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Three unicorn
如果要評選,韋德除了家裏哪個地方呆的時間最長,瑪格麗特老妹酒吧當之無愧。
它由韋德唯一信任的朋友傑克·哈默,外號黃鼠狼開設,雖然被稱作酒吧,但實際上卻是雇傭兵人才市場,各方勢力和人物在這嘈雜的酒館中交匯,可以直接發佈任務,也可以向吧枱里的酒吧老闆諮詢。
韋德一腳踏入煙熏繚繞的酒吧,熟門熟路地向吧枱走去,短短几米的距離就和幾個熟人打了招呼。
“看看——韋德·威爾遜,弱者的守護神!”傑克張開雙手歡迎他,他帶着眼鏡,頭髮鬍子亂蓬蓬的,有些不修邊幅,“今天喝點什麼?”
“我想來點口.交*。”韋德挑眉,懶散地斜倚在吧枱上。
“嗯哼,說真的,我也想。”
韋德翻了個白眼,從褲兜里掏出來一張金色的卡片,夾在指間丟給朋友:“我說的是吹管之樂雞尾酒,但首先你幫我把錢還給那個小姑娘,嘿,我可不賺當保姆的錢,她叫什麼來着,有些複雜的名字,奧克斯梅……算了,你搞定。”
傑克從吧枱后拿了一個小酒杯,語速和韋德有得一拼:“作為雇傭兵你還真的一點都不冷血……甘露咖啡酒、百利甜還有發泡奶油,好了,你要的口.交酒,為什麼你要點這個?”
“凱莉凱莉凱莉——”韋德攔下路過的女侍應生,臉上的興高采烈一點都沒有遮掩,他順手將酒杯放在托盤中,“拿給巴克,告訴他這是布斯送的一點前.戲*。”
“你要幹什麼?”
韋德背靠在吧枱上,撐直大長腿去看,漫不經心回答:“無聊啊,就玩玩他們。”
身高兩米一身腱子肉和黑人和滿臉紋身的高大白人打了起來,韋德笑彎了腰,象徵性地拍手,但馬上又失去了興緻,轉身順了旁邊的酒杯,向傑克舉起:“為了健康,我們乾杯。”
“你媽.逼,韋德!”傑克衝出吧枱制止了事態繼續惡化,在宣佈被打倒的人只是昏迷后,圍觀的眾人發出可惜的“噓——”聲。
“哈哈——”韋德喝完了別人的酒,起身打算離開。
回到吧枱的傑克看到了他袖口露出了一截粉色,瞪大眼睛看他道:“你還真養了一個小姑娘啊,韋德。”
搜集情報對於做中介的人來說是必須的功課,特別是你的客戶還十有八九都特別危險的時候,傑克當然也不例外。雜七雜八的消息里有很多離奇的事情,他看得多了也不會覺得奇怪,但兩個星期前關於韋德的消息卻讓他反覆看了三次。
韋德·威爾遜養了一個十八歲的女孩。
“是啊,我等着她長大然後一體多用,當老婆當我保姆……”韋德眨眨眼,擼.開袖子露出了那支充滿童趣的粉紅色手錶,“操,我要回去了,海綿寶寶就要開始了。”
“別忘了星期日的聚會啊,韋德!”
韋德向後揮揮手,不甚在意地出了酒吧。
一出門就看到街對面穿着裸.露的妓女們站在路燈下搔首弄姿,遠一點的巷子裏還有人在打群架,飛出的血都濺到街上來了,並不寬闊的街道上被無所事事的混混擠滿,每走幾米就圍成一團。
“嘿,老兄,想來點好貨嗎?”穿着大衣帶着臟髒的毛線帽的黑人湊上來,“保證純凈*……”
好無聊啊,韋德繞開他有些漫不經心地抓了抓頭髮,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他正在發生一些變化,韋德自己也心知肚明,布朗克斯這些常見的一切,往常的他興趣不大,除了不沾毒.品,其他的偶爾也玩玩。但最近真是神魂顛倒,只想和小罌.粟擠在沙發上吃爆米花看些有趣的東西。
天上又開始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韋德進入公寓大樓時肩上、頭髮上已經落了一些白色。他站在家門前伸手摸鑰匙,摸了個空。
“操,什麼傻逼.玩意。”韋德罵了句,抬手正打算敲門。
咔噠——
門打開了,一個看上去毛茸茸的金色腦袋探出來看,看到是他后笑起來,打開了門:“就知道沒聽錯你的腳步聲,又忘記帶鑰匙了嗎?”
溫暖的熱空氣帶着濃郁的食物氣息爭先恐後地從室內湧出,向韋德鋪面而來。波佩還穿着小馬寶莉*色彩繽紛的圍裙,右手拿着湯勺,金色的髮絲束在耳後,她白皙的臉頰被明亮柔和的燈光照得雪白。
韋德愣在原地,站在門口沒有動作。
他能看到家裏整潔明亮的裝飾和擺設,同以前的凌亂擁擠絲毫不沾邊,也聽到沸騰的蒸汽頂着鍋蓋,烤箱運行發出的輕微嗡聲,還有電視機里熱鬧的歡笑聲。這不是他每次回來后冰冷黑暗的家,這是一個溫暖有愛的家。
“韋德,又在發獃?”波佩轉身走了幾步,沒聽到聲響,又折回來將高大強壯的男人拉近來,關門后取下拖鞋放在他腳邊,“馬上就能吃飯了,換了鞋記得洗手。”
“哎呀,我的湯!”波佩跳起來,像只歡快的小鳥撲到了廚房裏,關小了火。
韋德掐了自己一把:“操操操操操——好疼,居然他.媽不是在做夢。”
男人摸了把自己跳得飛快的心臟,彎腰換上了毛茸茸的拖鞋:“小罌.粟,我的限量版洞洞鞋呢?”
“冬天穿什麼涼拖鞋呀。”波佩帶上了隔熱手套取出烤盤,頭也沒回道,“你看見門口的玻璃罐子了嗎?以後鑰匙都放在裏面。”
韋德彎腰去看,伸出兩指去夾,想到什麼笑眯了眼:“還挺深*的。”
波佩裝作沒聽到,將烤好的小羊排端上餐桌,又轉身去了浴室取了干毛巾。
“坐下來。”她笑眯眯地扯了扯韋德的衣袖,等他順從地坐在門口的鞋凳上時就將毛巾搭在他頭上,輕輕摩挲,吸走雪花融化后的水汽。
太溫暖又舒服了,韋德難得地安靜下來。
“叩叩——”
韋德挑眉,站起來輕輕推了波佩一把,取出了身後的槍,低聲道:“躲到沙發後面去。”他側身慢慢打開了貓眼,有些驚訝,還是打開了門。
來人是一個高瘦萎.靡的中年男人,很高卻不自覺地佝僂着腰,棕色的頭髮有些長遮住他肌肉鬆弛的臉,他的眼睛很大但佈滿血絲,衣服松垮地套在身上,外套的扣子都扣錯幾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酒氣。
大概知道來人是誰,韋德將槍收起來,斜倚在門框上問道:“有事嗎?老年版賈斯汀·比伯*。”
波佩被他逗笑,從沙發後面走到他身後。
來人瑟縮了一下,有些猶豫,還是小聲道:“……我想找波佩。”
“羅伊?”
媽的。韋德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煩躁,語氣也有些不客氣:“你有事?喝酒就免了,小姑娘還沒成年,噢,我倒不知道你他.媽還記不……”
“韋德。”波佩握住男人的手,將門打開了一點看向羅伊,“羅伊,怎麼了?”
中年男人遲鈍地眨眨眼,想了一會兒才明白自己現在在幹什麼,他開口道:“我要搬走了,我要離開布朗克斯。”
“你找到住處了嗎?”
“嗯。”羅伊點頭,垂着的頭抬起來看向波佩,嚅囁道,“對不起,波佩。”
波佩牽着韋德的手,男人的溫度從掌心傳到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個地方,她笑着搖頭不想再多談,這種事很難說清楚對錯,只是道:“換了號碼的話,記得告訴我。”
羅伊鼓起勇氣看了眼眼前高大強壯的男人:“我……還想和威爾遜……先生單獨談談。”
“哈?我可沒有什麼意難忘*十幾季要和你談的,你他……聞起來就像是肥奶運動完后濕透的健身褲,或許還有什麼其他味道……”
“關於波佩。”
這句話打斷了韋德沒完沒了的嘴炮,他站直身體,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轉頭輕輕扯了扯波佩的馬尾:“小罌.粟,你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波佩輕輕搖頭,但還是找了個借口離開:“我去窗戶那裏看看,不知道還在下雪沒有?”
韋德沒有邀請羅伊進去說話的意思,兩人於是站在門口進行交談。波佩在這一層走廊的盡頭,那裏有一扇不大的開口,當作通風口。
雪下得很大,在銀色的月光中像是無數只白色的小船順着河流向下蜿蜒,雲層很厚,看不見閃爍的星星,但月亮卻出奇的又亮又圓,月光也是亮眼的銀色。
波佩看了一會兒,側過頭去看另一側的兩人,發現他們還在說話,於是帶上了耳機往上踏出幾步。
像是神跡恰好降臨,冬日月光和白雪穿過窄小的公寓露天的開口,穿過重複迴旋的層層樓梯,落在波佩站立的那幾階台階上。
白色的耳機線,白色的高領毛衣,淺色的寬鬆休閑褲,白色的絨毛拖鞋,還有匆忙間套着的韋德那件紅色羊羔絨夾克,她的雙手隨意地縮在衣服兜里,露出白皙纖細的一節手腕,金色的長發像閃爍光芒的瀑布落在她身後。
她小聲哼着歌,雙腳並在一起,像小孩一樣一階一階輕快地跳上去。
月光是燦爛明亮,照得空氣中的塵埃清晰可見,照得柔軟順滑的髮絲纖毫畢現,照得她臉上細小柔和的絨毛都那麼可愛柔軟。
韋德本來在聽羅伊說話,但目光觸及波佩時就再也移不開了。他站在那裏看她,第一次覺得世界那麼安靜,感覺有一陣不合時宜的夏夜晚風輕輕吹過他。
波佩看到了他,翹起的唇角拉大,變成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她輕輕向上跳了一步,無聲喚他:“韋德。”
金髮姑娘輕輕落在了最後一級台階上,像花瓣一般輕輕搖曳,像白薔薇一般純凈天真,像金色塵埃一般輕盈小巧。
“咚!”
但那輕輕地一跳卻落在了韋德的心上,咚的一聲,振聾發聵。
他就像那顆註定要落在牛頓腳下的蘋果一樣,不受控制地被命運推到她身邊,由遠及近,心臟不停地瘋狂敲擊胸膛,顫動不停息。
羅伊向他鞠躬,轉身向下走去,路過自己的繼女時相互點頭當作告別。
波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迴旋的台階中,收回視線看向站在門口直愣愣盯着她的男人,於是理所當然地笑起來,伸出手臂向他小跑而去。
他應該拒絕的,但是他無法拒絕。
韋德看着波佩笑着向他小跑來,伸出手臂要撲入他懷中,走廊中突然從四面八方出現了五顏六色的卡通人物,可愛幼稚卻又色彩豐富。它們圍繞着她旋轉,在她的長發上盪鞦韆,跑來跑去,甚至在波佩的眉心長出了獨角獸的螺旋角。
韋德極為罕見地輕輕嘆了口氣,張開雙手等待他的波佩落入懷中。
從他小時候開始,韋德就希望自己有一隻獨角獸,但他收到的只有嘲笑和鄙夷,“男孩子居然喜歡這些東西,噁心,娘娘腔”“獨角獸根本不存在,別幼稚了”“什麼純潔善良,能當飯吃嗎”……
後來他逐漸長大,有了強健的身軀和能把大部分人揍得狗吃屎的能力,也學會用喋喋不休的言語和漫不經心的髒話、黃.腔來掩蓋自己。
但他還是喜歡獨角獸,還是喜歡純潔的小孩子,還是相信這世界上有善良正義存在,他還是想拚命維護這些美好,即使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還有這些存在。
“如果我要把別人揍得在地上吃.屎,也是因為他罪有應得*。”“我知道韋德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弱者的保護神,韋德·威爾遜*。”
真是操.他.媽.逼,韋德不知道在罵誰。他一直在抗拒波佩的靠近,一直只想遠遠地看着這隻獨角獸,因為她美好得像一個不屬於韋德·威爾遜的奇迹。
但他做不到了,韋德攬住落入他懷中的,屬於他的獨角獸。
鬼迷心竅也罷,神魂顛倒也罷,他能做什麼呢?
他墜入愛河了啊。
“韋德,羅伊跟你說了什麼?”波佩縮縮肩膀,被他帶入溫暖的房間中。
“講了瑪蒂爾達*是如何在性.騷擾,睡在街角,沒飯吃,又被媽媽毒.打后努力成長的勵志故事呢!”
波佩微笑:“韋德。”
“啊,我好餓啊——吃飯!”韋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長腿,“吃飯吃飯吃飯!”
波佩拿他沒有辦法,端了盤子遞給人高馬大的大齡兒童,自己也坐在他身邊,踢了拖鞋蜷起腿叉起盤子裏的意大利麵吃。
電視裏的海綿寶寶開始播放片頭曲了,明亮的燈光下,是歡快的音樂聲和暖和的室內溫度,波佩柔軟的身體像小動物一樣靠在他身邊,窗外依舊的雪越下越大,韋德翻了翻盤子裏意大利麵下的吐司,大笑起來。
吐司上用番茄醬化了一個笑臉,眉毛是韋德標誌的斷眉。
“你笑什麼?”波佩盯着電視,笑着隨口問了一句。
韋德眯起眼:“我他.媽真是超級喜歡獨角獸。”
波佩這才回頭看了他一眼,視線相觸,她笑起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