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的升遷之路》第五部分(26)
齊磚岩點頭答道:“大人果然慮得仔細!不是大人提醒,險些誤了大事!——下官萬沒想到大人這麼護着下官!”說畢,又離座深施一禮。曾國藩道:“現在就差證人的證供。如果麻九不到堂,你要本部堂如何定案?——王老三一上堂就矢口否認是自己領王正夫進府的。現在整個刑部都知道,是齊別駕的隨差麻九領着王正夫進的書房。——這件案子結得越快越方便,誰敢保證那王老三還會說出別的什麼呢?”齊磚岩霍地站起身道:“大人的一番話,無疑撥雲見日。——好!就依大人所言,下官這就讓麻九隨大人去。——只要這件案子他王正夫翻不過來,下官一定親去府上拜謝!”曾國藩極其順利地便將麻九帶回刑部。一到刑部,曾國藩立即讓洪祥安排升堂。升堂之後,曾國藩也不看麻九的面目,一拍驚堂木,當堂喝問:“麻九,本部堂三番五次傳你到堂,你卻百般推託,你難道做賊心虛不成?”麻九沒想到曾國藩的臉翻得這樣快,一時不得主意,只顧磕頭如搗蒜,口裏連連道:“請大人恕罪!請大人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曾國藩冷冷地道:“麻九,你要說出實情,本部堂可以既往不咎。——你可以講了。”麻九道:“回大人話,我家老爺要請王正夫賞菊,着小的到衙門去請王正夫到府上,是王老三開的門。奴才領王正夫進了書房,然後便去請我家老爺。也就在這時,奴才聽我家小姐大呼救命,奴才就又回來,見我家小姐全身精光,顯然已被王正夫糟蹋過了!奴才就把那王正夫打倒送了官。大人,奴才說的句句是實。”曾國藩冷笑一聲道:“麻九,你家小姐是怎樣呼喊救命的?——你再說一遍。”麻九這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連連道:“奴才說錯了,是小姐的丫環大喊救命的,請大人明察。”曾國藩隨口說一句:“麻九啊,你家小姐那日在老爺的書房裏幹什麼呀?”“書房?”麻九一愣,忙道,“小姐在書房幹什麼呢?——小姐是在自己的房裏呀!”曾國藩緊問一句:“你把王正夫領進小姐的房間幹什麼呀?——你莫不是和王正夫合夥糟蹋你家小姐不成?!——嗯?”麻九忙道:“大人快不要冤枉奴才,是王正夫要糟蹋我家小姐,是奴才捉住的。”曾國藩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麻九,你家老爺請王正夫進府賞菊,你不把王正夫領進書房卻領進小姐的繡房!你這不是畜意謀害你家小姐又是什麼!——來人,大刑侍候,這等陷害主子的奴才留之何用!”兩旁答應一聲,便將大刑抬過來。麻九在堂下大叫道:“奴才冤枉啊!奴才何曾敢陷害主子呀!”曾國藩大喝一聲:“那你為何單單把王正夫領進小姐的繡房?——你講!”麻九道:“我家老爺讓奴才幹什麼,奴才便幹什麼——?”“胡說!”曾國藩一拍驚堂木,“你這個該死的奴才!——你還敢誣陷自己的主子,這還了得!——來人啊,拉下去,就地亂棒打死!”“快不要這樣呀!”麻九嚇得連連磕頭,“真是我家老爺預先把小姐藏在了房裏,又讓奴才把王正夫領進去,反過來又讓奴才去捉的呀!”曾國藩道:“是繡房還是書房?”麻九答:“既不是書房也不是繡房,就是個閑房子。”曾國藩一拍驚堂木道:“麻九,你不得胡說!——你家老爺明明要邀請王正夫賞菊,卻如何又做出此等勾當!你不得栽贓陷害!——如此坑害自家的女兒,你家老爺莫不是瘋了不成?”麻九道:“大人聽稟,我家的小姐並不是真的小姐,只是我家老爺花銀子買的一個啞巴丫環。”曾國藩道:“買時可是瘋的?”麻九道:“買時好好的,不瘋。後來不知為著何事,被我家老爺連打了兩次便瘋了,就被人給關進了房子,成天不穿衣服。奴才說的可是實情,請大人明察。”曾國藩點點頭道:“麻九,你只要說的是實情,本部堂自然饒你不死!”麻九道:“回大人話,奴才說的句句是真。”曾國藩問文案:“可記錄清楚?”文案躬身答道:“一句不落。”曾國藩便道:“麻九,你畫押吧。”麻九急忙畫押。曾國藩大喝一聲:“將麻九押進刑部大牢,候旨發落。——退堂!”說畢,便袖上麻九的供詞及王正夫的探狀,乘轎進宮。到了宮門,曾國藩向守門的太監道:“煩公公通報一聲,禮部侍郎曾國藩求見。”太監轉身進去,一會兒出來道:“曾大人,您老請吧。”曾國藩進到大殿一看,恭親王奕、鄭親王端華、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及各殿閣大學士、協辦大學士、六部尚書、理藩院尚書都在。曾國藩跪倒請安,便將王正夫的控狀與麻九的供詞遞上去。咸豐帝看了看,又沉思了一下,道:“曾國藩,你先下去吧。”曾國藩只得告退。午後,諭旨下到各部、院。旨曰:大興縣王正夫侵吞庫銀、行奸屬官啞女一案,經刑部重新審明,系誣陷所致;着先行將順天府通判齊磚岩革職收監,啞女准予原家領回;着開脫王正夫所有處分,賞四品頂戴,升授順天府府丞。齊磚岩誣陷朝廷命官一案的一干人等,已着宗人府簡員審理。曾國藩着加一級,由吏部敘優。欽此。曾國藩一身輕鬆地回到府邸。飯後不久,劉橫也由宛平縣趕回,除啞女是齊府的假小姐這一點外,其他的事情卻沒有訪問到。曾國藩仍對劉橫誇獎幾句。坐進書房,曾國藩提筆寫了“請恩准回鄉省親”折,他準備第二天早朝的時候便遞上去。當晚,他悠悠忽忽地回了湘鄉荷葉塘。他的轎子一進村口,便望見母親在兩個婆子的攙扶下向官道這邊張望。微風拂動母親那滿頭的白髮,根根牽動着曾國藩的心。他急忙下轎,不忍再看,一直爬到母親的腳下,爬得一路血跡斑斑。他抱着母親的雙腿呼喊:“不孝的兒男子城回來了!”母親用發熱的手撫摸着他的頭頂說:“子城我兒,你是有官身的人。母親身邊盡孝事小,皇帝駕前盡忠事大。——子城啊,你能心裏想着母親,就是盡孝了!”曾國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放聲痛哭起來。已經好多年他不能這樣地大哭了,他想母親只能想在心裏,他有時想母親想得早就想大哭一場,可他不敢,他不能因為想母親而置官場的體面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