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她和她的貓3
與預想中一片狼藉的死亡現場不同,501房間裏佈置的十分乾淨溫馨,窗明几淨,除了物品表面有些灰塵,這房子就像剛剛打掃完一樣。
房間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格局。客廳里,沙發上的刺繡抱枕擺放的整整齊齊。陽台與茶几上擺放的綠植,仍然生機勃勃。客廳一角擺放着貓爬架,下面放着貓砂。
卧室里,床鋪的十分乾淨整潔,地板上鋪着柔軟的厚毛毯,可以想像,此間主人一定喜歡赤腳踩在上面。卧室里有一面牆上放置了書架,各種各樣的書整整齊齊的擺在上面。床頭還有一本看了一半的《張愛玲》,裏面夾着自製的書籤。
“發現了什麼?”
江連城不知何時也進了卧室,隨手翻了翻書架,朝簡亦承問道。
“女,未婚,獨居,文藝,養貓,喜歡文學,熱愛生活,且生活細緻,不喜出門……”簡亦承平靜開口。
江連城笑了一聲,“行啊,觀察的夠仔細。那你說說,她是自殺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到一成。”
“為什麼?”
“家裏養着貓,廚房有新買的烘焙機,衣櫃裏的衣服疊的很整齊,每一本書都認真做了標記,陽台上的綠植主人死了這麼久依然很茂盛……種種細節表明,這是一個熱愛生活、並且很用心的去生活的人,這樣一個人我不覺得她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江連城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只道,“走吧,去看看屍體的情況。”
簡亦承點頭,跟着他一前一後出了卧室。
屍體是在衛生間發現的,被水浸泡在浴缸里。
炎炎夏日,被水一泡,時間又過了這麼久,屍體早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了。
血肉模糊成一團,幾乎融化在水中,皮膚大面積剝落,死者眼眶中、口鼻中可以清楚的看到蠕動的蛆蟲。
有承受能力差的,已經出去吐了幾回,包括林瀧。
江連城調笑道,“這批新人承受能力不行啊。”轉頭拍了拍簡亦承的肩膀,“你還行,沒給簡局丟臉。”
簡亦承沒說話,這時候,法醫的初步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
“初步判定,死者女性,年齡在二十二歲到二十八歲之間,死亡時間8月21號左右,死亡原因尚不明確。左手腕部有2.3厘米深的刀割傷,是不是致死原因還不能確定……”
因為屍體腐爛的太嚴重,很多東西都不好鑒定,需要回去做進一步的解剖檢驗。
江連城點了點頭,又回頭問,“小李,死者身份查到了嗎?”
小李拿着一疊資料過來,“江隊,沒找到她的身份證,但找到了一份合同。上面顯示死者名叫沈晴,二十五歲,是晉江的一名網絡簽約作者。”
“晉江?”
“哦,晉江是國內最大的女性小說網站,讀者基數很廣。我剛才搜了一下,這個沈晴在上面還算有名氣,已經連載了四部小說。”
江連城挑眉看向簡亦承,“還真被你說對了,喜歡文學、不喜出門的文藝女青年。”
“除此之外,現場沒有發現死者的錢包和手機。”小李又道。
江連城點了點頭,“不排除入室搶劫的可能。”
正說著,衛生間裏法醫喊道,“江隊,有新發現。”
江連城與簡亦承連忙走過去,浴池裏,黃褐色的泡屍水中,法醫戴着手套從裏面摸出來一樣東西,與屍體一樣腐爛嚴重,濕淋淋的皮毛髒亂不堪,幾乎與骨肉分離……
一隻死去的貓。
*
一直等到警車呼嘯而來,確定他們已經發現了馨苑的屍體,初語才啟動車子離開。她一邊開車,一邊回頭對二郎神說,“幹得漂亮!今天一定要好好犒勞你!”
一聽吃的,蹲在副駕駛上的大喵眼睛一亮,忙問,“那我呢?”
“你減肥,吃貓糧吧!”
“言言,你學壞了。”大喵瞬間癱倒在座位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喵傷心了,沒有三個小魚乾起不來。”
初語莞爾一笑,趁等紅燈的功夫,捏了捏它的胖臉,“乖啦,都有份。”
大喵這才精神抖擻的爬起來,好像剛才裝死的不是它一般。
*
“沈晴,女,二十五歲,主業是一名網絡作家。死亡時間是8月21號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死者左手腕有一個2.3厘米深的刀割傷,法醫鑒定傷口是由內向外所致,系他人所為。現場找到了兇器,是一把15厘米長的水果刀。不過死者的真正死亡原因是窒息死亡,由此可以推測,兇手是用某種東西讓受害者窒息死亡后,又偽裝成其自殺身亡的現場……”
刑偵隊會議室里,林瀧對着大屏幕,陳述案件的基本情況。他說完,便有人接着分析道,“兇手很謹慎,現場沒有留下指紋、腳印,門鎖也沒有撬開的痕迹,會不會是熟人作案?”
“一定是熟人作案。”簡亦承冷靜開口。
江連城看向他,“說說你的看法。”
“兇手拿走了被害人的手機和錢包,但是卻留下了她的筆記本電腦和平板。從被害人發佈的微博上來看,她用的手機是一部小米5,比起她的三星筆記本以及蘋果平板,手機顯然不是昂貴物品。那麼兇手拿走手機的意圖就不是為了換錢,極有可能是因為手機裏面存在着會暴露他的信息。”
簡亦承冷靜分析道,他說話的語速極快,眉頭微鎖,認真思考的時候,眼睛裏閃爍着深邃的暗光,眉眼清正,帶着一種令人信服的氣勢。
“還有一種情況便是,兇手拿走手機和錢包,是為了轉移被害人銀行卡里的錢,他不知道密碼,因此需要手機驗證。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被害人在半年前剛賣出了一本影視版權,晉江給出的信息是百萬級別,由此可以看出受害人經濟條件不錯。而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兇手很有可能是有備而來,既然清楚的知道被害人的資金狀況,那麼也不可能是外人。”
江連城點頭,“沒錯,陌生人也不會想到一個獨居宅在家的女孩會有這麼多錢,熟人見財起意的可能性極大。小王你去查一下受害人的銀行賬戶,看看她的資金流向,兇手一定會進行轉帳。”
“另外,受害人宅居在家,社交範圍極小,去走訪一下,應該會有所發現。”
江連城食指曲起,在桌面上扣了幾下,又道,“小區的監控錄像調了嗎?”
“馨苑小區已經有些年頭,小區里大部分攝像頭都壞了,從小區大門口到受害人的住處,沒有任何監控。”林瀧道。
“擴大範圍,查一下梧桐路上的監控。”
“好的江隊,我馬上去辦。”
“還有家屬那邊,小李你負責一下。”
“OK,江隊。”
“哦對了,還有那隻報案的狗,找到沒有?查一下跟被害人什麼關係,這年頭狗都快成精了,還會來報案,真是稀罕……”
任務分配下去,江連城終於得空喝了一口水,抬頭看見簡亦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了?你還有問題?”
簡亦承搖了搖頭,收了自己桌子上的資料,說了一聲,“我去監控那邊幫忙。”
*
初語看着面前的兩個警察,心跳停了半拍,還以為她讓二郎神去報案的事被他們查到了。
“初小姐不用緊張,我們就是來找你了解一些情況,這個人,你有印象嗎?”其中一個警察拿出一張照片給她看。
“沈晴?”初語驚訝道。
“你認識?”
初語點頭,那照片上的人分明是曾經來過她店裏的沈晴。初語對這個姑娘印象挺深,一是因為沈晴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顧客,二是因為沈晴實在太內向了,似乎不常與人打交道,跟她說話都有些拘謹,總是臉紅。初語到現在還記着,她小心翼翼的抱着貓,站在店門口的模樣。
“初小姐可以跟我們說一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啊?好。”初語此刻有些恍惚,她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世界不會那麼小吧,難道馨苑被害的姑娘就是沈晴嗎?
“我跟她也不算認識,她是我第一個顧客,因此有些印象……”初語簡單的把那天的情況說了一下,最後還應警察的要求,把小乖的病例記錄給他們看了。
其中一個警察翻着翻着,忽然指着一行字問,“沈晴說她談戀愛了?”
初語點了點頭,“是的,我問她是不是戀愛了,她點頭了。”
查到這樣一條重要線索,兩個警察便起身告辭了,準備回去向上頭彙報。
與此同時,市局裏,林瀧壓着簡亦承一隻胳膊,嚴肅道,“簡亦承,你涉嫌參與一起謀殺案,請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