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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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去見生病的父親,也只是得了一通嚴厲的批評。
夏淺枝垂眸聽着,心裏暗想:自己前世生病時,父親一次也沒看望關心過,沒有人罵他不慈。現在父親生病,自己沒有看望關心,卻要被戳着脊梁骨罵不孝。這可真不公平。
好在自己心裏已經不把他當成父親,罵就罵了,不痛不癢的。
夏清荷幸災樂禍的等在門口,只等夏淺枝一出來,立刻跑過去拉着她安慰:“妹妹別傷心,父親是生病不舒服才罵你的。你跟姐姐玩一會兒,等晚飯的時候,姐姐再帶你一起去見父親。”
按照以往的慣例,只要夏清荷在,夏侯爺定然不會過分責罵夏淺枝,而是完全無視她。夏清荷為此沒少做他倆之間的說和人,她從前以為姐姐真心與自己交好,沒少把好東西做人情送給夏清荷。
等她長大了,才漸漸想明白其中許多關竅。
夏淺枝垂着眼不做聲。夏清荷的眼珠轉了轉,拉着夏淺枝往她住的東風苑走去:“妹妹,你在宮裏住了這麼久,宮裏好不好玩呀?娘娘們是不是都跟仙女一樣好看?她們對你好不好,有沒有送你禮物?”
因為是兩個小主子,庄嬤嬤的眼睛裏快要飛出刀子來,卻不好上前阻攔。夏淺枝自己停了步子,掰開夏清荷的手掌:“宮裏很好玩,你要是好奇,就讓如夫人帶你進宮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在奉國侯府,除了奉國侯,她不想再對任何人虛與委蛇,即使是奉國侯,只要面子上過得去,不被人指摘皇家縣主倚仗天恩逼迫生父,也就行了。
夏清荷看着夏淺枝被婆子丫鬟簇擁而去的身影,氣得生生扯爛了一方帕子。
前世在飲食上吃了虧,今生自然得多加小心。夏淺枝委婉的向庄嬤嬤暗示了一下,庄嬤嬤立刻領悟,不僅準備了銀針銀筷等驗毒的物件,每次去大廚房領膳食的差事也只交給心腹去做。
夏淺枝看着嬤嬤和丫鬟們忙碌,心裏生出了一點莫名的煩躁。她只是個小女孩,沒辦法自己開府居住,想要把東風苑弄成奉國侯府里一塊只屬於她的地方,也有處處受到掣肘的感覺。
明明是前世習慣了的事情,今生重來,卻彷彿一天也難忍耐。只能說一念境轉,心境不同,所見所感便處處不同了。
發愁沒用,她擔著正二品的縣主封號,有着十五歲的心智,現在也只是個五歲的女娃娃,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只能先防着,一邊長大,一邊觀察,一邊打算。
大不了就熬到嫁人,等到了夫家,大概就不必這般小心了。只是要嫁給誰,心裏又沒了成算。前世的狀元是必不能嫁了,說不定就是因為被自己搶了心上人,夏清荷才痛下殺手的。
要是紅衣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幫自己打聽到整個平陽城裏所有貴公子的脾氣秉性,家世底細。所以還是快點找到紅衣才行。
夏淺枝全然忘了,自己現在因為五歲孩童的身體處處不方便,紅衣在今世,自然也只是個三歲娃娃。而且既不認得她也沒有前世記憶,找到也沒甚用處。
更何況前生和今世已然有了偏差,找不找得到,還未可知。只是在她心裏,堅決拒絕去想這種找不到的可能性罷了。
誠如夏淺枝所做的“夢”,今年自打開春以來,從未下過一場雨,老天爺似乎渾然忘了降雨這事。才剛入夏,天氣已經熱得不得了,太后早早去了鍾秀園消暑,沒過多久,帝后也一同搬了過去。
有皇帝起頭,既然上朝辦公的地方已經變成了鍾秀園,平陽城裏的富貴人家也都啟程搬到了自家的涼快莊子裏度夏。
夏淺枝跟着奉國侯府一起住到莊子上,也不跟他們爭搶,等那和睦的一家三口各自挑好了院子,她才自己選了個離她們遠遠的院子居住。
暑氣和家人的冷漠都影響不了夏淺枝,正好相反,她的心思反而開始活泛起來。莊子畢竟比侯府的規矩要少多了,想要出門,也方便。
庄嬤嬤看着窗外酷熱無雲的天,又看看晃着小腿吃着井水鎮過的清涼瓜果的夏淺枝,心思轉了幾回,坐到她身邊,試探着問:“縣主想出去玩嗎?”
這麼熱的天讓自己出去玩?這可不是庄嬤嬤平常的作風。夏淺枝不明白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故意猶豫了一會兒,看她臉上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愈發疑惑:“想啊,可是很熱!”
庄嬤嬤把她吃剩的瓜果收拾一下,讓寒衣和暖衣拿去給下人們分吃。要說夏淺枝惡名在外,可是她這院子裏的丫鬟小廝,沒有說她不好的,都道她赤純寬仁,賞罰分明,是難得的良主。每次出門赴宴,丫鬟們的舉止和她的言行,也為她在其他家的夫人面前掙回幾分臉面。
不得不說,她一個小孩子懂得什麼,還都是庄嬤嬤把手底下人管教的好,在她故去之前,又留下一眾忠僕給她。也是後來世事無常,她經歷的變故太多,又對父親言聽計從,東風苑的舊人越來越少,新人越來越多,不然恐怕也不會是那個下場。
這樣體貼的老嬤嬤,卻鼓動她大夏天的出去玩,為什麼呢?
庄嬤嬤低頭重新給她系了系腰帶,綁了個結之後還不滿意,拆開又綁,如此幾次之後才輕聲道:“縣主請如夫人帶咱們去平陽城郊的凈塵寺住幾日,為長公主祈福,好不好?那裏比莊子裏還涼快,一點兒都不熱。”
夏淺枝聽了這話,趕緊答應。她不由得在心中暗罵自己糊塗:她的生辰,母親的忌日,快到了。
前世,長大之後的她對這個日子一向有些抗拒,既不願慶賀生辰也不願祭奠母親,每次都是到了日子齋戒三天,吃一碗素麵,就完了。久而久之,對這個特殊的日子真的疏忽了起來。
既然要出門,去求奉國侯必定無果,還是得讓白氏帶着她。
夏淺枝讓庄嬤嬤留下,帶着暖衣去了白氏院裏。白氏院裏的大丫鬟蘭芝守在門口,見到夏淺枝之後,客氣的行了禮,道:“二小姐,我們夫人有些苦夏,夜裏睡得不好。現在用了午膳才剛睡下,這……”
夏淺枝解下縣主腰牌,放在暖衣手裏。
暖衣舉起皇上親賜的腰牌,白氏院裏的下人都跪下了。暖衣這才道:“樂安縣主要見奉國侯府白如夫人。姐姐若現在不給通傳,尊卑無序的罪過是姐姐擔著,還是如夫人擔著呢?”
夏淺枝看着暖衣得意的樣子,忍不住羨慕。明明是自己的腰牌,自己的尊貴,偏偏因為年紀小拿出來就沒了威懾力,還得讓丫鬟們狐假虎威。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夏淺枝以前何曾在侯府里擺出過縣主架子,蘭芝一時被唬住,給旁邊的小丫頭使了個眼色后,請夏淺枝稍等,自去屋裏叫了白氏起來。
她有什麼可着急的,治病救人那是太醫的事,白氏的病要是治不好,那也是太醫的問題。白氏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聯合夏清荷一起,在夏淺枝到達之前百般推脫磨蹭,阻止太醫為自己施針救治。這件事牽涉太多,非得賴在夏淺枝身上不可。麗嬪看出她有所圖,想着夏淺枝和皇后牽連,白氏的圖謀對她有利無害,便也助紂為虐。
先有宮女進門回報郡主已請來,一個沐浴着燦燦日光的小人兒自階前行了過來。她的面容在日影籠罩下看不真切,身上一襲玫瑰色纏枝蓮緞綉襖裙隨着她的走動不時閃過暗暗的金色。
那是南地貢上來的玫瑰碎金妝花緞,是大夏朝無論男女,品級位份在正一品以上的人才能使用的料子。
白氏悄悄吸了口氣,忍住腹中痛楚,起身朝夏淺枝撲了過去:“你這孩子,怎的這樣狠心,連年都沒在家裏過,你爹爹憂思成疾……”
夏淺枝正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只要她躲了,自己就會從台階上摔下去,到時無論之前脈象怎樣兇險,或是夏淺枝的一躲純粹是出於本能,害死未出世嬰兒的罪名都勢必會落在夏淺枝身上,世人也必然再一次回憶起她那個惡毒的母親。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毀了成德長公主的東西,終會再次毀掉她的女兒。
她這一胎註定是保不住的,既然如此,與其讓他悄無聲息的落了,還不如讓他為他姐姐做點兒貢獻。寶寶,只要除掉夏淺枝這個不安分的棋子,娘一定為你多多的祈福燒香,讓你來世投生一戶富貴人家。
這個法子略顯粗糙,但夏淺枝的身份越升越高,也越來越不受奉國侯府的牽制,這對整個侯府都沒有好處。她使出這般計策,奉國侯亦是默認許可。
白氏閉了閉眼,狠毒的弧度凝在了唇畔。成德,我不知道你為你的女兒留下什麼後手,但你既然已經死了,人死燈滅,就別怨我為了我的女兒,對你的孩子出手。
夏淺枝本來已經邁出去一步,又用她最大的自制力克制住想要躲開白氏的本能。她咬住自己嘴唇里的一塊軟肉,腦子裏一瞬間閃過萬千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