抽煙,並非有癮,更多是發泄,這個惡習,是在大一那段墮落頹靡的時間裏染上的。
既然沒有癮,那就無從戒起,那於她而言,是心理上的依賴。在裴郁這個更大的心理依賴面前,她說不抽,也就不抽了。
但偶有例外。
那常常發生在他去香港的時候。
因為,他一去那邊,就意味着他們有好多天不能再見面,她心感到無處安放,不知道他在那個她陌生的地方,在做什麼,跟什麼人在一起。
她一焦慮,就想做點什麼,背着他偷偷做壞事,實在是有一種太刺激的感覺。
而有一次,他提前回來了。
“姜可望,你很好。”抱着裴郁一通親的姜可望,陡然被他扒拉下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往煙味上想,抽煙已經是半天前的事,她換了衣服,也噴了香水,怎麼可能被他發現。她只知道,他比以前回來得都早,她好開心,只想好好親近他。
“跟你說過多少次?”接下來,裴郁點着她的腦門兒,不僅給她下了戒煙的最後通牒,連着整個工作室的人都挨了罵,要一起戒煙。
挨了一通訓的姜可望鬱悶地回到家,洗了澡,獨自在陽台上的吊籃里坐着。
她覺得他在小題大做。
她那麼想他,盼他回來,結果盼來的就是兇巴巴的呵斥。呵斥她也就算了,還連累到工作室的人,那分明是給她難堪。
她在陽台上坐了好久,裴郁過來找她的時候,她還是氣鼓鼓的。
“怎麼了,姜可望,你擺這個臉色是給誰看?”裴郁想要抱她回房間,遭到了拒絕,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我還不能管你了是不是?”他扳起她的臉,俯視着她,聲音輕了些,不再是質問的語氣。
然後他好言好語跟她說了些道理,吸煙對人體有害,會讓皮膚變差,那樣就不好看了。
而且,她答應過他以後不抽,沒有做到,這也是不對的。
“我為了早點見到你,熬夜把事情處理完,才能提前趕回來。”裴郁握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一親,“你給我的回報,就是一身的煙味嗎,你說你,過分不過分?可望,我在想你的時候,你在做什麼,抽煙嗎?”
原來,都是她的錯。
原來,在香港的時候,他也常常想念她。
他一句好話,一句重話,再一句好話,就把她繞進去了,她覺得都是她的問題。
他再去抱她,她沒再反抗,順從地用手掛住他的肩膀。
車在路邊停下,米拉下樓來接她,她下車的時候,手還在他的手裏。她離開時,用了一點力,他才鬆開。
“裴先生,那我們先上去了。”米拉幫她拿了東西,朝車裏打招呼。
“去吧。”裴郁回著米拉的話,看的人卻是她,她臉朝旁邊撇着,一盞路燈杵在身邊,照耀着她的頭頂,她視線里的夜空,亮得發白。
“可望,我搞不懂你們兩個了。”走在小區的鵝卵石路上,米拉勾着姜可望的手肘,“你們這真的是分手嗎,現在算什麼呢?”
盛夏夜的室外飄着浮躁的熱氣,姜可望在車的冷氣里浸泡過,身上冰冰涼涼的。
“我也不知道算什麼。”
“要是還喜歡,就重新在一起,現在這樣太彆扭了。”米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可是米拉姐,我不想再重複以前的生活了。”姜可望出神地說。
以前的生活的全部,無非是拍戲,和等裴郁回家。有戲拍的日子,就拍戲,拍完了,她的世界裏便只剩下裴郁。
還記得一次她好多天沒見到他,終於等到他回來,在劇組外的酒店裏匆匆見了一面,他送她回片場拍戲,之後就又要飛往外地出差。當時她傷心得崩潰大哭,把他嚇了一跳,哄了很久。
“我不要再拍戲了。”她啜泣着說。拍戲很辛苦,原本在一起的時間就不多,她還要去拍戲,好辛苦。
裴郁只能哄着這個耍賴的姑娘:“那你說說,你想做什麼呢?”
“我……我想當廢物。”姜可望心一橫,半是真心,半是破罐子破摔地說出來。
“這算什麼?”裴郁怎麼會容忍她有這種崩壞的思想,“那你以後,靠什麼養活自己?”
“我可以結婚啊,會有人養我的。”姜可望說完,緊張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自己的希冀。
他被她逗笑了,然後就讓她請了假,把自己的行程空出來,留下陪了她好幾天。其他的,隻字不提。
彷彿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退讓。
如今,她醒了過來。
在一起時,他教會她最多的,就是不要寄希望於任何人。
包括他也一樣。
她不要再遵循他給她規劃的道路,也不會再把希望寄託給無謂的空等。
她要他反過來,追隨她的腳步。
米拉幾次想要開口,還是咽了回去,默默地帶着她上了樓。
“你坐一會兒,我去把床鋪一鋪。”進了家門,米拉隨手整理了一下茶几上凌亂的書本,把沙發收拾出來,為她倒了杯水,匆匆進了客房。
姜可望坐下來,捧着水杯環視了周圍,拿出手機,看看時間,給母親去了個電話。
“他脫離危險了,等醒過來,我再告訴你一聲。”
“好,好。”母親有些愧疚,應了兩聲后,沒了話,過了好久,才跟她說,“可望,對不起。”
“說這個幹什麼?”姜可望笑笑,“這又不是你的錯。”
“你爸爸給我打過電話,說找不到你,我沒有告訴他你的聯繫方式,不過,我……借了他一點錢。”
“媽。”姜可望無可奈何地叫了她一聲,卻說不出什麼責怪的話。
“沒事。”姜可望最後只是說,“要是你錢不夠用了,給我打電話。”
她跟母親說完,米拉剛好出來,抱了一捧毛巾:“洗個澡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去上海。”
《我們初戀了》開始了第三站的錄製。
姜可望習慣了頻繁的飛行,下飛機抵達了節目組安排的酒店,許昊臻就住在樓上,早早到了,開開心心地下來串門。
“小可望,跟你說個特牛逼的事兒,我這次比賽拿了第一名!”做藝人一不小心成了頂級流量,對他來說好像都不是什麼大事,身為業餘賽車手拿了獎盃,才是最值得高興。
他還沒說幾句,就被跟過來的經紀人拎着耳朵帶走了:“什麼時候拿個奧斯卡影帝再來吹牛,你今天的基本功練了沒有?”
姜可望送着他們到電梯,門一打開,裴郁赫然站在裏面,幾個人目光一撞,都愣了愣。
“裴先生。”許昊臻的經紀人反應很快,拉着許昊臻走進去,客氣地向他問好。
裴郁點點頭,電梯門自動合上,把姜可望隔在外面,然後緩緩上升。
對社交禮儀沒什麼覺悟的許昊臻遲遲不出聲,被經紀人在手背上用力一擰,大聲“哎喲”了一下:“你幹嘛掐我?”
經紀人囧得不知道怎麼收場,算是對自家藝人的情商有了全新的認識,再不抱什麼希望。還好,裴郁只是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並沒有理他們。她只能幹笑着搭訕道:“裴先生也在這邊出差呀?”
“算是。”裴郁惜字如金。
“您住在28層嗎?我們就在樓下,有空可以一起打牌。”她熟練地說著客套話,只求留下好印象,說不定以後有合作的機會。
好死不死,熊孩子又聒噪起來:“姚姐姐,你一會兒能不能放我去找小可望玩?在這裏真的悶死了。”
幾乎在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氣氛的凝固,電梯裏變得異常安靜,面無表情的裴郁,神態有了微微的變化,他轉了頭,看向許昊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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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望回到了房間,米拉剛接完電話。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呃……”米拉猶猶豫豫地想着該怎麼說,“你想先聽哪個?”
姜可望關上門,想到剛剛在電梯裏見到的那個人:“有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這個節目的製作經費增加了,有人追加了投資,播出效果會變得更好。壞消息嘛……”米拉聳了聳肩。
“那個人就是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