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感同8月29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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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家大宅依山而建,雖大致分了前後院,卻是錯落有致。彼時建築都有規制,什麼品級用什麼院子。那些個五進大宅不是有錢就能蓋的。便是天高皇帝遠,也無需自找麻煩。故竇家只把外牆圈起來,內里依舊是一座座的一進小院。管平波昨日是坐轎而來,不曾見過竇家風光。此時隨着人往前頭去,瞧着周遭風景,倒有些許前世逛過的公園的意境。心中暗贊一聲漂亮!比她原先的家裏好太多了。
來到古代,方知何為閉塞。幼時上學讀書,見到“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只覺得畫面感十足,美不勝收。到了古代,才體會到這句詩里包含的是何等的富貴。來了十五年,還是頭一回見到後世習以為常的亭台樓閣。風景秀麗的豪宅,的確看得人心曠神怡。
並非管平波多麼嫌貧愛富,實在是時下的“貧”超出了她的忍耐極限。這種貧窮是絕望的,沒有上升通道,沒有原始資本,雞都養不起。她曾為了改善生活,軟磨硬泡的求人賒了兩隻小兔子給她,想着兔子吃百草,漫山遍野的苧麻可當飼料,勤勞不能致富,總能多沾點肉星吧?好容易養肥可以吃了,誰料街坊欺負她家人丁稀少,半夜裏十來個壯漢撬開了門鎖,硬是“偷”了去。她再是兇悍,也不能單挑整個村子。鄉間沒有正義,沒有律法,所有的利益,有且只有暴力可以維護。這種暴力,並非個人的勇猛可敵。她打遍鄉間無敵手,不也一樣被人鑽了空子么?即便有幸嫁入了豪門,若不能讓竇家成為自己力量的基石,一樣只有任人魚肉的結局。
管平波心中嘆道,時勢比人強吶!
一路想,一路行到了竇家正堂。堂前懸了一匾,上書“威風堂”三字。管平波心裏咯噔一下,但凡士紳豪族,其匾額多是仁義道德之類,唯有匪類喜用諸如“聚義”“威武”之類的字眼。聯想到昨夜的廝殺,她不得不考慮到自己落入賊窩的可能。
管平波吐出一口濁氣,心中再嘆世事無常。幸虧此時沒有大煙館,料想竇家不是賣大煙的,不然讓她這個因緝毒壯烈了的邊防武警情何以堪!
進到正堂,竇向東坐在主位上喝茶。一夜沒睡,他有些蒼老的臉上掛着兩個黑眼圈,神色上卻不見太多疲態。因昨夜一場變故,管平波還未向公公敬茶討紅包。長於鄉間,更不大通此時的禮儀,全不知該對竇向東行什麼禮。索性就隨便道了個萬福后,直愣愣的站在了廳上。
管平波在觀察竇向東,竇向東也在瞧管平波。竇家人手充裕,天未亮時就把剩下的強盜一一誅殺,還能騰出空兒來去管平波娘家所在的劉家坳探了一回。只道是個讀書人的獨生女兒,平日裏潑辣的很,等閑連男人都不怕的。管家奶奶一味偏心長子,更是恨次子顧及女兒不肯續弦,致使血脈斷絕。管平波之父越是愛惜女兒,管家長輩就越是恨管平波。終是在管父死後把這掃把星倒騰了二十兩銀子,趁了心愿。
竇向東有意晾着管平波,試探她是否能沉住氣。悠然自得的端起茶盅又呷了一口茶。餘光掃過立在地上不動彈的女孩兒,腰背筆直,雖不諳禮儀,卻有一種難以忽視的氣度,全不似尋常鄉下人的粗鄙。鶴立雞群,自然容易被孤立。想來她自幼不招人待見,並非只有鄉間傳言那些的理由。
一盅茶飲畢,管平波紋絲不動。竇向東嘴角微勾,他家好像撿到便宜了。放下茶碗,和顏悅色的問:“你的算數也是同父親學的么?”
管平波正要答話,突然!左側拳風襲來,她條件反射的一偏頭,同時以腰為軸,飛起一腳直甩向來人的臉頰!那人趕緊以臂護衛,依然被管平波的力道逼的連退了幾步。還未站穩,管平波跳起,揪住他的頭髮下拉,直接來了個暴腿,順勢用手肘打在他的太陽穴上,隨即快速騰挪至他身後,躲過另一個彪形大漢的襲擊。
廳內登時跳出來六七個大漢,卻不是一擁而上。頭一個攻擊管平波的已被放倒,接下來是二人夾擊。管平波還沒能耐一挑二,奮力跑至門口,突然頓住,反身攻擊先衝過來的人,以此獲得時間差。且並不戀戰,一次有效襲擊,或是二人又形成圍堵之勢時,她便想法子繼續逃竄。廳內為了闊朗,三間皆撤了牆壁,留下二排柱子,竇向東坐在上首,看着管平波把廊柱利用的淋漓盡致,幾乎拍案叫絕!
然而雙拳終難敵四手,兩位大漢亦非等閑之輩,饒是管平波用盡心機,還是被一個橫掃放倒,她倒是反應極快的用手撐地,試圖翻身而起,卻被另一人使了個擒拿,反剪了胳膊。越是近身搏鬥,身高體型就越有優劣。管平波只約莫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直接就被一米八多的大漢提了起來。雙腳離地,再無勝算。管平波心中罵娘,原以為是來面試會計的,萬萬沒想到面試的是打手!更氣的是穿越十五年,訓練嚴重不足。若是在前世,不過兩個野路子,早就被她收拾了!可此時此刻,她只能似小雞崽子一樣被拎着,奇恥大辱!
竇向東已是哈哈大笑起來:“好了,和泰你放了她吧。”又對管平波道,“竟是文武雙全!我看你身手不俗,你那劉家坳也沒有出名的打行,你怎地練就的本事?”
管平波放鬆着手上關節,隨口瞎編道:“我阿爺先前有一本書,裏頭畫了樣式,我在家閑來無事,自學的。”
竇向東不信,管平波出手極其狠戾,一絲多餘的動作也無,非正規教養並身經百戰,絕無可能有此能耐。只看她拿話搪塞,便知她不願報出師門。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既她不肯說,竇向東也不好問。人才有人才的待遇,雖說是兒子的小妾,但既非尋常,總要留幾分臉面方好。如此想來,臉色越發和藹,似拉家常般的道:“你既嫁了來,我便視你為女兒般。老太婆最喜爽快的姑娘,阿竹也是個和氣人,好好過日子吧。方才是阿爺同你玩笑,你別放在心上。”
誰沒事跟一家之主計較。管平波順勢道:“武學一道,非切磋不能進步。不知日後還能不能跟幾位好手請教。”
“自然。”竇向東越發喜歡,笑指廳內的幾人介紹,“頭一個被你打的叫譚元洲,抓你的那兩個是兄弟,一個叫張和泰,一個叫張和順。”又指着幾個沒下場的說了名字,分別是李運、高大山、馬蜂、劉耗子。
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有沒有本事,下場比劃比劃便一望可知。張和泰兄弟二人聯手,好半日才制住了人,且還是個女人,眾人看管平波的眼神已是不同。且管平波是主家的媳婦,他們幾個皆老老實實的見禮。管平波也不知道怎麼回禮,只得看向竇向東。
竇向東綳不住笑了,道:“你是主人家,無需回禮。罷了,你且去尋老太婆,叫她同你說說大戶人家的規矩。”又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不是讀過書么?怎麼?書上沒寫?”
管平波搖了搖頭。心道:我老子就教了我三字經!鬼知道禮儀是什麼!她有禮儀的意識還是前世的常識。當鄉下人三個字是亂叫的么?鄉下通只有婚喪嫁娶要磕幾個頭的禮,平輩論交從來直呼其名,就算見了長輩,也就是先打招呼算完。又不是什麼詩禮之鄉,劉家坳還是半野蠻狀態呢!
竇向東不以為意,不過是些小節。他還有事要忙,揮手叫管平波退下了。
管平波出了威風堂,拒絕了僕人帶路的好意,躥上一顆樹,大致了解了竇家的整個地形,再跳下來,沿着院落間的青石板路,逛起竇家的院子。竇家昨夜才遭襲擊,隨處可見巡邏的人。見她眼生,少不得攔住盤問。她只消說自己是新來的小妾,又是個女人,倒也沒受什麼刁難,反而把哪個院子住了誰問的一清二楚。心中暗自搖頭,草台班子就是草台班子,警覺性真是太磕磣了。
轉了大半天,出了一身薄汗,走到個池塘邊看人收蓮子。卻見一人似朝她招手。走近些才發現是她大嫂張明蕙。加快步伐至跟前,張明蕙先開口道:“可是迷路了?你家在另一頭哩。”
管平波福了福身,喊了句:“大嫂好。”
就有個僕婦模樣的問:“這是哪個?”
張明蕙道:“你們不認得她。她是我新來的小弟妹。”
那僕婦同張明蕙差不多的年紀,趕緊沖管平波行了一禮:“原來是小二嫂,我不認得,才失禮了,請您別見怪。”
周圍的人又紛紛過來見禮,管平波頓時就尷尬了。她再不通禮儀,也知道頭一回見面是得有見面禮的。且不論她沒準備,她孤身一人進來,便是有心,也備不出來。
張明蕙似不覺她的尷尬,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身上穿的可是你家姐姐給的衣裳?你這是跑到哪裏野了,衣裳髒亂成這副模樣,我好懸認不出來。”
此話含有些小機鋒,管平波心中快速下了個判斷,這貨跟她的練竹姐姐八成不對付。於是直爽的道:“方才阿爺叫我去試了試武功。張和泰、張和順和譚元洲三個打我一個,我吃了虧,就這樣了。”
張明蕙:“……”
管平波撓撓頭:“大嫂,我把譚元洲打傷了,阿爺會不會生氣啊?”
全場:“……”
張明蕙滿肚子刻薄話硬生生的給堵在了喉嚨里,管平波看着她微變的臉色,揚起一個笑臉。對付別人家的上司,不用客氣!
小勝一籌,管平波心情不錯。卻見珊瑚一陣風的跑了來,氣喘吁吁的道:“管嬸嬸,您可真會跑!我可找了你半日了!”
管平波才驚覺時間不早,訕笑着道:“逛迷了,不曾注意天色。”肚子立刻配合的咕嚕了一下。哎!千萬別告訴她誤了飯點!
珊瑚埋怨道:“可不是!叔叔都回家了,你還要不要圓房啊?”
管平波頓時一僵……那個……膚淺的老男人……她很不想睡腫么破?
管平波想了想道:“我在家不好玩,譚元洲他們年紀太大了,老教訓我。我想收幾個徒弟,教他們習武!
雪雁:“……”
管平波挑眉:“怎麼?不信我的手段?”
雪雁忍不住道:“你還敢更淘氣一些么?”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我做一個大大的洗衣機,叫你們都從洗衣裳的活計里脫出來,還能接了別人的衣服洗,賺些餬口銀錢,來換他們的孩子給我做徒弟耍,你說他們干不幹?”
雪雁搖頭道:“誰要你洗衣裳來?你方才說洗不大幹凈,講究的人家不要,不講究的人家自家胡亂洗了,何苦白費錢。”
管平波道:“船上人家呀。早起往我們島上過,衣服扔島上。晚間帶乾淨的回家。省多少功夫。還可以上門取貨收貨。賺的不多,我要的孩子也不多。十個孩子,只怕三五家人都湊出來了。”
雪雁道:“依我說,何必那般麻煩。你手頭不是有錢么?往那處喊一聲,只消管了飯,哪個敢不來?嗲嗲奶奶和嬸嬸又都疼你,如今你在家裏,竟是個小姐一般。他們巴不得把孩子往你跟前送呢。若真能習了武藝,將來出船或是跟着嗲嗲,家裏再不愁吃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