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兄弟連(六)(1)

中國兄弟連(六)(1)

我們宿營在沙丘環抱着的一座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落。小村落里的土房是用土坯壘起來的,房后的窗戶被沙堆埋沒,沙堆幾乎和房頂一樣高,一步就能邁上房頂。房屋的顏色和沙丘一樣是土黃色的,顯得枯燥沒有生機,沒有活力。我們就宿營在這裏。這裏的初春是寒冷的。荒涼的沙丘上一抹夕陽,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搖晃着牧鞭,趕着一群羊從沙丘上緩緩走過來。夕陽下的小村落,炊煙裊裊。小村的街道上停着大車和馬匹,站着一群穿灰布棉衣的解放軍幹部、警衛員、戰士,給這個小村莊帶來了從來沒有過的熱烈氣氛。警衛員提着行李牽着馬,管理員拿着小本走過來說:“許部長、袁主任你們住在村東頭姓劉的家。”他手指了指接著說,“鄧政委、孟部長、王廳長你們跟警衛員小黃去。”三位首長跟着小黃走了。“丁瑞山副主任、陳專員,你們跟我走。”管理員回頭看見何千、軍醫秦玲和我。他又說:“何幹事、秦醫生、小蘇你們等會兒,我回來再安排你們。”秦玲中等身材,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她文雅、善良、寬和、正義。當你看她的時候,你會感到她像霧中的一顆寒星,既朦朧又真切。她的目光中潛藏着智慧,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神韻。她苗條的身材被那寬大、不合體的灰色軍裝包裹着。在我的目光里,她集中了所有女人的美。幹事何千是剛參軍的學生,他沉默寡言,文質彬彬。警衛員、飼養員跟在首長身後,提着行李,拉着馬匹向村街散去。熙熙攘攘的小村街,一下空曠了,又恢復了原來的寥落。“喝……嗷……”傳來童音的吆喝聲,接着是一聲響鞭。小小身影不斷甩着響鞭,趕着羊群走進小村街上。隨着清脆的響鞭他吆喝一聲,羊群自動分散,走進各自的院落。我奇怪地對秦玲說:“你看,羊自己回去了。”秦玲新奇地說:“是呀,多有意思,羊還認識自己的家。”何千用手推推眼鏡:“它們不會走錯吧?”炊事員老劉一邊卸車一邊說:“不會,早上各家把圈門打開,外面羊倌一吆喝羊就都出去了,晚上回來羊倌又一吆喝,又都各回各的家了。”秦玲笑笑:“這村子裏的人,為什麼不自己放羊?”“咳,這一家一戶的,養三五隻羊怎麼放?全村合起來雇個羊倌多省事。”放羊的孩子是個六七歲的男孩,衣服襤褸,沒有帽子,腦袋上套着一個又黑又髒的大人的衣袖,腳上穿着一雙幾乎沒有底的鞋。羊群散了,他站在大車旁看看陌生的秦玲,又看看炊事員老劉。老劉問:“孩子,你幾歲了?”孩子沒有回答,好像他不知道他幾歲了。秦玲問:“你叫什麼名字?”何千看他搖搖頭,感慨地說:“看這樣,孩子可能沒有名字。你小小年紀放這麼多羊累吧?”孩子仍沒有回答,抹了把鼻涕跑去了。老劉、何千、秦玲和我同情地望着小小身影消失在遠處。幹部團團長許文,是個十分精明強幹的中年人。他和幹部團副團長、政治部主任袁中從院子裏出來,迎面遇上政治部副主任丁瑞山、財政廳長王瑞。許文問:“你們住在哪兒?”丁瑞山:“我們兩個就住你們隔壁。”“走,咱們去看看警衛班的同志住好了沒有。”許文剛轉身看到何千、秦玲和我提着行李走過來:“秦醫生你們住哪兒?”“我和何幹事、小蘇住在一個院。許部長,聽說明天不走啦?”“是啊,我們從蒙山出來,走了5天啦。快到敵占區了,我們在這裏等等護送我們的騎兵連。”許文笑笑說,“怎麼樣,害怕不害怕?”“跟着這麼多首長,怕什麼?”袁中:“小蘇准害怕。”“我不害怕,我要有支槍就好了。”袁中一笑說:“你還想要槍,你個兒還沒槍高。真打起仗來,你和秦醫生可別哭。”秦玲臉一紅,善意地笑笑。許文:“何幹事,再走快到你家了吧?”“是。”何千習慣地推推眼鏡,“越走越近了。”丁瑞山問:“小蘇,你是哈達人?”“是,我和何千都是二道街中學的學生。”“我可在你們哈達住過,富盛隆的對夾、三盛園的包子、杠子火燒可真不錯。”袁中指着丁瑞山:“你呀,就是記着吃。”“不,你知道過去哈達流傳三件寶是什麼?”丁瑞山看我笑了,“小蘇你說說。”我笑着沒有回答。丁瑞山:“那是日本鬼子統治時期,人民窮困。我告訴你們三件寶是什麼:掌子鞋、破皮襖、板打牆永不倒。”許文手指着丁瑞山:“你呀……”王瑞:“哎!你別說,這說明我們丁副主任深入了解民情。”許文:“快走吧。咱們到警衛班看看去。”炊事員老劉把晚飯做好了,他喊許文的警衛員小黃:“打飯了。”老劉拿着勺子站在鍋台邊,向人們盆里盛菜,幹部、警衛員、戰士排着隊依次向前移動。“5個人的。”我遞過盆:“3個人的。”丁瑞山遞過盆:“5個人。”他的警衛員王永急忙喊:“6個,6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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