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此為防盜章那日裏,蘇錦蘿抱了兔子,躲在馬車裏,怎麼都不肯出來,蘇清瑜無奈,只能打包飯菜,先跟蘇錦蘿回去了。
不得不說,靜南王是個非常有心計的人。他知道蘇錦蘿怕他,不喜歡他,如若他送些珠釵玉環之類的東西,蘇錦蘿定是連看都不看一眼。
這兔子卻不一樣。蘇錦蘿雖不喜歡陸迢曄,但實在是喜歡這兔子的緊,恨不得連晚上睡覺都摟着。
“姑娘,香香晚上會在你臉上撒尿的。”雪雁面無表情的道。
“……哦。”蘇錦蘿無奈,依依不捨的看着雪雁將小白兔香香抱回了窩。
“姑娘,這是靜南王送來的籠子和育養手冊。”玉珠兒一手捧着紅漆木盒,一手提着籠子進來。
送了一隻活物,本來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被靜南王給扯了回來。
蘇錦蘿猶猶豫豫,磨磨蹭蹭伸手,“拿給我瞧瞧吧。”
玉珠兒將籠子放下,取出紅漆木盒內的兔子育養手冊。
這冊子很薄,裏面仔仔細細的寫了如何養兔子,筆鋒溫潤,謹慎流暢,比那日裏陸迢曄落在她臉上的一劃,相去甚遠。
果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蘇錦蘿抖落了一下那冊子,裏頭掉出一張素箋。
“羅衾夜夜香”。
她的親哥啊,這是什麼鬼!
蘇錦蘿一哆嗦,連手裏的冊子都甩了出去。
玉珠兒探頭過來,細看后朝蘇錦蘿曖昧笑道:“姑娘,上次您送的茉莉頭油,不是又喚,羅衾夜夜香嘛。”
“還有這個名?”蘇錦蘿一臉震驚。
這麼不正經的名字,她居然送給了那個羅剎!天要亡她!
……
因着那瓶茉莉頭油的事,蘇錦蘿鬱悶了整整半日,最後一口氣將妝奩匣子裏剩下的幾瓶茉莉頭油都分送了出去。
這樣,那個煞星就不會誤會了吧?
“姑娘,寶姐兒身旁的大丫鬟白芹來請姑娘去參加詩會。”玉珠兒打了厚氈,讓白芹進來。
說起來,蘇錦蘿自到理國公府來后,除了跟蘇清瑜親密些,跟這些姐姐妹妹都沒處過幾次。
這次她們拋來橄欖枝,雖然說蘇錦蘿琴棋不通,書畫不精,但不好不去,便換過衣物帶着雪雁和玉珠兒去了後花園子。
綵樓小巧玲瓏,飛檐上翹,裏頭槅扇紗窗,錦帳屏風。綺窗邊有一用於繡花的白緞面,對面小几上放着一把古琴,綉桌上滿置書籍,筆墨,聚着數十姑娘,說說笑笑,嬌聲燕語不斷,格外熱鬧。
“二姐姐來了。”蘇寶懷頭一個瞧見站在門口不知進退的蘇錦蘿,笑眯眯迎上來。
“三妹妹。”蘇錦蘿褪下身上的雪帽鶴氅,被蘇寶懷拉着坐到綉墩上。
蘇珍懷坐在蘇錦蘿身邊,替她斟了一碗茶,“二妹妹。”
“大姐。”蘇錦蘿起身見禮。
“不必拘束,都是姐妹。”蘇珍懷柔聲柔氣的勸道。
“二姐姐可還不知道,大姐的才氣是咱們定都城內數一數二的,等閑比不得,過會子二姐姐可要好好幫襯我。”蘇寶懷挽着蘇錦蘿的胳膊道。
蘇錦蘿垂眸,面頰微紅,“我只粗識得幾個字。”
眾人只當蘇錦蘿在謙虛,但只有蘇錦蘿知道,她真的只是粗識得幾個字啊!
在李府時,李老太太疼她,見她不喜讀書,便也沒逼着,這才導致蘇錦蘿琴棋不通,書畫不精,連寫字都歪歪扭扭的不成形。
“表姐就別謙虛了。”方婉巧眾星拱月般的被人圍在一處,神色睥睨的瞅向蘇錦蘿。“表姐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被人瞧見還以為咱們理國公府怎麼虐待表姐了呢。”
方婉巧年紀尚小,喜歡一人,討厭一人,言語間皆明明白白。
蘇錦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衫。她沒多想,只挑了件舒適的半舊襖裙,襯在這群衣料上佳,款式新穎的貴女中,確實有些寒酸。
眾姑娘沒有人出頭說話,因為誰都不願意得罪方婉巧。
先前傳聞,靜南王特意去尋這蘇錦蘿討要頭油,她們還以為是什麼美人,沒想到只是一款小家碧玉,只一雙眼生的好些,霧蒙蒙的瞧着乾淨。
氣氛有一瞬凝滯,蘇珍懷笑着岔開話題道:“多日作詩,沒甚新意,我這處有一道據說是翟璐先生出的題,眾姊妹可一道解解。”
翟璐先生乃當世大儒,名動天下。聽說就連當今陛下兩次相邀,都沒能將人收為已用。
但蘇錦蘿初來乍到,哪裏聽過什麼翟璐先生,她只知道,不用作詩了,真好。
感激的看了一眼蘇珍懷,蘇錦蘿喘下一口氣。
對上蘇錦蘿那一臉感激,蘇珍懷有些莫名。其實她今日是有備而來,蘇珍懷不知蘇錦蘿底細,不敢比詩,特意取了翟璐先生的題,自己研究半月得解,用來探探蘇錦蘿的底。
作為定都城內有名的才女,蘇珍懷雖只是個二房嫡女,但因着自己才貌雙全的名聲在外,高嫁不成問題。
畢竟理國公府內,一個蘇寶懷雖肚子裏腸子多,但畢竟只是個養女,身份不及她。另一個表姑娘,沒長成不說,才情平平,即使家族勢大,那些高位之人也瞧不上眼她這種秉性。
所以綉樓內略略數十姑娘,才情略勝的身份不足,身份足的卻沒甚才情,蘇珍懷是能拔得頭籌的。只是現下多了一個蘇錦蘿,讓蘇珍懷有些摸不清底細。
這次詩會,是她與蘇寶懷說了之後,讓蘇寶懷去將人請來的。
對於蘇寶懷的心思,蘇珍懷能瞧的一清二楚。她樂的作壁上觀,偶時添把火。
翟璐先生的題被掛在綉面白緞子上,姑娘們臨摹后各自尋了地方去解。
蘇錦蘿偷偷摸摸的寫好,趁人不注意,執筆就出了綉樓躲到側邊的軒楹內。
“今有雞翁一,值錢五;雞母一,值錢三;雞雛三,值錢一。凡百錢買雞百隻。問雞翁母雛各幾何。”
她這手丑字,實在是羞於見人啊。
蘇錦蘿這偷偷摸摸的行為,對於有心人來說自是躲不過的。
方婉巧打開紗窗一角,瞧見那趴在軒楹里跟小丫鬟說話的蘇錦蘿,臉上顯出一抹嘲諷笑意。“定是解不出,去求外援了。”
蘇錦蘿確實是解不出,她拿着那紙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的看,然後又費了許多筆墨勾勾畫畫,算的腦子都疼了還沒解出來。
“姑娘,奴婢去給您添個手爐吧,這軒楹三面透風的,可別把人凍壞了。”
蘇錦蘿正算的煩悶,只揮了揮手。
玉珠兒去替蘇錦蘿取手爐,雪雁去替她端熱茶,小小軒楹內,一瞬只剩蘇錦蘿一人。
“唔……”蘇錦蘿趴在書案上,腦子疼的厲害,不知何時竟趴着睡了。
雖說是睡了,但也不過片刻,蘇錦蘿甩開一腦子的雞,伸着僵直的胳膊動作,提裙出了軒楹去小解。
綉樓內依舊熱火朝天,眾姑娘們都不願示弱,一頭扎進那道難題里,就連方婉巧都皺着秀眉算了好幾十張紙。
蘇錦蘿急匆匆的解決完,正準備回去繼續解,被尋來的玉珠兒告知,今日沒有人解出來,明日再聚。
確實,連蘇珍懷都解了半月,她們怎麼可能一日就解出來了呢。
扶着腦袋轉身回錦璽閣,路過房廊時,渾渾噩噩的蘇錦蘿跟一個人撞了正着。
“唔……”被身後的玉珠兒扶住,蘇錦蘿仰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陸迢曄。
房廊上掛着小丫鬟新掛上去的紅紗籠燈,燈光氤氳下,燈影錯亂,男人垂眸而視,眼瞼處一點朱痣越發明顯。
陸迢曄面無表情的抬腳側身而過,聲音清潤。“法子用錯了。”
玉珠兒將蘇錦蘿扶住,往側邊避開。陸迢曄身後隨着好幾個公子哥,顯然都是聽聞今日綉樓有詩會,而結伴來理國公府遊園,想一睹這被傳的神乎其神的二姑娘。
方才見一貫清冷,不近女色的靜南王都破格搭話,可見傳聞是真,眾人好奇心更甚。
蘇錦蘿低着小腦袋,眾人沒瞧清楚模樣,但看身姿形態,便覺平常,只一身玉膚在燈色下,似是抹了一層凝脂。
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心癢。
男人,慣愛那些看上去無害乖巧的小姑娘,瞧見便想欺負逗弄一番。蘇錦蘿便就是這麼一個人,乾乾淨淨,清凌凌的立在那處,戴着雪帽露出半張瓷白小臉,眼睫輕顫,楚楚可憐。
一眾人過去,玉珠兒似是發現了什麼,趕緊用雪帽將蘇錦蘿的臉遮了。
蘇錦蘿聽到陸迢曄說話,尿急的疾奔回錦璽閣。
解決完問題,蘇錦蘿坐在暖融融的主屋內,終於是知道為什麼那偽君子會對她說那番話。
手持靶鏡,蘇錦蘿鬱悶的擦了擦臉上的墨斑。
這墨斑應該是她在軒楹睡覺的時候,墨汁未乾,粘在她臉上的。寫的是她今日的解題答案。
法子用錯了?她根本就沒什麼法子。
算了,愛誰解誰解,那麼難的題她哪裏會啊,還是別為難她的腦子了。
不過只一想到今日被那偽君子瞧了丑模樣,蘇錦蘿就感覺心裏憋屈的慌。這偽君子看來,是真盯上自己了。
“哎哎哎,姑娘……”突然,玉珠兒急喚。
“怎麼了?”蘇錦蘿急的不行。
“姑娘,香香在您的雪帽里。”
“啊?”
玉珠兒小心翼翼的從蘇錦蘿的雪帽里抱出香香。
香香睡得香甜,出了溫暖的雪帽還有些不適應的蹬起小短腿,立刻就被玉珠兒給攬進懷裏,這才舒舒服服窩好繼續睡。
蘇錦蘿一臉獃滯的站在原處,伸手抖落抖落自己空蕩蕩的雪帽。怪不得她就覺得自己這脖子勒的緊,有些喘不過氣。
不過香香是什麼時候鑽進她雪帽里的?
“姑娘,香香那麼小,怎麼可能蹦到您的雪帽里。您路上碰着人了?”
解決完人生大事的蘇錦蘿撐着下顎坐在綉墩上,細想后道:“唔……碰着了。”
所以是陸迢曄將香香放到她雪帽里的?
“蘿蘿。”厚氈被掀開,蘇清瑜大步進來,將手裏的食盒放到綉桌上。
“大哥,你怎麼來了?”蘇錦蘿欣喜的掀開食盒,只見裏頭擺置着各式各樣的糕點甜羹,噴香撲鼻。
蘇錦蘿一手舉着一塊糕點,吃的滿嘴都是糕點屑。
“這幾日,定都城內不安穩,待過了你生辰,年後再出去。”蘇清瑜替蘇錦蘿擦了擦嘴角。
“不安穩?什麼事呀?”蘇錦蘿歪頭。
“皇家的事,莫要多問。”
現下定都城內一灘渾水,蘇清瑜有些焦心。他無實權,該如何保護蘿蘿呢?
今日蘇容瑜與方淼會面,方淼乃翰林學士,蘇容瑜就職翰林院,不管是明面上還是暗地裏,蘇容瑜已是方淼的人。
宮裏頭的方貴妃,是四皇子生母,亦是文國公府的嫡大姑娘。四皇子出事,方貴妃被貶至冷宮,方家大亂,就連方淼這個人人巴結的“內相”,陛下眼前的紅人,都要夾緊尾巴做人。
如今蘇容瑜跟方淼交往過密,對理國公府來說可不是一個好兆頭。不過也不失為一步險棋,畢竟富貴險中求,方淼這樣的人,復起是遲早的事。
“哦。”未察覺到蘇清瑜的心緒,蘇錦蘿點頭,乖乖吃糕點。
……
臘月廿八,是蘇錦蘿的生辰,亦是蘇寶懷的生辰。
理國公府發了請帖,前來參加的人絡繹不絕。他們大都是被蘇錦蘿吸引來的,畢竟她跟定都城內聲譽第一的靜南王綁在一處,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玉珠兒,我知道了。”蘇錦蘿坐在梳妝枱前,猛地一把將梳篦拍在台上。“那個偽君子就是為了讓別人來折騰死我,才做出對我千好萬好的模樣,這樣他就能借刀殺人。”
真是好毒啊!
經過方婉巧的明槍,蘇寶懷與蘇珍懷的暗箭,蘇錦蘿總算明白了這個理兒。她覺得,她已經成為整個定都城女人的公敵了。
“姑娘,昨日裏大公子又給您念什麼案子了?”玉珠兒給蘇錦蘿梳了一個圓髻,露出光潔額頭,一雙水霧大眼黑白分明的嵌在瓷白面龐上,畫了柳葉眉,上了胭脂,點了唇脂,嬌嫩嫩的就似新春初綻的花骨朵兒。
“你們呀,都被他虛偽的面具給騙了。”蘇錦蘿噘嘴,玉珠兒忙道:“姑娘別動,你瞧,這口脂都花了。”
玉珠兒又替蘇錦蘿補上檀香色口脂,未遮唇的本色,卻勾出了細膩唇形,更顯豐潤水滑,粉嘟嘟的像初開的櫻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