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第132章香港上市
陸奎真看到蕭競越竟然連看自己一眼都不看,更加不忿了,他覺得自己在被忽視,在被踐踏。
那個研究班子是他一點點帶起來的,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可是現在蕭競越竟然直接給他拆了。他的人馬被解聘了個七零八落,就算留d下來的,也被分散到各團隊中,再也不能聽他號令了。
“蕭競越,雖然我們在平時工作中有許多分歧,可我還是相信你的為人的,我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干出這種事來!”
陸奎真覺得自己錯看了,錯看了蕭競越。
他如果知道蕭競越竟然是這樣的人,怎麼也不可能去休什麼病假啊!
而蕭競越面對悲憤異常的陸奎真,終於將目光從電腦屏幕移動到了陸奎真臉上。
“我就是干出這種事了,我就是這種人。”蕭競越也不狡辯,淡定地道。
“你——”陸奎真咬牙切齒,無言以對:“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倒是要問你,你到底要怎麼樣?”蕭競越好整以暇,放開手中的鼠標,身子微微後仰,冷冷地看着陸奎真。
望着這樣的蕭競越,陸奎真一下子愣了。
這樣的蕭競越,冷漠疏遠,帶着對待陌生人的不耐,眼神中甚至隱約有一絲厭惡。
陸奎真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忽然想起了關於他和蕭競越的最初。
最初,兩個人就是情敵,彼此看不順眼,甚至自己還被他揍過。
從開始失戀的痛苦中掙扎出來,陸奎真逐漸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和蜜芽兒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蜜芽兒也從來沒有屬於自己過。
之後中科院計算所的一樁意外,蕭競越和自己溝通時的光明磊落,讓自己心中生了敬佩之情,所以在山海公司要從中科院剝離時,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和倪先生也是和蕭競越一起,隨着山海公司離開。
這些年,兩個人可以說成為了山海公司的黃金搭檔,自己專註於技術研發,蕭競越除了技術研發外,還負責公司的其他一些雜務。
他一直覺得,從科研角度來說,他比蕭競越更勝一籌,至少比蕭競越更專註於科技研發,也更適合做研發。
他覺得負責公司的其他雜務,會讓他分散注意力,真正的科學研究需要忘我的投入。像蕭競越這種人,是不適合的,也是做不到的。
可是現在,他望着用冷漠疏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蕭競越,忽然發現,蕭競越很陌生,陌生到他彷彿從來沒有看清過這個人。
他平時不是一直處處忍讓嗎,不是性格謙和嗎,不是什麼事兒都能協調溝通得很好嗎,為什麼現在,他忽然這麼對待自己?
“你——”陸奎真皺眉,艱難地動了動乾澀的唇:“你是要把我趕出公司?”
蕭競越起身,望定陸奎真:“奎真,不是我要把你趕出公司,是你自己不把自己當成公司的一份子。”
“我問你,公司準備上市,全公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連我那個拿幾百塊工資的秘書都連着三天加班到凌晨兩三點,人家為了什麼?你呢,你這個副總裁,見人影了嗎?”
“昨天德勤的人需要一份研發數據,找不到詳細的統計,可是研發部沒人知道放哪兒了,他們只知道有這麼一份資料,就是找不到。人家德勤的人問,你們研發部負責人呢,你們副總裁不是負責這一塊的?人呢?我能說啥,我他媽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說著間,蕭競越把桌上那份解聘文件狠狠地摔在了陸奎真臉上。
“這個人,是你的人,跟了你幾年,對你忠心耿耿的,就是他,在那裏和德勤的人抬杠,人家是我們的財務顧問,是來幫助我們上市的,不是來看我們臉色的。你說這都是什麼人,什麼德性?所以我說了,愛干就干,不愛干給我滾!”
蕭競越這輩子長到現在了,還沒說過粗話,不過今天對着陸奎真,他是真來氣了。
說完這個后,他鄙薄地望着陸奎真:“我知道你或許看不起我,你打心眼裏覺得我科研能力不如你。可是你當然不知道,研發部和其他部門的所有矛盾,研發部的資金周轉,所有的事,都是我在為你扛!你只知道自己研發出了什麼成果,卻從來沒看到,別人站在你背後,為你做了什麼!”
“對了,你還看不起那些銷售人員,你覺得不就是個耍嘴皮子的嗎,當然不如你陸大少爺的研發高貴。可是你根本不懂,現在不是七八十年代產品為王的時代了!現在是新社會,是市場經濟,是銷售為王!從生產到消費者,最難跨越的一條鴻溝就是出售!睜開你天真的眼睛看看吧,這個市場上,人家不缺好產品,人家消費者都要挑花眼了!國營單位鼻孔朝天的售貨員已經被時代拋棄了!”
陸奎真聽着蕭競越的數落,一句一句,說得他面目泛紅,羞憤不已。
“蕭競越,這些年,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是一個公正無私顧全大局的人,可是我沒想到,在你心裏,竟把我想得這麼不堪,你當我是什麼?你根本看不起我,你就覺得我是個沒出氣的官二代是不是?”
他想了想,忽然又道;“你是不是心裏自卑?你一直想着耍弄我?你一直等着有一天能狠狠地罵我一頓出氣?”
蕭競越聽聞,嗤笑一聲,冷冷地說:“陸奎真,麻煩你去和倪先生談吧,這是我的辦公室,請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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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奎真被蕭競越直接扔到了倪先生面前,已經退休的倪先生和陸奎真深談一番,在陸奎真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給他指明了以後的道路。
睨先生把山海集團做了簡單拆分,一部分是商用伺服器業務,拆分給了陸奎真,剩下的全都留給蕭競越。
而山海集團的名頭自然也是蕭競越的,和陸奎真以後就沒關係了。
陸奎真聽了這番話,還要說什麼的,但是從倪先生堅硬的眼神里,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已經沒有可挽回的餘地了。
他沉默了很久后,終於咬牙,在那份協議上籤了字。
陸奎真。
他簽過無數次自己的名字,可是這一次,卻是最緩慢也是最絕望的一次。
而在陸奎真抱着他的伺服器業務部脫離出來山海集團后,山海集團輕裝上路,終於成功地在香港上市了。
公司上市,這是天大的事,為了見證這個偉大的歷史時刻,也為了更好地照顧身懷六甲的蜜芽兒,顧建國帶領着岳父母以及自己母親,還有妻女,一大夥人跟隨着蕭競越來到了香港。
在90年代,談起亞洲經濟來,有一個亞洲四小龍之說,分別是中國香港,中國台灣,韓國和新加坡。這幾個國家靠着推行出口導向型戰略,並集中發展勞動密集型加工產業,達到了迅疾的經濟騰飛,成為了亞洲的富裕國家。
儘管在20世紀末,由於經濟危機導致了部分地區的衰退,不過在這個時候,亞洲四小龍在亞洲圈的富裕還是有目共睹的。
大家一到香港,就被這大城市的繁華驚呆了。
如今的大陸還沒有那麼高的樓,有多高呢,抬起頭來看,努力地抬頭,才能看到那高樓的頂部。
而在香港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到處都是公交車和行人,倒是很少見到北京常見的自行車大軍。狹窄的道路兩旁,高樓猶如巨人一般矗立着,而在那樓宇間便是琳琅滿目的廣告牌子,幾乎佔據了絕大部分的視覺空間。
都是繁體字,什麼“上海么鳳楊梅湯”,什麼“恭和堂龜苓膏”,什麼“東方錶行”,視線投過,牌子就在你眼前,想躲都躲不過的大小廣告牌子,五顏六色地往眼睛裏擠。
顧老太一手牽着自己的乖孫女兒蜜芽兒,連連嘆息:“這香港用繁體字啊,倒是和以前的老上海很像。”
現在的上海,她看不出原來那個味兒了,反倒是香港讓她覺得眼熟。當然了,上海以前的樓和香港的可不一樣。
香港的樓太高了。
顧建國聽了忍不住笑:“娘,回頭咱去香港的商場看看,有啥你喜歡的不,你看,人家這裏有個上海么鳳楊梅湯,說不定還能有其他老上海的玩意兒呢。”
顧老太卻連連搖頭:“我在上海,可沒聽過什麼么鳳楊梅湯,這都是假借名頭!”
童母聽了,也跟着附和:“就是,這是騙人的,騙他們年輕人!”
童韻笑着說:“別管是不是騙人的,咱先嘗嘗,也許真有上海味兒呢!”
這邊童韻話還沒落,那邊蕭競越的秘書已經回來了。
原來這秘書機靈,蕭競越給個眼色,他已經趕緊過去上海么鳳那個店鋪了。
他買了不少東西,有加應子,也有話梅,先分給幾個老人家嘗,又給了蜜芽兒和蕭競越等。
大傢伙一邊嘗着,一邊繼續逛街,路上走走停停,但凡看中什麼,自有蕭競越這個女婿過去趕緊買了。
後來童母有些看不過去了,碰了碰自己女兒童韻的胳膊:“別總讓競越出錢哪!”
誰知道顧老太一聽,噗地笑出來。
“你心疼他的錢幹嘛,他啊,現在發大財了,這一上市,股份都是錢,你說咱不挖他還能挖誰?”
童韻也點頭,笑:“是,娘,你就別操心,這裏就他和蜜芽兒一個晚輩,這都是應該孝順的!”
蕭競越這一趟來香港,專門帶着幾位老人家和童韻父母,其實就是為了讓他們玩個開心,畢竟這年月大陸人有機會來北京的少之又少。
這次來香港,無論是酒店還是車,都是一等一的,區區逛街購物吃個什麼東西,那自然是不疼不癢不在話下,哪裏在乎這個呢。
當下他拎着大包小包笑着說:“姥姥,我娘說的是,姥姥你就放心買吧,喜歡啥就給你買啥!”
他自打結婚後,就跟着蜜芽兒一起喊顧建國童韻為爹娘了。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顧老太和童母兩位老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咱們這一輩子不容易,如今可是得了咱這孫女婿的好處了!”
“對,我瞧着啊,比我這親兒子顧建國還要強點!”
顧建國一聽這話,笑得無奈啊:“娘,你誇競越就誇,幹嘛埋汰我呢!”
當著他丈母娘的面呢!
一行人就在說說笑笑間,下榻了賓館,蜜芽兒等人歇了兩天,而蕭競越那邊卻是馬不停蹄地做最後的籌備,為了上市那一刻而計劃着。
這是1993年的秋天,在這個時候,大陸還比較落後,香港人看大陸的人,那就是鄉下表叔來蹭東西了。
可是竟然有一家大陸的企業要來香港聯合交易所上市了?一時之間,這個消息轟動,香港媒體大書特書,其中不乏挖苦諷刺言語。
蕭競越並沒有理會這些嘲諷和唱衰,就在這一天,他在自己家人和下屬的陪同下,領着自己身懷六甲的妻子蜜芽兒,一起來到了香港聯合交易所。
除了顧家和童家的相關親人外,前來的還有些山海集團的合作夥伴等,這其中當然更少不了元老級別的人物睨先生。大家一個個西裝革履精神煥發,見到了蕭競越,紛紛上前握手,也有人笑呵呵地望着蜜芽兒肚子,誇讚說這是雙喜臨門,祝蕭競越能夠早日抱得貴子。
蜜芽兒雖然大着肚子,不過衣着什麼的都是事先特意訂做的,站在交易所的紅地毯上,陪伴着挺拔穩重的蕭競越,那是一點都不遜色的。
一切就緒,睨先生正式宣佈,公司英文名稱為“ShanHaigroupLimited”,中文名為“山海集團有限公司”。
宣佈完后,蕭競越攜手自己的妻子蜜芽兒,一起來到了銅鑼前,敲響了銅鑼。
在那銅鑼聲中,蕭競越目光掃過周圍跟着自己披荊斬棘的屬下,曾經對自己的成長起過至關重要作用的顧老太和童韻等人,以及那將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睨先生,最後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妻子蜜芽兒身上。
他這一生,從那貧窮落後的大北庄開始,經歷過貧寒飢餓,遭遇過白眼嫌棄,他就這麼從污泥中一點點地爬出來,走出了大北庄,走出了清水縣,去到北京,並來到了這錦繡繁華的大香港,站在了這無數人艷羨的紅地毯上,敲響了這劃時代的銅鑼。
他何其有幸,一路行來,有這麼多人相助,又有青梅竹馬的蜜芽兒攜手共度一生。
想到這些,他輕笑了下,用着只有自己和蜜芽兒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輕柔地道:“蜜芽兒,我愛你。”
這聲音,太低太輕,以至於所有的媒體都沒有捕捉到一點點聲浪。
蜜芽兒原本正含笑望着各方媒體記者,聽到這個,微詫,仰起臉來看向身邊的男人。
卻只見,他眸光如深潭,含笑望着自己,而唇邊那點似有若無的小酒窩,依然如許多年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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