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劇本
俞景逸睡得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還要上學,儘管眼睛還沒睜開,身體就已經率先滑下沙發了,揉着眼順着自己記憶中的浴室走去。
“嘭!”
一道肉體和牆壁相撞而發出的聲音在安靜的清晨顯得格外突兀。
俞景逸只覺得腦子都在轟轟作響,痛叫一聲下意思地捂着撞到的額頭蹲下去,癟着嘴想哭。
“又怎麼了?”墨殤聞聲出來,居高臨下地看着縮成一團的人類。
聽見陌生聲音,俞景逸抬頭看了看墨殤,才慢慢記起昨晚發生的事情,捂着頭站了起來,硬是忍住了眼淚。
“我要上廁所。”俞景逸諾諾的說道。
墨殤指了指衛生間的位置,轉身回房去了,他下午還要去片場。
冬天越近,他睡覺的時間會久一點,而且他的發情期快要到了,他已經感覺到體內潛伏的熱源,不時還會冒上來提醒着他。
普通蛇類的發情期是非常躁狂的,更何況他還是靈蛇,他怕自己幻化成蛇形時,人類建造的房子承受不自己的攻勢。
墨殤重新回到床上,雙眼緊閉着,想着今年要去哪裏渡發情期,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他重新睜開眼,敲門聲隨之而來。
“哥哥,你帶我去找我爹地媽咪好不好。”俞景逸輕輕推開一條縫隙,探進半個顆頭,雙眼尋找着墨殤的身形。
本來他今天要要上課的,可是昨天和同學打架了,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回學校,只想找到父母。
這人類真的非一般的麻煩。
墨殤本不想理他,但對上那雙純真的眼睛,他又軟了下來。想起蛇界裏的幼蛇,突然覺得也許今年的發情期回蛇界渡也不錯。
墨殤看了他好一會兒,早點把這麻煩的人類送走也好,便說:“你到外面等我。”
“好。”俞景逸提着書包回到沙發坐着,但目光卻一直盯着墨殤剛關上的門,在心裏默默數着數。
墨殤很快就換了身衣服,招了招手示意俞景逸出門,“你父母在哪兒?”
俞景逸愣了愣,然後黯然地垂下腦袋,低聲納納地說:“我也不知道。”
墨殤:……
“不知道我怎麼幫你找?”
“我有媽咪的電話號碼,你可不可以借一下手機給我。”俞景逸委屈地摳着手裏屏幕碎得稀巴爛的手機。
墨殤什麼也沒說,有些不耐煩地將冰冷冷的手機遞給他。
他從來沒有養過幼蛇,更沒有養過人類,但他見過三條剛破殼沒多久的幼蛇,是他大哥和人類生的,也沒有這人類如此嬌氣,要是捕食,這類弱小的人類必定是敵方的獵物。
叮一聲,電梯在一樓停下,俞景逸也剛好打通了俞母的電話,聽見那頭的聲音,俞景逸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媽咪……嗚嗚……”
俞景逸越哭越大,墨殤有些不耐煩的捂住一邊耳朵,“別哭了。”
蛇的聽覺是非常敏銳的,分貝超過80的哭喊聲讓他的耳膜幾負要負荷不住。
“嗚嗚嗚……”
俞景林和陳旅走遍了附近的小區也沒見過俞景逸的身影,剛出了門口就聽到了熟悉的哭聲。
俞景林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身往回跑,幾乎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擦眼淚的俞景逸,心裏終於狠狠鬆了口氣,三步作兩步地跑過去把人抱入懷裏。
俞景逸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哭聲停頓了一下之後瞬間變得更大聲了,“嗚哇,哥哥……”
墨殤皺着眉想堵住耳朵:……
俞景林快心疼壞了,釀造了一路的話全都沒有說出口,輕輕拍着俞景逸的背安撫,直到哭聲漸漸小仍然捨不得鬆開。
還好,他沒事。
他決定今天開始不再瞞着他了,等一下就帶他去醫院。
陳旅跟在後面,看見正想離開的墨殤時挑了挑眉,叫了聲,“墨導?”
俞景林這時的眼裏只有俞景逸,聽見陳旅的聲音才發現旁邊有人,微微歪過頭,看見墨殤時有些驚訝,“大神?”
墨殤從來沒有承認這個稱呼,自然是不會理他,對陳旅點了下頭便轉身,準備回去補個眠。
“誒,大神……”俞景林下意識移動腳步,當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墨殤面前了。
他不確定是不是墨殤幫了他弟弟,於是笑眯眯的帶着點試探地說道:“謝謝你收留了我的弟弟。”
墨殤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幾秒,冰冷冷地開口道:“不用謝。”
聽見他的回答,俞景林便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見他又要走,連忙又說:“大神,我們加個微信吧,改天請你吃飯。”
其實俞景林早就想問墨殤要號碼了,可前兩次都有點匆忙沒要成,加上現在墨殤幫了俞景逸,他自然不能再放過這個機會。
墨殤在人界生活多年,身處的環境還是娛樂圈這樣的大染缸,見過無數形形式式的人類,也遇過不少為了戲份對他拋橄欖枝的男女,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像俞景林這麼直接了當套近乎的。
他並沒有覺得隔應,反而莫名覺得十分新鮮。這個人類有點不一樣,墨殤看着他想道。
在俞景林的印象中,大神從來都是冷冰冰的,好像對什麼事都不上心。可從他收留了俞景逸這件事來看,他感覺對方只是表面冷淡其實心比誰都要熱。
見他一直不說話,俞景林難免有些忐忑。
雖然現在沒有養蛇了,可這並不代代他放棄,如果以後經濟能力允許了,他一定會把寄養在陳旅家裏的蛇全部接回家,但現在還是能賣掉就先賣掉,他已經麻煩陳旅太多了。
整個蛇街的人都不知道那條蛇的品種,墨殤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他能感覺到他非常熟悉那種蛇,他想更了解蛇,墨殤這樣的大神無疑是最好的學習對象。
墨殤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大神?”俞景林忍不住叫了聲。
“我沒有微信。”墨殤雖然在人界很長時間,但靈蛇的冰冷屬性並沒有讓他交到太多朋友,所以社交工具也懶得去經營,一般都是電話聯繫,連僅有微博都是助理替他打理的。
俞景林:……
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不用微信?
另一邊剛把俞景逸哄好的陳旅扭頭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們,心想阿林怎麼會認識墨導演,而且還叫他大神?
什麼大神?
俞景逸還有些抽氣,看着俞景林和墨殤幾秒後走過去,扯了扯墨殤的衣角,納納地說:“哥哥,這就是我的哥哥。”
墨殤恩了聲,下意識地揉了揉他的發頂,然後再沒有理會俞景林,利落地離開了。
俞景逸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揚起頭看着墨殤離開的方向大喊一聲,“謝謝哥哥。”
陳旅用手肘頂了頂俞景林的肚子,低聲道:“阿林,你怎麼會認識墨導演?”
俞景林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看一眼腳邊的俞景逸,看得出他很喜歡墨殤,俞景林也不想破壞對方在弟弟心裏的印象,只能湊近陳旅,低聲道:“我前段時間不是入手了一條蛇嘛,整個蛇街都不知道的品種,但是他知道,而且很熟悉。”
陳旅挑眉,看了他一眼,“這麼牛皮?那他說是什麼蛇了嗎?”
俞景林入手那條蛇他也在蛇街見過,挺漂亮的,但是木焱不讓他養毒。雖然蛇長得好看,可不明品種的毒蛇還是讓他退卻了,沒想到的是俞景林第二天就跟他說,他買了那條蛇。
“沒說……”俞景林撇嘴道。
陳旅嗤一下笑出聲,“那你怎麼就認定他是大神了呢?”
“你是沒看到那天,他只是吼了一聲,它就乖乖讓我摸頭了,而且眼尾都不用抬就能準確無誤地捏住蛇的七寸,我還沒見過這樣的。”俞景林回憶那天晚上的情景,語氣中帶着淡淡的佩服。
“這麼神奇?”陳旅知道俞景林沒有說謊的必要,但是聽着實在是有些幻乎。
蛇雖然是冰冷動物,也有靈性的,可咬死過人的毒蛇真的會因為人吼一聲而乖乖任人擺佈嗎?
陳旅有些好笑說:“墨導演該不會是條蛇妖?”
俞景林一臉你瘋了的表情,細想一下,手上馬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俞景林受不了地推了推陳旅,“你是不是電視看多了,不知道建國后不許成精嗎?”
陳旅見他一臉便秘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手摟住他的脖子,一副我們還是好兄弟的樣子。
俞景林還想說什麼,衣角突然一緊,才想起弟弟就在身邊,也不和陳旅鬧了。
“哥哥,我餓了。”被忽略了俞景逸委屈地撅起嘴。
俞景林昨晚到現在也沒有吃過東西,被俞景逸一提才覺得餓了,粗魯地把他的頭髮擼亂,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柔聲道:“走,我們去吃大餐。”
俞景逸剛剛知道俞家破產,父母也都不在身邊,現在還處在非常沒有安全感的狀態中,俞景林擔心自己稍微大聲一點說話就能把人嚇到,更不放心讓人去學校了。
一行三人在附近的小餐館解決了早餐,陳旅陪着俞景林熬了一晚上,下午的課也不去上了,直接回家補眠。
俞景林也不去上課,以家長的名義替俞景逸請了假。
回去的路上俞景逸的情緒變得很低落,一直沒有說話,低着頭默默跟着俞景林走。
俞景林有些心疼,彎腰把近六十斤的小孩抱了起來,“哥哥帶你去找爹地媽咪。”
俞景逸眸色一下子亮了起來,一臉期盼地看着俞景林,“真的嗎?”
“當然了,現在就去。”俞景林笑道。
俞景逸終於露出了笑容,湊過去親了下他的臉頰。
“糊了我一臉口水。”俞景林一臉嫌棄地說,心裏卻甜滋滋的。
俞景逸嘻嘻笑着,湊過去又親了一下,動了動身體說:“哥哥,我自己走。”
俞景林並沒有放下他反而抱得更緊,低聲道:“讓我抱一下。”
於是俞景逸也不動了,乖乖回摟着他。
俞景林抱着俞景逸走了一段路,在公交車站上打了個車,直奔父母所在的醫院。
俞景逸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父母了,在醫院走廊看見俞母時直接就哭了,一頭奔進了她的懷裏,惹來不少人的側目,但俞景逸不管,訴說著自己的不安,“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嗚……”
俞母有些嚇到了,看了面前的俞景林一眼后把人抱着坐下,用手替俞景逸擦掉眼淚,一邊親着一邊低聲安慰。
俞景林鬆了口氣,推開了房門。
俞父已經醒了,氣色已經比幾天前好多了,正靠在床背看報紙,聽到門響聲抬了下頭,對上了俞景林的眼。
“爸。”俞景林輕輕叫了聲。
“來了啊。”俞父把報紙放在一邊,收起了眼鏡,“逸逸也來了?”
俞景林點了點頭,“好點了嗎?生生怎麼說?”
“好多了,醫生說這兩天就能出院了。”俞父嘆了口氣,聲音滄桑了許多,“我聽你媽說,你找到房子?”
“恩,我還找到了工作。”俞景林笑道。
俞父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重重地嘆了口氣,語氣裏帶着濃濃的愧疚和無力,問道:“是什麼樣的工作?會影響你的學業嗎?”
“不會,我會安排好的。爸,你不用擔心我。”
“唉!”俞父嘆氣,沉默了。
看着父親兩鬢的白髮,俞景林的心難受得發澀,一時間也沒有再說什麼,氣氛變得壓抑。
“爹地。”俞景逸從外面跑了進來,直撲進俞父的懷裏。
“媽。”俞景林叫了聲,看着其樂融融的父子倆,低聲解釋道:“逸逸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我們家破產的事情,我沒辦法就把他帶過來了。”
俞母點頭,“我知道了,這孩子還和別人打架了,昨晚老師打電話都跟我說了。”
“打架了?”這是俞景林不知道的,俞景逸也沒有說過,他沒想到弟弟會因為這件事和別人打架。
“是啊,我替他檢查過了,沒受什麼傷。”俞母讓他不用擔心,過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地問道:“你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們……”
俞景林摟着俞母,揉了揉她的肩頭,輕聲道:“我都處理好了,明天我來接你們。”
“這段時間可辛苦你了。”俞母看着他道。
“媽,和你們比起來我一點也不辛苦。”俞景林笑道。
俞母笑了笑,“等你爸身體好一些我就出去找個工作,你別太累了。”
俞景林沒回話,他並不打算讓俞母出去工作。
先不說俞母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單憑父母辛苦勞碌了半輩子,他也不能再讓他們出去的。
娛樂圈的錢來得快,即使過程會辛苦一些也沒關係。
俞景林在心裏盤算着,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有些疑惑,但這個疑惑在接通電話后便消除了。
是他現在的經紀人金靖揚,昨天忘記把他的給存上了。
俞景林邊接通電話邊往外走,“揚哥。”
金靖揚的辦事效率從來都是刻不容緩的,“你今天有空嗎?我這兒有幾個劇本,你過來看一下,挑一個試試。”
俞景林有些驚訝,這麼快就有戲讓他拍了?
他是個完完全全半路跳出來的新手,他以為至少要訓練一下,沒想到可以直接上場。
俞景林看了眼病房門,應道:“我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