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榮光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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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臨陽越來越近,雨勢也正漸漸地小了許多,風不再那麼劇烈,手機也開始有訊號。
刑慕白適度地提了車速,車輪碾壓過的地方濺起一片水花。
一路過來,雖然刑慕白不主動說話,但對於司機大叔的攀談他也不會不理睬,所以當刑慕白把司機大叔送到目的地時,司機大叔也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是消防隊長,畢竟林疏清一上車就很熟稔地喊了他一聲刑隊長。
而林疏清也知道了為什麼會意外遇到刑慕白,他是去臨陽北邊的村落里看望他的爺爺去了,正巧回沈城要經過她被困的那條路。
司機大叔打開車門剛下車,林疏清立刻對刑慕白說:“等我一下。”
隨即快速地跳下車,撐開傘追上正要走的司機大叔,叫住人,她對特別實在的司機大叔再次道謝,要不是司機大叔人好,折回來等在路邊接她,她現在還不知道落到什麼境地。
司機大叔憨厚地笑着連連擺手,林疏清用手臂箍住傘柄,在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塞到司機大叔的手中,“大叔,這是我的名片,雖然我不是腎病內科的醫生,但我回去會幫您問問腎病內科那邊的醫生,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對您女兒的病情更有幫助。當然,您以後有什麼需要用我的地方,直接打電話告訴我就行,我能幫到的一定幫。”
出租車司機當時只是有感而發,沒管住嘴多和林疏清絮叨了一番,沒想到她居然是沈城最好的醫院的醫生,現在還主動把名片塞給自己說會儘可能的幫助他。
林疏清又從包里拿出錢夾,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掏出來給了司機,她緊緊地攥着司機的手不讓他還回來,特別感激地說:“大叔,這些您拿着。”
司機說什麼都不肯要,非要還給她,林疏清搖頭,“今天真的很謝謝您了,因為我還讓您的車壞在半路,就當是給您的修車費了好嗎?”
“我先走了,大叔,再見,有事給我打電話就行。”
林疏清生怕司機把錢還給她,一溜煙跑到車旁,拉開副駕駛的門利索地跳上車,把傘收好,對刑慕白說:“開車吧。”然後對站在車旁的司機笑着揮了揮手。
司機望着遠去的吉普車,看了看兩手中的一沓錢和那張名片,還是有點緩不過神。
半晌,他笑了笑,感嘆道:“老天爺是看到了我做的善事,開了眼讓我遇到了貴人吶!”
兩個人繼續向沈城出發,從臨陽到沈城有三個小時左右的車程,此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多,等他們回到沈城大概也要快十點。
刑慕白沉默地開着車,腦海里閃現過的全都是剛才他隔着車窗看到的她和那個中年司機說話的場景,纖瘦的女人撐着傘低頭從包里翻出名片和現金,全都塞給司機,她的臉上掛着淺笑,感激的神情溢於言表,白皙的側臉在橘黃的路燈下映襯的特別柔和,小巧的鼻樑十分的挺,在和司機因為現金推搡時偶爾不經意會露出一小截白嫩光滑的細腰。
好像是真的同九年前那個剛剛高考完不久的女孩有哪裏是不一樣了。
車離開臨陽沒多久,林疏清就歪了頭問他:“刑隊長,我能不能用下你的手機給我師父打個電話報平安?我的手機沒有電了。”林疏清說著還怕他不信似的晃了晃手裏已經完全黑屏的手機。
刑慕白淡淡地瞟了一眼,伸出右手從中控台下方的儲物格里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林疏清的嘴角翹起來,接到手裏后就摁開電源,然後發現,這人的屏保和桌面壁紙都是用的系統默認的風景照。
嘖,無趣的男人。
她打開撥號鍵盤,輸了幾個數字,號碼都還沒輸完,他的手機屏幕上就很智能地彈出一個通知欄,上面寫的是——林疏清醫生。
林疏清在心裏默默地不滿了下,她摁下撥號鍵,用他的手機給自己打了電話。
而她那個其實並沒有關機的手機下一秒就響起了來電鈴聲,在安靜的車廂格外的突兀響亮。
刑慕白睇了她一眼,林疏清特別坦然地衝著他笑,那神情彷彿在說,誰讓你不聯繫我的!
她細長的手指熟練而飛快地在他的手機屏幕上按着,嘴裏說:“回去后什麼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啊刑隊長,感謝你今天捎帶我回沈城。”
刑慕白的神情冷然,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車內的燈光打下來,落到他的臉上,把他稜角分明硬氣剛毅的面龐輪廓勾勒的完完全全。
他沉吟了幾秒才不急不慢地開口道:“舉手之勞,順便而已,不用麻煩林醫生百忙中抽身請我吃飯。”
林疏清撇撇嘴,糾正他說:“刑慕白,我剛問你記不記得我叫什麼的時候,你那聲林疏清明明喊的很自然流利啊,現在幹嘛又林醫生林醫生的叫,多不好聽啊,還是我的名字叫起來順耳,你以後就直接喚我名字就好了。”
刑慕白哼了聲:“……毛病。”
她輕笑起來,接着上一個話題故意對他講:“至於我非想請你吃飯這件事吧,我這人呢,不喜歡欠人情,你不答應和我一起吃飯,我心裏就總記掛着你哪天哪天幫過我,我找機會一定要回報回來。”
刑慕白眯了眯眼,哼笑,沒有搭話。
林疏清繼續慢悠悠道:“就像是九年前你連續救我兩次,那時候我不知道能做什麼去回報你……”
所以在看到你手上的傷口后突然就特別特別想學醫,想力所能及的幫到你,來報答你。
刑慕白卻突然說:“你好好活着不去想尋死就是幫我大忙了。”
林疏清的話被他打斷,她停頓了下,而後笑起來,語調上揚:“所以我這些年來一直在努力地聽你的話,好好活着啊。”
“我知道,要惜命嘛!”她腦袋偏過去望着他,眉眼彎彎,眼底全都是零星細碎的光芒。
……
那年火災過後的隔日,在醫院清醒過來的她終於鬆開了刑慕白的手指,哭着吵鬧要找父母。
她接受不了這樣突發的意外,接受不了自己一下子就失去了雙親。
於是她從病床上滑下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打着哭嗝沖他嚷:“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和我爸媽一起燒死算了!”
說完就往外跑去。
她不知道要去哪裏,只是憑藉著本能跑到了離病房很近的樓梯口,順着樓梯就往下跑。
有那麼一瞬間,林疏清腦子裏閃過了要死的念頭,她真想一了百了。
父母都去世了,她什麼都沒有了,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不如死了算了。
刑慕白追着出去,在她光着腳蹬蹬蹬下樓時,他幾個跨步就踏下台階扯住她,兩個人拉扯間林疏清失去平衡,直直地向後栽去。
她甚至連尖叫都沒有,特別平靜的閉上眼,無比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倒。
她在自暴自棄,在放棄生命。
突然,她的腦袋被一隻大手扣住,林疏清一個激靈,猛然睜開眼,刑慕白的臉出現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的下顎線緊緊地繃住,眉峰攏起來。
她都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
兩個人摔在地上,滾了下去,但林疏清一點事都沒有,她被他拼力護在了懷裏。
刑慕白把她撈起來,讓腿軟無力的她坐在了台階上,他蹲在她的腳邊,一條腿的膝蓋幾乎快要和地面挨上,他的神情微微慍怒,但在極力地隱忍着,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平靜,話語冷冰冰的,像是冬天裏的寒冰融化不開。
“我們消防弟兄拼死拼活把你救出來,把你父母的全屍給帶了出來,你就這麼不惜命,你對得起誰?”
“如果你想死,別在我眼前讓我看到,我做不到見死不救。還有,既然你想和你父母一起被火燒死,那你一開始就不該在跑進火場之前打119,不該讓我們知道,那樣你就能安安靜靜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但你很不幸落到了我手裏,能活,我就不會讓你死。”
林疏清的眼淚還蓄着淚,睫毛上沾染着剛才哭泣時殘留的淚珠,表情萬分驚愕。
她真的傻掉了,她完全沒想到他會把她護住。
“還想怎麼尋死?你繼續,我陪你,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看看你能不能死成。”刑慕白的語氣十分篤定。
林疏清的眼淚突然之間像是傾盆大雨,啪嗒啪嗒往下掉,她瞥眼看到他的手正在往外不斷地流血,頓時哭的更凶。
醫院的每一個樓梯台階上都半嵌了橫着的一截一截的鐵棍,因為年數比較久,有些已經翹了出來,剛才在護着她滾下來時,他的手被颳了傷口,傷口上甚至還有細碎的鐵鏽屑。
她哭的泣不成聲,又開始打哭嗝,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斷斷續續道:“不……嗝……不死了,嗚嗚嗚嗝……我後悔了,不死了……”
剛才閉上眼任由自己自暴自棄尋死後她心裏的恐懼感就越來越大,她的腦海里想起之前父母總是笑着教導她說清清以後一定要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我們清清特別棒,很堅強……
她突然就後悔了。
可她的手還沒有胡亂地抓住什麼,就被他護住了。
他又救了她。
刑慕白聽到她這樣說,心裏鬆了一口氣,他率先站起來,嗓音微微柔和了些,沉穩道:“起來,回病房好好休息。”
林疏清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發抖,雙腿依舊發軟,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腳下沒穩住,滑了一下,整個人又要摔出去,刑慕白眼明手快,電光火石間已經伸出手箍住她的身體,她的身體很軟,柔若無骨,他不敢太用力,順着她不斷下滑的身體不得不再次蹲下來。
他半跪在地上摟着她,懷裏的女孩身體顫抖地特別厲害,他察覺到了她的后怕,輕輕拍了拍她,溫聲說:“沒事了,以後別再這樣動不動就尋死,好好活下去。”
林疏清還光着腳,而且剛剛受了驚嚇,再次撿回一條命的她腿軟的根本就走不了路,刑慕白把人給抱起來送回病房。
林疏清被他放到病床上,她抹了把眼淚,聲音還在打顫,對他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刑慕白清清淡淡地回了句不用,而後又道:“我珍惜每一條生命。所以也請你,惜命。”
“不為別人,不為你父母,只為你自己。”
他離開的時候她盯着他的背影看,在他出門的那一刻突然對他高聲說:“我要報醫學專業,以後當醫生!”
他停住腳步,轉身看向她,坐在病床上的女孩眼睛被淚水洗刷的清澈純凈,濕漉漉地望着他。
刑慕白輕微地彎了彎唇,“嗯。”
自那一別,他們九年都沒有再見。
其實當年那日從醫院出來刑慕白就有各處打聽,最後聯繫了當初在軍校的好友要到了好友在臨陽空閑房子的鑰匙,休假期間他回了趟沈城,再返回臨陽時拿着從好友那裏拿來的房子鑰匙去找林疏清,然而她已經出院了,連張字條都沒有留下,不聲不響的,就這麼走了。
虧他還想幫幫她給她找了個住處。
而林疏清,因為鄉下老家那邊唯一健在的姥爺聽到她父母出了事就急火攻心突發急病,所以這幾天她處理好父母的後事后就連忙趕回去照顧老人家。
但最終她的姥爺也沒有熬過去老年喪女的痛,在那個漫長的暑假還沒結束時就離開了人世。
自此,林疏清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至親,徹底孤身一人。
她辦完了老人的白事,暑假也進入了尾期,上大學之前她回了一趟臨陽,去了消防隊找她的救命恩人。
但,他被調走了。
她只知道他叫刑慕白,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想成為醫生的想法是在看到他因為救她而划傷手的那一刻才驀地冒出來的。
沒有絲毫的預兆和緣由,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很想很想和他一樣,有能力去救人,救很多很多的人。
包括他。
而這些年來,她也一直把他的話記在心裏。
要惜命。
要好好地活着。
不為任何人,只為自己。
——
不,她其實是為了他,才活成了現在的樣子。
為你而活,因愛而生。
沒想到這個大紅大火的明星竟然是刑慕白的妹妹。
刑信晗和林疏清一人抱了一桶爆米花,座位旁邊還放了一杯可樂,刑慕白倒是什麼都沒有買,蘇南只買了杯飲品。
好像女孩子都比較偏愛這種食品,或者說,更喜歡在看電影時吃這些,覺得看電影就該吃爆米花,因為它們是絕配。
刑信晗和蘇南全程都在邊看邊聊,甚至都討論起了電影的劇情,刑信晗中途把懷裏的爆米花很大方地遞過去問蘇南:“蘇醫生要吃嗎?”
蘇南本來很想拿一個的,但他越過刑信晗看到了她後面那張冷冰冰的面孔,男人正目光冷然地盯着自己,眼底的探究和警惕顯而易見。
蘇南見過刑慕白,也知道他的身份,再加上他還是刑信晗的親哥哥,再想怎樣也不敢造次,於是對刑信晗搖了搖頭,然而他還沒開口說話,刑信晗就笑着說:“吃一個吧,很好吃的!”
蘇南:“……”
刑信晗從桶里抓起一個給他,“喏。”
蘇南心裏那個激動,平常拿手術刀一點都不顫的手此時都快要微微抖起來,他咧開嘴笑,從刑信晗的手裏拿走爆米花,填進了嘴裏。
媽耶!超甜!!!
蘇南心裏的小人瘋狂歡快的跳着舞,整個人都像是踩在了雲朵上,輕飄飄的。
下一秒,刑慕白冷冷地哼了一聲,蘇南驀地清醒過來,努力把自己那副迷哥的模樣給收斂起來。
旁觀了全程的林疏清聽到刑慕白不屑地冷哼,她輕輕笑了下,捏起一個爆米花送到他的嘴邊,刑慕白條件反射性地撇了頭躲開,同時手非常快的抓住她湊過來的纖細手腕,眼瞼下斂,盯着她。
影廳很昏暗,只有前方大熒幕上的投射下來的微弱淺淡的光芒。
男人的髮型和九年前一樣,是一成不變的板寸頭,他的眼窩深邃,眸子漆黑,裏面映着細碎的光,像極了黑曜石,鼻樑高而挺,嘴唇的厚度適中,臉龐硬朗線條流暢。
和九年前比起來,現在的他看起來更加的穩重沉靜,儘管那時林疏清就感覺到了他身上超出年齡的成熟,但現在的沉穩凸顯的更甚,彷彿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會沉着應對,處變不驚。
這種人是會讓人不自覺就心安的,跟他呆在一起會很有安全感。
林疏清的嘴角微微揚起,歪頭沖他樂,她湊近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不用心裏不平衡,我的給你吃。”
刑慕白睨她,林疏清眨了眨眼睛,“不吃?”
他的手還攥着她的手腕,刑慕白心裏生出一種錯覺,似乎他再用力些就會把她的手腕折斷,太脆弱了。
刑慕白鬆開她,用手撥開她的手,“不吃。”
“哦。”林疏清撇撇嘴,把爆米花扔進自己的嘴裏,慢慢地咀嚼着,轉正身體繼續看電影,幾秒后,就在刑慕白的手擱在扶手上時,她的手突然又伸了過來,而她手裏捏的那個爆米花這次直接杵到了他的嘴唇上。
刑慕白:“……”
他面無表情地瞪着她,林疏清得逞地無聲笑,她偏身,在他耳邊特別小聲地說:“刑隊長,你的嘴巴都碰到了,不吃就只能浪費掉了。”
“軍人要時刻牢記不能浪費一粒糧食,”她笑語盈盈地一字一句道,“你再不張嘴我就扔了。”
刑慕白憋着氣,張開嘴把她手中的爆米花吃下去,口腔里登時都是奶腥甜膩的味道。
甜的齁的慌兒。
不知道哪裏好吃了。
之後電影裏演的什麼他全都沒有看下去,嘴裏那股甜膩到齁的味覺一直衝淡不下去,刑慕白偶爾會瞥一眼身旁這個一口接一口吃的歡快的女人,再淡淡地收回視線,繼續微皺着眉試圖把奶香味壓下去。
電影散場后刑信晗去了廁所,林疏清也要去,於是兩個女孩子就這麼愉快地一起結伴同行了。
有林疏清陪着正巧可以護着刑信晗一些,萬一被粉絲認出來也不至於沒有人打掩護幫她。
刑慕白去了櫃枱那邊排隊要了瓶礦泉水,林疏清和刑信晗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現在牆邊的男人正往嘴裏灌水。
身形挺拔站的筆直的他仰起頭,細長的脖頸被拉長,性感的喉結隨着他吞咽水的動作不斷地滾動,眼睫下榻微垂。
礦泉水被他一口氣喝下去大半瓶,刑慕白喝好后擰緊瓶蓋,嘴唇上因為喝水而沾了水漬,他很自然地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從右向左抹了一下,動作流暢而隨意,懶散中帶有幾分不羈,和他板著臉訓人時的樣子完全不同。
喝了半瓶水,嘴裏的奶味終於消散,刑慕白像是有所察覺,偏頭看過來,林疏清正巧和刑信晗走到他面前。
刑信晗望了望站在窗邊的蘇南,他還在打電話,然後轉頭對刑慕白說:“哥,我們回去吧。”
刑慕白“嗯”了聲,伸手攬住她,將人給護在懷裏,不知情的人表面看起來就像是男朋友把女朋友護在懷裏那樣,倒也不會很招人眼球讓人懷疑,除了刑慕白的長相有點惹眼,容易吸引女孩子們的目光。
刑信晗偷偷地對林疏清揮了揮手,笑着說:“拜拜。”
林疏清也笑,“再見。”
刑慕白垂眸望着她,轉身之前對她微微頷首,淡淡地說了句“走了”,隨即就帶着刑信晗離開。
林疏清站在原地等蘇南打完電話一起走,目光一直停留在漸行漸遠的刑慕白的背影上,高大的男人像是保護小孩子那樣把妹妹摟在懷裏護着,他的身形魁梧挺拔,肩寬腰窄腿長,長期在部隊訓練讓他的身材很完美很標準,步子端端正正的,又沉又穩,就像他這個人。
……
刑信晗直到上了車才敢把棒球帽和口罩全都摘下來,她揚了揚眉,呼出一口氣,氣息還沒吐完,刑慕白就邊熟練的倒車出庫,然後上路,邊問她:“你和那個男醫生是什麼情況?”
刑信晗眨了眨眼睛,無辜,“沒情況啊。”
刑慕白斜了她一眼,笑着哼聲:“沒情況你會這麼樂意換座位和他挨着,全程聊的停不下來,還給他爆米花吃?”
“刑信晗,你知不知道你看電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泄露的有多明顯?”
刑信晗盯着刑慕白看,他繼續沒好氣道:“把我盯出個洞來事實也不會變。”
“怎麼認識的?”他問。
“就……前段時間生病看醫生嘛。”刑信晗籠統道。
刑慕白睨她,語氣嚴肅:“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看電影去的,而是為了看某個人吧?你一剛過二十歲的小丫頭片子,整天想……”
“哥你管我之前先解決一下你自己的事吧!”刑信晗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成功地讓刑慕白住了嘴。
他眯起眼,眼角微挑,似笑非笑,語氣不明:“嗯?”
刑信晗咬咬牙,大着膽子道:“你一門心思全都在消防上,這些年來周圍有多少姑娘盯着你覬覦你想和你談談戀愛啊,結果你幾句話就能把人給趕跑……唉,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這個,就和蘇醫生一起看電影的這個,我聽蘇醫生說也是他們急診科的醫生,很厲害的,長得也很漂亮耶,而且看上去好像對你有意思哎哥。”
刑信晗繼續兩眼放光的對刑慕白說:“你都能看出我的事來,那應該也能感覺到這個林醫生對你是什麼意思來吧?我覺得這個可以,”她嘻嘻笑,“長得漂亮性格又好,而且和蘇醫生是關係挺好的同事,據說人超級棒,我覺得很好啊,哥你覺得呢?”
刑慕白冷冷地勾起笑,不答反問:“合著今天晚上就是你和你那個蘇醫生一人找了一個擋箭牌偷着約會?那這個蘇醫生演技也很爐火純青啊。”假裝在電影院巧遇的語氣和神情,演的完全不像裝出來的。
聽到“約會”這兩個字,刑信晗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她有點羞窘地說:“哪裏啊,約會是情侶才會用的好吧,我和他現在又不是。”
“不過我是聽他說你和林醫生好像有些交情,所以才想出這個辦法來,一舉兩得嘛,我們兩個約一起看一場電影的目標達到了,正好也讓你們相處相處嘛。”
刑慕白低低地冷哼,不知是喜是怒,只不過剩下的路,他沒有說一句話。
刑信晗的話讓刑慕白有些心煩。
不能否認,他對林疏清是有感情,但絕對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
他很清楚,他之所以對她有着某種特殊的感情,還是因為當年她家失火那件事。
當年發生火災時她才剛剛滿十八歲,而他,差兩個多月22歲,那時的他雖然心態上超出年齡的成熟,也比同齡人要沉穩的多,但終究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大男孩,青澀、懵懂,說白了,也就是個愣頭小子。
他們不過是因為一場大火而相識,相處的時間連兩天都不到。
或許她因為他把她從火場裏救出來后又在醫院的樓梯里再次救了她一命而對他印象深刻心懷感激,所以這些年來她念念不忘,在他們偶然間再次相遇時會一眼就把他認出來。
但感激,並不是愛情。
報答恩情也不需要以身相許。
況且那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根本就不需要她任何報答。
而他,那年休假回沈城和母親談妥事宜確定會調回沈城特勤中隊,順便從在沈城工作的好友手裏拿到了閑置房子的鑰匙,他想在自己離開臨陽之前力所能及地幫她一些,和她好好告個別,再囑咐囑咐她,請一定好好活着,別再動不動就想輕生要尋死。
可他滿心歡喜地跑去醫院,結果等到的是她不言不語地離開,連聲招呼都不打,連句告別都不說。
他的一片好心好意,根本無處安放。
初始刑慕白對於林疏清默默離開毫無音訊這件事情緒是很複雜的,不可否認是有失落,他費盡心力幫她找了住處安置她,結果她卻跑了,除此之外最多的還是擔心,一個剛剛失去雙親沒了家的女孩子,孤身一人能去到哪裏?
後來他慢慢地想通,也釋然。
她這樣做根本沒有哪裏不對和不合適。
他們其實本就沒什麼關係,不過就是她家失火,他把她從火場救了出來而已。
火滅了,事情了結,任務結束。
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子,他繼續扛起水槍救他的火,她重新開始屬於她的新人生。
一切都很好,根本不用說再見。
她也不急,反正知道了他現在在沈城,來日方長。
接下來的幾天林疏清一直在醫院,工作的狀態持續到二十三號。
刑慕白倒是再也沒有出現過醫院的病房來看他的兵,大概是忙透了。
下午一下班林疏清就跑去了好友蘇南的休息室,推開門后她把提前準備好的榴槤放到蘇南的桌上,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剛剛換回自己衣服的蘇南見她殷勤地給他送他的最愛,搖搖頭輕嘖,“無事獻殷勤……”
“肯定是需要你江湖救急啊!”林疏清沒等他說完就搶話接了下去,“請蘇醫生幫我代個班好不啦?”
蘇南煞有介事地撇撇嘴,靠住辦公桌,側頭問她:“兩個榴槤就想把我打發?”
林疏清略微思考了下,又加了一些:“等我回來請你吃飯。”
蘇南依舊緩緩搖頭,一副不妥協的樣子。
林疏清說:“那你自己提。”
就在蘇南眼眸閃起光亮正要張開嘴說話時,林疏清又先他一步提前說道:“別獅子大開口,我還攢錢買車呢!就快夠了的!”
“等我買了車,帶你去兜風啊!”她笑嘻嘻地說道。
蘇南極為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兜風之前老子想去建設路新開的那家焰色酒吧嗨一場,你請客,我這次就替你上班。”
“行。”林疏清很豪爽地應下來,“那就先謝謝蘇哥了!我去跟我師父請個假說一下。”
蘇南擺擺手示意她可以滾了,眼珠子都快要長在林疏清拿來的那兩個榴槤身上了。
林疏清勾了勾唇,在她出蘇南的休息室時又探進頭來笑着對他說:“到時候我請客你買單啊蘇哥!拜拜~”
蘇南扭過身,盯着被她關上的門,須臾,被她氣的笑了起來。
林疏清在離開醫院之前去了她師父楊啟華的辦公室,她只是說了明天不來醫院,並沒有多說其他的,楊啟華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兩個人這幾年幾乎日日相處並不是假的,林疏清的遭遇楊啟華是知道的。
楊啟華到現在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結婚,人孤傲冷清,從來不收徒,當年卻偏偏看上了林疏清這個苗子,破天荒的要了她做徒弟親自培養。
而林疏清父母雙亡,在心裏不僅僅是把楊啟華當成師父的,更是把他看成親人,每逢過年過節,兩個人都會在一起過。
“天氣預報說明天全國都有強降雨,穿厚點,記得帶上傘,別挨了淋再感冒發熱。”楊啟華邊低頭看病歷邊像個老父親似的囑咐她。
林疏清笑語盈盈乖乖巧巧地應下,然後出了醫院,回家。
……
隔天6月24號。
果然如楊啟華所言,下雨了。
而且雨勢一點都不小。
林疏清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裝,七分袖黑色收腰短襯搭配直筒裙褲,襯的她腰細腿長,考慮到雨水的原因,她很明智地換了一雙簡約款式的松糕底黑色涼鞋。
她坐車到了臨陽的車站,撐開她帶來的黑色雨傘,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后對司機師傅說去淮南路的花店。
林疏清把雨傘放在腳邊,低頭在包里翻紙巾,抽出一張來把臉上和手上的雨水給擦拭乾凈,中年司機大叔瞥眼間從後視鏡里看到她的動作,開口說:“今天雨水挺大的,再這樣下下去,路都有可能被淹。”
林疏清淡淡笑了下,說了句是。
司機繼續道:“姑娘你買完東西還是趕緊回家的好,這雨指不定要下多久,我看天氣預報可是說要下一整天。”
林疏清正用手捋被雨水打濕的髮絲,聽了司機好心的提醒身體微僵,輕聲說了下謝謝,然後就開始望着玻璃窗上密密麻麻的雨簾開始發怔。
司機見這姑娘目光疏離而淡漠,也識趣地沒再想繼續同她講話,車廂里一片安靜,只有雨滴打在車窗上的噼里啪啦聲。
九年的時間,林疏清每年都會回來幾次,來看望已過世的父母,她是親眼看着臨陽這座小縣城一點一點地發展起來的,現在的臨陽雖然比不上那些一線二線的大城市,但也足夠繁華熱鬧,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馬路上車水馬龍,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只不過,終究是沒有她的家了。
到了地點后林疏清付錢,然後打開車門下車,在她順手關上後車門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司機師傅嘆了口氣說再下這麼大,下午和晚上要不就不拉乘客了。
她踏進花店,在裏面精挑細選了好久,要了白菊、白百合,還有母親秦琴最喜歡的梔子花和父親最愛的馬蹄蓮,最後用紙張和絲帶把她要買的花束親手固定好。
林疏清付了錢后沒有把花立刻取走,而是先去了附近的餐館吃午飯,要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雜麵。
吃過午飯林疏清在餐館坐着休息了一會兒,這才折回花店拿走自己買的花束,在花店外面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址后司機有點猶豫,因為她說的地方實在偏遠,雨下的這麼大,路着實不好走。
“姑娘,叔跟你說,這個天氣去那邊真的有點……”
林疏清說:“我付雙倍的車費,請您一定要帶我過去,我要去看我爸媽的。”
司機看了看她手裏抱的花,又瞅了下她懇求的表情,最終不再勸說她,點點頭應下來。
在去的路上雨勢就變得越來越大,為了安全着想,車速提不上去,等到林疏清方面安葬父母的地方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
她付了車費下車,一手撐着傘一手抱着花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司機在車裏透過車前窗看着她一點一點的走遠,微微嘆氣,思索了幾秒,搖搖頭掉頭離開。
林疏清深一腳淺一腳地淌着泥水來到墓碑前,她彎腰把懷裏抱的花束放到墓碑前,安安靜靜地站着,眼眸低垂,盯着墓碑上的兩張照片看。
豆大的雨滴砸到花束上,塑料紙外圍不斷地流淌着雨水,墓碑早就被大雨淋濕,沒多一會兒,花束上的花瓣就開始散落,被雨水沖刷到旁邊,零散的鋪在地上。
良久,林疏清緩慢地蹲下身,抬手仔仔細細地擦去墓碑的照片上水漬,不斷地有雨繼續落到上面,她就一直擦,擦完了母親的擦父親的,邊擦拭邊和他們說話,絮絮叨叨的,一句一句不急不緩地說著她日常發生的瑣事。
“爸媽,我居然又遇到了當年那個救我的人,”林疏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淺淺淡淡的笑意,“這算緣分吧,都過去九年了,我還是遇見了他。”
……
“你們到底怎麼了嘛……”她抿抿唇,聲音有點哽咽。
當年發生火災那晚她出去參加了畢業聚餐,臨出家門之前也察覺到了父母間的氣氛不對,但他們這些年來就是這麼吵吵鬧鬧過來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完鬧完繼續過日子,誰也離不開誰。
林疏清沒有覺得哪裏不對,逕自出了門,可那晚,等待她的是滾燙燒灼的兩具屍體。
她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這樣,為何突然之間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她很多時候甚至會想,如果她那天晚上沒有出門,會不會也早在九年前就和父母一樣,化成了一具僵硬的屍體。
林疏清在父母的墓碑前呆了快一個小時,雨勢越來越大,甚至都颳起了狂風,她站起來,對着墓碑深深地三鞠躬,臨走前對他們說:“在那邊不要總吵架了,好好的。”
然後轉身,身單影只地背離墓地,黑色的雨傘將她的表情成功地遮擋隱匿在裏面,雨水順着傘面像是水柱一樣嘩啦啦地流下去,身後放在墓碑前的花束已經被狂風暴雨摧殘的花瓣零落,一陣猛風吹來,散掉的花瓣被卷到空中,再次在雨滴的拍打下飄到地面上。
林疏清單薄的身體被猛烈的風雨吹的左搖右晃,她兩手死死抓着傘柄,艱難地走出小路,一眼就看到了還等在路邊的那輛出租車。
司機一見到她的身影,立刻打開車門撐了傘下來,對她狂招手,大聲喊:“丫頭,快過來上車!”
林疏清本來以為司機早就離開了,沒想到一轉彎就看到了這輛車還停在原地,她愣了下,急忙小跑過來,嗓音有點泛哽,“大叔……”
憨厚相的大叔急忙打開後車座的車門,“快快,快進去,這風雨大的喲,你看看你,身上都濕了。”
林疏清也沒推脫,直接鑽進了車裏,司機大叔也很快地進了車裏,發動車子向前駛去,現在的雨勢都趕上了特大暴雨,開車上路確實很危險,好在司機大叔開車多年,經驗老道,再加上他開的速度很緩慢,倒也沒出什麼事。
林疏清身上幾乎都要濕透,車廂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她抹了把臉上的水,身體止不住地發抖,她也沒問“您怎麼又回來了”這種廢話,直接感激地道謝:“謝謝您了,大叔。”
司機大叔笑了笑,特別樸實道:“我是看你一個女孩子冒着這麼大的風雨還非要來這裏,怕我再離開了你就叫不到回去的車,良心過不去啊。”
“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到時候你要怎麼回去。”
林疏清沉默了片刻,眼睛有點發燙,再一次特別鄭重地說:“真的謝謝您,大叔。”
“嗨,”司機大叔嘆了口氣,“不謝不謝,就當是我積善行德,要是上天有眼,就讓我女兒快點好起來。”
林疏清疑問:“您女兒?”
司機大叔優點愁苦地笑了笑,“我當年結婚晚,我家丫頭今年才17歲呢,你說這小小年紀就得了尿毒症啊,我現在每天就盼望着能有合適的腎/源配型成功,我砸鍋賣鐵也給小閨女治病。”
“唉,我也是當父母的,剛才聽你說去看父母,還抱着花,姑娘的父母是已經……”
林疏清輕輕點頭,嗯了下,“他們去世了,今天是他們的忌日,所以我才執意冒雨也要看看他們。”
司機大叔沉默了片刻,說了句抱歉,還想說點什麼安慰她,林疏清就笑笑,“沒事。”
然後低頭在手機的聯繫人里找到一個號碼開始編輯短訊。
突然,汽車停在了路上,火一下就熄了。
林疏清因為慣性向前傾了身體,腦門磕在了駕駛座的椅背上,幸好手機抓得緊,沒有從手裏滑落。
隨即就聽司機大叔低聲氣惱的罵了聲,愁苦地說:“壞事了!車子出故障了。”
外面的雨勢一點都不見小,司機大叔開了緊急應急燈,空曠的馬路上只有他們這輛出租車停在路旁,受着狂風暴雨的吹打。
林疏清本來想給師父把短訊給發完,結果手機訊號特別差,根本就發不出去,更別說前座試圖打電話找人來接他們的司機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