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妹子
窗明几淨的咖啡館。
優雅的爵士樂在大廳中溫柔的環繞,咖啡的香氣淺淡地漂浮在空氣里。
臨窗的咖啡桌，深色和服的美人倚在桌旁，如雪般白膩的小臂抬起支着下顎。墨色的長捲髮波浪般順着她的臉側滑落,美人的臉雖然被長發遮蓋了一半,但是她周身渾然天成的誘惑氣質引得街邊的路人不斷駐足回看。
“妾身好不容易要多了一個新的族人,就這樣被淺川大人攪和了呢。”
美人的聲音沙啞磁性，和着店中淙淙流淌的優雅爵士樂,一入耳便覺別有一番風情。
窗外的陽光穿過落地玻璃窗灑落進來,映亮了和服美人對面的淺色沙發椅。銀色長發的少女坐在柔和的陽光里,修長白皙的手指握着一隻骨瓷的咖啡杯，背脊挺直,長睫微垂。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銀髮少女神色淡淡，“況且，原本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和服美人臉上饒有興緻的笑意微凝，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瞳仁一瞬間變得極黑，一眼望去彷彿一片永無止境的長夜。但也只有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她墨色的眼睫輕輕眨了一下，然後雙手捧臉,鼓起了臉頰。
“我不管，反正淺川大人攪和了妾身的事情，要給妾身補償！”
她的這句話帶上了幾分任性的撒嬌的意味,像一個被拿走了玩具所以開始蠻不講理的小女孩一樣。淺川和月低頭喝咖啡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着對面不知道活過了多少歲月的大妖怪,面上的神情終於帶上了幾分無奈的味道，“你想要什麼補償？”
“我想想……”
塗著暗紅色蔻丹的指尖在唇邊輕點，和服美人一邊煞有介事地認真思考，目光一邊漫無目的地在周圍晃來晃去。在視線落到窗外的人流川流不息街道上時，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淺川大人今天可還空閑？”
“唔……”淺川和月端着咖啡杯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安排，“稍後要去一趟劇組，之後就沒有其他事了。”
“那麼，就用用淺川大人今天剩餘的時間來補償吧。”
和服美人唇邊露出一抹笑，雙手在胸前輕輕一拍，神色間意外地帶出了幾分孩子氣，“妾身還沒有在人類的世界好好遊玩過呢。”
淺川和月略微怔了一下，思考了幾秒，“等我一下。”
她掏出手機，給白石助理髮了一封郵件，“帶女孩子逛橫濱的話，行程要怎麼安排？”
那邊的白石助理幾乎秒回了兩條消息。
“？？？！！！”
“是上次那位清水小姐嗎？”
“不是。”
“？！”
“……大小姐你……夫人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為何，白石助理那三個省略號中莫名透出了些許虛弱的意味。和月有些疑惑，“跟母親有什麼關係？”
“……不，請稍等。”
電話另一邊，辦公室里西裝筆挺精英打扮的白石助理在手下驚詫的目光中一頭撞上了自己面前光可照人的桌面。
夭壽啦！他家從來記不住外人姓名如一朵站在喜馬拉雅山巔峰的高嶺之花的大小姐居然要帶女孩子去逛街了！
而且就在幾天之前，她還從一個本地黑幫手裏救了另外一個女孩子出來！
天知道白石助理知道了自家大小姐霸氣的表現之後，心臟差點沒停跳。
雖然他家目下無塵得幾乎要活在真空裏的大小姐終於跟除了黃瀨涼太之外的其他人有交流了他很欣慰，但是……大小姐你的關注點能不能稍微偏一下，男孩子也是很可愛的啊！
今天的白石助理，依然揣着一顆老媽子的心無比糾結着。他看着桌上的手機，在是否將大小姐的迷之傾向告知夫人的邊緣徘徊。
十秒鐘之後，白石助理直起身從桌上爬起來，恢復了冷漠高效的精英形態。在屬下驚悚的目光中，他淡定地推了一下眼鏡。
“石田，將橫濱最適合跟女孩子約會的地點做一份流程，五分鐘后發給我。”
“……經理，那這份您之前着重強調過的會議報告？”
“延後。”什麼事情都沒有他家大小姐泡妹子重要！
白石助理的回復時間有點長，淺川和月喝一口咖啡，手機在修長的手指間轉了一個圈。
在她對面，和服美人，毛倡妓執着叉子挑了一小塊蛋糕塞進嘴裏，然後緊張地咬着銀質叉尖小聲碎碎念着，“好啦好啦，不要一天時間也可以，不逛街也行……陪妾身在街上走走就行了嘛……我不挑的……”
“叮咚。”
和月的手機收到了白石助理的回件，單手拿着手機快速滑動，和月一目十行地將那些行程安排和地點記在了心裏，然後關上屏幕，站起身。
毛倡妓的碎碎念一停，叼着叉子茫然地抬起頭，就看到銀髮少女伸手拿過桌上的紙巾，傾過身，隨手將她唇邊沾上的一點奶油擦掉。然後將銀質蛋糕叉從她手裏抽出來，放回了桌面，最後輕輕在她頭頂拍了一下。
“走吧，先跟我去劇組。然後我陪你逛橫濱。”
那雙漆黑的眼眸中凝聚的光一點一點亮了起來，毛倡妓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心道，“真的？那淺川大人我們現在就走吧。”
只是話剛出口，她的目光掃過對面銀髮少女簡單的白色襯衣加短裙，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繁複的和服。
“淺川大人您等我幾分鐘！”
看着毛倡妓以一種和她身上穿的衣服完全不相符的敏捷動作迅速跑出了門，和月眨了眨眼睛，決定在原地坐着等她一會兒。
一手支着臉頰，銀髮少女坐在沙發椅上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然後猝不及防地，她的視線就跟一雙圓溜溜的貓眼對上了。
“……”
淺川和月面無表情地看着落地窗外意外路過卻倒霉地被抓包，一隻爪子懸在半空身體都僵了的黑貓。
話說，這隻貓有點眼熟啊。
“喵~”
黑貓放下爪子，蹲在了原地，乖巧無比地朝玻璃窗后的人“喵”了一聲。為了顯得自然，它還緊接着身體一矮，抬起后爪撓了撓耳朵。
呵……
淺川和月面無表情，你以為裝個傻就能假裝自己只是一隻普通的黑色野貓了嗎？身上妖氣那麼濃，你當我瞎？
黑貓見賣萌無效，橙黃色的貓眼中凶光一閃，兩隻前爪往地下一按就要逃跑。和月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淡銀色的束縛咒文就要在空氣中成形，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動作。
“淺川桑？”
淺川和月的手指微微一頓，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澤田君？”
“啊……”拎着兩杯咖啡站在桌前的棕發少年目光在淺川和月的手指間落了一下，臉上顯出了歉意的神色，“抱歉，我打擾了淺川桑的事情了嗎？”
淺川和月看了一眼窗外，剛剛那隻路過的貓又已經跑得沒了影，“沒事，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
然而，從這句話中聽出來自己的確是打擾了某些事情的澤田綱吉更加感到抱歉了。
糟糕，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啊？
雖然作為彭格列的十代目，在人際交往方面被reborn狠狠調/教過後，澤田綱吉已經能夠端起彭格列繼承人應有的從容表情，應付一切朝他奔涌而來的社交。
但是在作為澤田綱吉這個人本身，作為一個普通的十七歲日本少年的時候，澤田綱吉的對外交際卻始終是笨拙的。
最後乾笑了兩聲之後，棕發少年腦海中靈光一閃轉移了話題。
“啊，對了，那位清水桑沒事了吧？”
一手支着額，原本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地方的淺川和月聞言微怔了一下，回過頭，“你怎麼知道清水出事了？”
“……”
看着棕發少年一臉“糟糕，說漏嘴了！”了的天塌了似的僵硬表情，和月眨了眨眼睛，腦海中閃過自己在那間賭場中感知到過的某些外來勢力。
“原來是澤田君你們啊。”
“……額，哈？”
還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裝傻的澤田綱吉支吾了一聲。
“那天賭場的那批人啊。”
然而銀髮少女已經淡定地戳破了他的偽裝，“原來就是澤田君你們的人嗎？”
“……”
站在原地略微僵硬了幾秒，棕發少年空着的那隻手抬起，一手撫着額長長地嘆了口氣。
“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淺川和月疑惑地抬頭看向他，“澤田君你又沒有做錯事。”
“不，只是……”
澤田綱吉略微頓了一下。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潛意識裏覺得他應該道歉的，為他，也為……居然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的人類世界。
坐在沙發上的銀髮少女微仰着頭，她淺緋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面前的棕發少年略微有些無措的臉。安靜地沉默了一會兒，她輕聲開口道，“這並不是澤田君你的責任。”
澤田綱吉微微怔了一下，和那雙清澈得幾乎能夠倒映出人的心靈的眼睛對視了幾秒。棕發少年低下頭，一手捂住了臉，最終還是選擇了另外一個理由。
“……如果我早點找到那個地方的話，清水桑就不會經歷那些可怕的事了吧。”你也不用踏進那種地方，去為了救人而冒上風險了。
“將清水送到那個地方去的是她的父親。”淺川和月的神色平靜，她幾乎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平靜陳述道，“即便沒有那家賭場了，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澤田綱吉微微垂着頭沉默了幾秒沒有說話。
一股熟悉的妖氣歡快地往這邊靠近，銀髮少女側過頭掃了一眼門口。啊，毛倡妓回來了。
她站起身正要告辭，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突然開口。
“但是……”
“但是，即便這些事情發生了，但依然也有挽回的餘地的吧。淺川桑不是也出手幫助她了嗎？”
“所以……”
……請不要對人類的世界失望。
這句話澤田綱吉沒有說出來。因為在他話還沒說完時，一陣風飛快地從他身邊刮過……或者說，一個黑髮紅裙的大美人像一陣風一樣飛快地從他身邊掠過，然後迅速地拉着他面前銀髮少女的手臂，一雙漆黑的眼眸警惕地瞪着他。
“淺川大人，這個人是誰？”
嗯，猶如在看一個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