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 1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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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看正版,有紅包,有萌萌作者可調戲~莫曉怒目瞪過去,見發笑的人正是方才餵魚的那名緋袍少年。他絕美的臉上雖帶笑,眼神卻滿含譏刺。
她冷冷道:“我早就說過沒人會信,但我可以發毒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少年緩緩搖着頭,笑嘻嘻道:“這發誓啊,是言語中最沒用的,毒誓就更不管用了。進了東廠的人哪,都特別愛發誓,怎麼毒怎麼來,誓發得那個真誠啊,掏心挖肺的!可到了最後啊……莫大夫知道怎麼著?只有用了刑,那些人才會說實話。至於原先發的誓么……呵呵,那就是放屁!”
莫曉皺皺眉,不再與他爭論,愛信不信!
芮雲常朝身後擺了一下手,少年才住了口。
莫曉看回芮雲常,發現他正盯着自己看,便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芮雲常打量着眼前的“莫亦清”,素淡無華的長棉袍外罩着灰色大氅,不戴帽冠,滿頭長發就在腦後紮成一束,一付落拓文人的閑散模樣。
但他的眼神坦蕩蕩並無任何遮掩閃爍,甚至還因元嘉方才的嘲諷而帶着幾分憤慨之色。
芮雲常親自審訊過許多人,十分清楚人在撒謊時會如何表現。
他說的那番話不是編出來的,至少他是真心相信有這樣的事。且他說的那些話用詞很怪,乍聽起來像是胡言亂語,但卻前後連貫,條理分明,顯然不是瘋話。
若是真要編個可信的過去,不會用那些古怪的詞句。
呵……夢裏的人生么?
對視良久,芮雲常終於開口:“即使你覺得如今才是在做夢,也只有把這個夢好好做下去了。”
莫曉扯嘴角笑笑:“在下也想啊!既然已經證明在下並非莫亦清,督公可以還在下自由了吧?”
芮雲常道:“你被莫亦清與柳蓉娘陷害之事,要在皇上面前再講一遍。”
莫曉意外地蹙眉:“此事並非在下所記得之事,而是柳蓉娘的一面之詞,真要作證,也該是抓柳蓉娘來作人證啊!”她想方設法套出柳蓉娘的話,並提出暗中跟蹤她以此找到莫亦清的計劃,就是不想再牽扯上這件事啊!
芮雲常眯了眯眼:“你並非莫亦清,亦無任何官職功名在身,卻假冒太醫,多次出入內宮替妃嬪看病,此罪着實不輕……”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是坐牢還是作證,你自己選吧。”
莫曉衣袖下的拳頭捏了起來。
芮雲常見她沉默,也不等她回答,便半側頭朝着少年道:“元嘉,帶他去換身衣服。”
“哎,這就去。”元嘉應了聲,朝莫曉招招手,“跟咱家來吧。”
莫曉一愣:“換什麼衣服?”
元嘉笑道:“覲見皇上怎麼能穿這樣?”
“這就去面聖?”莫曉又是一愣,朝芮雲常道,“督公,不如讓在下回家準備準備,明日再……”
“還回家準備什麼呀!這兒就有現成的。”元嘉上前來拉她。
莫曉側身躲開他的手:“元公公帶路吧。”
元嘉笑容不減,微微偏頭,桃花眼彎彎地對着她:“莫大夫是嫌棄咱家是個閹人么?”
莫曉指了指他的手:“元公公剛喂完魚沒洗手吧?”
“呵呵呵,倒是,咱家忘了這茬了!”元嘉笑了幾聲,轉身在前引路。
莫曉看一眼芮雲常,他已恢復原先低眉斂目懶得與她多說的樣子。她咬了咬牙,只能跟上元嘉。
兩人來到一處廂房外。莫曉入內,見床上鋪着一整套八品文官的官服,從裏面穿的搭護、貼里到外袍,腰帶牙牌,直至官帽官靴一應俱全,看來是早就準備好的。
哼!才用假冒太醫的罪名脅迫她作證,轉眼又要她換上太醫官服進宮面聖!雙重標準已經不足以形容芮公公的行事了。
她回頭看看元嘉。
元嘉詫異地望着她:“怎麼,莫大夫要咱家幫忙更衣嗎?”他舉着一雙纖細的手,“咱家手不幹凈呢!”
“……”哪個要你幫忙更衣了!!!
莫曉微笑:“就不給元公公添麻煩了,在下只是不習慣被人看着更衣。元公公不若去忙自己的事,在下更衣完畢,自會回方才的魚池邊。”
元嘉搖頭:“咱家沒啥事可忙的。莫大夫家中更衣時,難道沒有夫人或丫鬟在旁相助么?難道她們不是一直看着你更衣么?”
莫曉心知他定然身負監視之責,不可能讓自己獨處,便壓下胸口一股鬱氣,不再與他多言,背朝他脫下大氅與外袍。反正冬天本就穿得多,她裏面還穿着棉襖棉褲,倒也不怕露餡。只是脫衣服時,後面有個陌生人看着,總讓人覺得心裏彆扭罷了。
莫曉快手快腳套上搭護,再穿上官服,套上官靴,圍上腰帶。衣衫全都是她的尺碼,十分合身,穿戴也都順利。
唯有頭髮,以前都是丫鬟替她梳頭,她自己挽不來髮髻,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盤成一個合格的髮髻,不是鬆鬆垮垮地隨時會散開的樣子,就是毛茸茸的有如在頭上頂了個刺毛球。
她正與這一頭長發搏鬥得渾身冒汗,就聽身後嗤嗤的輕笑聲漸漸變響,成了咯咯大笑。
她心知是元嘉在看好戲,回頭要瞪他一眼,卻見他已經走近,距她不足兩尺。
他友善地微笑着:“莫大夫,要不要咱家幫你梳呀?”
莫曉手都舉得酸了,這初冬的天氣,她為梳個頭,竟生生出了一身細汗!她心知自己是梳不來了,元嘉給台階,她便順梯下了:“多謝元公公相助。”
元嘉一攤白凈的手掌,莫曉把梳子遞給他,還沒遞到手裏,他的手突然向後一縮,梳子差點沒掉地上!
他一臉驟然醒悟過來的樣子:“哎呀,差點忘了,咱家喂完魚還沒洗手呢!”
“……!”
莫曉被他給氣的,恨恨把梳子往桌上一拍,直接用手指把頭髮抓到頭頂,胡亂繞了幾圈,用髮釵別住,再戴上髮網將亂髮壓住,最後戴上烏紗帽,一撩袍擺,出門!
一路上,元嘉跟在她身後,不停吃吃笑。
莫曉只做聽不見。
回到魚池邊,芮雲常掃了她一眼,天色已黑,她又戴着髮網與官帽,他沒看出異樣來,只道:“一會兒進宮,你就說受傷后一時失憶,被柳蓉娘矇騙。後來在養傷期間,慢慢地想起前事,才知自己不是莫亦清,真正的莫亦清把你騙回家,試圖殺人假死,偏偏你命大,活下來了。”
“若是皇上問你醫術的事,你不要提什麼莊周夢蝶。就說自己原先就是大夫,父親與人結仇,仇人害了你全家,你不敢留在家鄉,逃亡路上又遇強盜打劫,變得身無分文。剛到京師還沒找到落腳地方,就被莫亦清騙到他家。因為你與他同姓,又是同行,以為他是出於善意,便沒有任何防備……”
他指着案上一張紙:“把這些背熟了。”
莫曉拿起來一看,上面寫着杜撰出來的,被仇人害了全家的“莫曉”的籍貫所在,生辰八字,包括他在何處讀書,何時開始學醫,家庭成員的名字年齡等等信息。
莫曉暗中翻了個白眼。這不是明着教她欺君么?還真是“忠義”無匹的芮公公啊!
她將這些信息讀了一遍,閉眸默背,一刻鐘后將紙放回案上。
芮雲常意外地看着她,蹙眉道:“你都記對了么?”
紙上的字數雖不多,卻多是人名與生辰這些相互沒有關聯,容易混淆的內容。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已經全記住了?
莫曉淡淡道:“在下記性還是不錯的,背醫書比背這些難多了。”
那麼多本醫學書她都啃下來了,自有她獨到的記憶方法,背這麼幾個名字還真不勞芮公公操心。
她唯一擔心的是,以後自己被安上欺君之罪的話,連個喊冤的地方都沒有!以芮公公的行事作風,但凡以後要她做什麼事她不肯配合的時候,一定會拿欺君這事來脅迫她!
芮雲常冷眼望着她。
莫曉側着頭,眼睛瞥向別處不看他。
忽而他拿起桌案上那張紙,放在燭火上燒了。
“既然全記住了,便重複一遍,你籍貫何處,家中曾有什麼人,各自名字,年齡幾何……一字不許錯!”
“……”
莫曉忽然想起了過去的一件事。
一次課上,語文老師在寫板書,同桌低頭看笑話書,看到個好笑的段子,一下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老師回頭,怒喝:“誰在笑?站起來!”
全班同學的目光都聚焦在聲源的中心,也就是她與同桌身上。
“你們兩個,是誰笑了?站起來!”
她們兩個都沒動。
語文老師一指莫曉:“莫曉!是你笑了吧?你笑什麼?!”
她一直不喜歡這個語文老師,其實全班都不喜歡他,只是她表現得比較明顯而已,上語文課時常開小差,作文從來不肯多寫一個字,語文考試的成績總是剛剛及格。
語文老師憤怒地用力敲着黑板:“這有什麼好笑的嗎?你站起來!給同學們講講,到底有什麼那麼好笑?讓大家一起笑笑嘛!”
同桌心虛地不敢抬頭。
莫曉站了起來,沒說其實是同桌笑的,只是沉默。
放學后只有莫曉被留堂,要把全本語文書里最長的一篇課文背出來,一個字都不許錯,才能回宿舍。
冬天白日短,等她背出那篇課文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語文老師吃完晚飯從食堂回到教室,打着帶韭菜味的飽嗝,聽她背那篇本不需要背的課文。
她站在芮雲常面前背着那張紙上的內容時,依稀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那個時刻。
相似的事情總是一遍遍發生——
人這一生中,總會遇上那麼幾個可惡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