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條鹹魚不翻身:

7.七條鹹魚不翻身:

數日前。

生存欲讓顏君陶在無名細樹下見到容兮遂的第一時間,收起了一切籠罩在己身外的幻像迷障,變回了他本來的六歲模樣。這也是顏君陶自修為到達元嬰后,第一次見到自己結丹過早而留下的“副作用”,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竟然會這麼小!

容兮遂只可能比顏君陶受到更大的驚嚇。他眼睛裏那種讓顏君陶解讀無能的詭異衝動與熱情,在乍然面對顏君陶的突兀外表后,果然消散了不少,可以說是速度奇快,又立竿見影。

“你怎麼突然變小了?”這讓本來很感人的重逢,在這一刻變得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這才是我本來的樣子啊。”顏君陶特意又往容兮遂眼前走了幾步,仰着頭,轉了個圈,想要容兮遂看個清楚。

小小的仙童,小小的衣,粉粉嫩嫩的粉頰,又圓又亮的眼睛,寫滿了涉世未深的稚氣。五頭身,六歲大,正是清池玉水、攜手放鳶的無邪之年。要多可愛就可以有多可愛,也……除非是面目可憎的變態,否則真的很難對這樣的顏君陶心生邪念。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變回青年的樣子?”容兮遂很冷靜。

“飛升以後吧。”顏君陶給出了一個遙遙無期的回答,“我覺得這樣保持真我,也許更有利於修行,你說呢?”

我說不好!容前輩在那一刻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嘴上笑嘻嘻,心裏mmp。

不過,大家都是修了這麼多年的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簡單來說就是特別想得開。很快,容兮遂就看開了,道友乃至更近一步的關係暫時做不成,但是沒關係啊,他們還可以做父子!

容兮遂無處安放的躁動,就這樣換了一種方式發泄了出來。他架着顏君陶軟乎乎的兩臂,將顏小朋友整個人都抱了起來,舉了個高高。

顏君陶:“……”

顏包子就這樣維持着面無表情的模樣,被拋到了空中,又被接住,一次又一次,循環往複,還反抗無能。

一般人面對此情此景會想什麼,顏君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思考起了一個上輩子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關心過的問題——他修生中的第一個道友,到底是什麼修為?

不說顏君陶上輩子至聖的道心,只說他這輩子已然是趨自圓滿的渡劫期修為,此方世界裏竟然還有他無法反抗的存在?不是那種略勝他一籌的反抗不過,是真真正正讓他連抬起食指射去靈氣都做不到的反抗無能,簡直可怕。

就像是被貓媽媽咬住后脖頸的小貓,僵硬着只能任由其揉圓搓扁。

顏聖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這怎麼可能呢?!

顏君陶對世界的認知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正在經歷“推倒——重建——再推倒——再重建”的艱難修復過程,緩慢重啟。

等顏君陶好不容易找回他的腦子,也就引發了他的另外一個猜想——如果容兮遂已經厲害到了這種程度,他怎麼還不飛升?

顏君陶對此的推理方向有兩個:

一,容兮遂曾飛升失敗,兵解重修,當了閑仙,正在又一次歷九劫,戰飛升;

二,容兮遂有秘法,可以保留高深的修為,又不受大道法則限制,可以不用飛升。

從個人需求的角度講,顏君陶肯定是希望容兮遂是後者的。而從種種現實來推斷,顏君陶也不覺得容兮遂是散仙,因為——真不是顏君陶對自己盲目自信——哪怕是天衍宗內被榮養起來、當太上長老的散仙們,只要顏君陶願意,他也是有一戰之力的。

但顏君陶如今卻在容兮遂面前動彈不得,這確實不正常。

“不怕啊,不怕啊。”容兮遂當時是這樣摸着顏君陶的小腦袋,笑眯眯的說的,“我就是太高興了,情難自禁,陶陶不會怪我的,對吧?你這麼喜歡我,都肯為了我不飛升,你一定不會介意的!”

“……我不是,我沒有,你想多了。”顏君陶第一時間對容兮遂的這個可怕想法進行了否認。

他為什麼要因為喜歡容兮遂就不去當仙人?不對,他什麼時候喜歡的容兮遂,他怎麼不知道?!

一如顏君陶過去的認知,他的這位容道友腦迴路真的很有問題。

容兮遂卻掩耳盜鈴的拒絕聽任何他不喜歡的答案,繼續道:“不管如何,你能留下,我很歡喜。你不喜歡,我就不說,我們還與從前一般。”

從前什麼樣,顏君陶已經快要忘的差不多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他倆現在這樣——顏君陶走哪兒,容兮遂都要跟着,小心翼翼的呵護着,甚至已經到了喝口玉髓,容兮遂都怕顏君陶嗆着的地步。

多年未見的道友,突然變態,這並不比道友變得面目可憎,更讓人容易接受。

但冥冥之中又有一股力量在告訴顏君陶,一旦他在這種時候說出什麼不能讓容兮遂順意的話,那他這個陰晴不定的道友,就指不定會對他做什麼了。

於是……兩人就“順其自然”的僵持到了今天。

顏君陶在稟明掌門自己出關了之後,就領了門內一些從沒強求他做過的宗門任務,帶着一眾弟子浩浩蕩蕩的下山歷練了。

是的,這些隨顏君陶一同來到鄒屠域的天衍宗弟子,不管是金丹元嬰,還是出竅分神,都不是在給顏君陶當護衛,而是在顏君陶這個渡劫期尊者的護持下,出來長見識的。

顏君陶下山的第一站會選擇鄒屠,一方面是因為顏夫人一百二十歲的大壽(這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生日其實還是一個問題),一方面也是因為收徒法會便是宗門任務之一。

真正負責主持收徒法會的,是一個殷字輩的弟子,顏君陶只是起到威懾護持的作用。

一個……過於威懾的存在。

其他九星門派大概還沒有收到顏君陶出山的消息,畢竟顏君陶可以催動靈力讓七寶仙船日行千萬,其他門派的線人卻沒有這個能力。

不過紙終究包不住火,相信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兩界。

而那個本來很倒霉被分到收徒法會任務的殷字弟子,在聽說顏尊者會一路隨行后,差點被嫉妒他的師兄弟給生吃活剝了。他咬牙,死活沒肯鬆口把這個任務換出去。於是最終宗門也只是調劑了一個分神期、一個出竅期的真傳弟子加入隊伍,想要在顏君陶有限的下界生活里,多沾沾福氣。

說起來,沾福氣其實也是一件很有修真理論支撐的事情。

能成為大法力、大神通者,無不都是氣運極盛、福澤深厚之輩,在修行的過程中,提升境界、感悟大道都很重要,但壯大運脈同樣不可或缺。反過來說就是運氣要真的不好,也不可能成為前輩高人。

而這種有大造化的人,往往也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影響着自己身邊人的氣運,最次也可以逢凶化吉。

顏夫人已經飛升多年的陶師姐,就是這麼一個極其幸運的天道寵兒,顏夫人也是多虧了和這位陶師姐一起組隊探尋秘境,才得到了能夠助她繼續在後天斗之大道走下去的殘破仙器。一飲一啄,皆是命數。

“兒這次出山,就是似有所感,想要尋找自己的命數。”顏君陶對顏夫人如是解釋自己突然下山的決定。

“似有所感”算得上與“此物與我有緣”一樣的萬能借口了,在修真界特別吃香。

果然,顏君陶這麼一說,顏夫人就明白了,還替兒子圓了借口:“不曾入世,何談出世。看一下這人生百態,對你的修行確實更有好處。娘自己就是入世派,雖然在修行上沒有辦法給你多少意見,但在入世一事上也許還能勉力一二。”

趕在顏君陶再次詢問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從沒打算說實話的顏夫人就火速撤退了。入世有很多經驗可以說,但宅斗絕對不在兒子需要知道的列表裏。

顏夫人一雙繡花鞋就跟蹬了風火輪似的,轉眼就消失在了顏君陶的視野。

徒留顏君陶獨坐在小軒窗的貴妃榻下,百無聊賴。這是顏君陶打定主意不修鍊之後,新增加的一種感覺,很新奇,卻不喜歡。以前顏君陶從來不會覺得無聊,大道漫漫,在追求長生的路上,只會嫌時間不夠多,沒有辦法領悟真意、研究法寶,又怎麼會無聊呢?

直至現在,當顏君陶把一切與修鍊有關的活動拋到腦後,他才發現他的生活是多麼的乏善可陳。

他甚至沒有一個興趣愛好。

不,他曾經是有的,只不過他的興趣愛好就是修鍊,修鍊,往死里修鍊。沒了成聖的目標,顏君陶忽然有些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他是說,普通人或者是普通的修者一般閑下來會做什麼呢?

休息?睡覺?

來自親娘的啟發,讓顏君陶試着和衣而卧,保持着他已經快六百年沒有用過的姿勢,僵硬又生疏的躺在了過於柔軟的榻上,感受着百年蠶絲的冰涼,千年沉榆的香氣,強制自己死死的閉上了眼睛。

然後呢?

怎麼睡着?

在一片黑暗中放空大腦?

但這不是閉關入定的姿態嗎?

窮極無聊,顏君陶開始在心中數數,一個道統,兩個道統……一件功法,兩件功法……不對不對,顏君陶驚悚的發現,他想的越多,他的先天靈體運轉的越快,他這輩子無為的修鍊速度,反而比上輩子更快了!

這怎麼可以?!

顏君陶猛地從榻上坐起,睜開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然後,顏君陶就對上了不知道何時站在榻前,就這樣雙眼直勾勾的看了他有一陣子的容兮遂的眼。

“……你回來了?”

“恩。”

“就這樣一直看着我?”

“恩。~\(≧▽≦)/~”

“不無聊?”

“百看不厭!”

不等不怎麼會沒話找話的顏君陶繼續尋找話題,容兮遂已經用那張好看到人神共憤的臉,神秘兮兮的湊近了顏君陶,一邊寬衣解帶一邊道:“我給你看個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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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等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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