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番外一

91.番外一

神葯七葉摩羅,以開花為成熟的標誌,但真正入葯的,卻還是那七片葉子。所以當摩羅的葉子被採下用以製藥后,那朵白色的花還孤零零地開在那兒,長久不敗。

南英說:“摩羅集天地靈氣而生,是葯,也是生靈。七片葉子是恩賜,一旦摘下,不可再生。所以我們得承這個情,好好護着這朵花,興許它有一天會重新凝聚出自己的意志,變成一個全新的七葉。”

簡而言之,摘了葉子還要毀花,是要遭天譴的。

從此以後這朵光禿禿的花就是大爺,簡稱花爺,得供着。

儘管這位花爺現在這頭重腳輕的造型有點滑稽。

岑深和桓樂把花帶回了西子衚衕,因為被摘去葉子的摩羅已經失去了藥用價值,身上的波動也平息了下來,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一朵普普通通的大白花。

隔壁王奶奶一度以為他們虐待植物,否則怎麼好端端一盆花,葉子都被扒光了呢?

至於那七片葉子去了哪兒?

一片被用來醫治岑深,由南英親自製葯。餘下六片中,商四存下三片,以備不時之需,剩下的就都送進了褚家的研究所。

世上半妖何止岑深一個,如果這三片葉子能換來奇迹,何妨一試呢?

岑深的病,當然是被治好了。

七葉摩羅重塑了他的經脈,並以草木靈氣強行中和了人與妖的血脈。簡而言之,現在的岑深雖然能在人與妖兩種形態中隨意變換,但嚴格來說已經不能算是哪一方了,身上還帶着點獨屬於草木的平和氣息。

因為這,岑深看着摩羅花時,總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切之感。

喬楓眠來西子衚衕看他的時候,曾經調笑說:“你們養着這盆花,不覺得像在養兒子嗎?哪天它真的化形了,說不定真的管你叫爸爸。”

岑深聽了以後心情很微妙。

他跟桓樂在一起,肯定是不會有後代的。他也根本沒有想過領養,對吵鬧的小孩兒沒什麼好感,所以當喬楓眠說他是在養兒子的時候,下意識有點敬而遠之。

倒是桓樂很感興趣的樣子。

他果真如喬楓眠說過的那樣,藏了很多古董買了很多地,理由是他很聰明。聰明的桓樂干聰明的事,賺大錢。

其實真正原因只是他剛來現代的時候吃過沒錢的苦,重來一次,他怎麼能允許自己再犯相同的錯誤呢?

漂泊一千多年之後,讓他再去老老實實的打工,那是不可能的。

於是腰纏萬貫的大妖桓樂,真的很閑,閑到可以跟一盆植物說話。夏日的午後,他歪着身子躺在游廊上,看着花盆百無聊賴的開始遐想。

“一隻狼狗跟一隻刺蝟,養一朵花當兒子嗎,這怎麼奇奇怪怪的。老桓家還從來沒有跟草本科的通過婚呢……”

岑深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看他鬼扯,心裏再一次感嘆桓樂果真跟從前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是,他骨子裏還是那個少年,可這個少年已經不會再純情得耳朵泛紅了。

他是一個披着人皮的狼……

不。

是少年心的老流氓。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岑深有點體會到當初桓樂面對年輕了許多歲的自己時那種感受了。人還是那個人,但某些體驗是全新的。

譬如桓樂每次叫“阿岑”時,那被時光打磨過的磁性嗓音,略微上揚的尾調,少了點少年時的乾淨活力,多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性感氣息。

譬如他長得比以前更高了,身材更結實好看了,總是一伸手就能單臂撈住岑深的腰,屬於大妖的氣息強勢而又迫人。

這樣的人,撒起嬌來,總叫人招架不住。

若說岑深有哪裏不滿意,那就是桓樂終歸還是沾上了大妖的惡習(此處大妖專指商四)。從前的桓樂多勤快,洗衣做飯、掃地擦窗,從來不需要人擔心。

可現在的桓樂需要人請。

他總是躺在沙發上,或是躺在游廊上,懶散度日。你去叫他,他便笑着看你,非要你哄他,他才肯起來。

還磨磨蹭蹭的,指指自己的唇角,討個吻。

你不給,他便要鬧,這倒跟從前一樣。

但是這樣閑散舒心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岑深的病徹底好了之後,一個自稱王建國的有關部門領導就親自找上了門。

據王建國說,他是商四介紹來的。

據商四說,這事兒跟他一根毛的關係都沒有。

總而言之,這位兔妖王先生,希望桓樂能夠重整西區,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妖界做出貢獻。以前東風快遞曾經說過,四九城裏東南西北四個區,西區最魚龍混雜。最上面雖然有一個商四鎮着,可商四在東區,也不能天天管這邊的閑雜事務。

再說了,商四最懶,否則怎麼會拉桓樂下水呢?

“年輕人,老子的地盤,老子說了算。”商四如是說。

桓樂活了那麼多年,歷經世間百態,但對於終極老妖商四來說,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他嚴重懷疑,早在他回到大唐以前,商四就已經把一切打算好了。

所以,姜還是老的辣啊。

遠在西安的阿貴聽聞此事後,特地發來賀電,“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讓你笑我,以後你也嘗嘗累死累活不如狗的日子吧!哈!”

阿貴的怨氣非常大。哦對了,現在已經不能再叫他阿貴了,從北地回來之後他又改回了原先的名字,因為阿貴這個名字實在太土,恐怕不能服眾。

按照他的話來說,當了公務員之後的生活,堪稱水深火熱。

西安的妖魔鬼怪們,有了他之後的生活,也很水深火熱。

起初,阿貴作為高貴的玄青尊者,是打算以德服人的。所以他特地穿上了從前常穿的青色長袍,留了一頭黑長直,還頂着一張俊逸的凜然不可侵犯的臉。

可是沒過幾天他就發現根本沒人鳥他。大半夜聚眾唱戲的還在唱戲,喜歡墳頭蹦迪的轉頭就在驪山開起了電音節,更不用說那些三天兩頭打架滋事的。

西安的大小妖怪們,最喜歡在墳頭干架。

“看到沒,這是一個墳頭。”

“我今天就讓你住進去。”

如果這個墳頭裏還住着粽子,那就有可能發展成三方混戰。

阿貴很崩潰,熬過三個月實習期剛轉正,臉上就佈滿了風霜。於是他戴起了墨鏡,脖子裏還掛上了大金鏈子,頂着一張“老子就是看你不爽”的厭世臉,走上了一條以武服人的不歸路。

當然,他主要還是跟人講道理的。

西安的妖怪,十個裏有九個被阿貴啐過一臉。

阿貴也根本不怕被人打,因為他龜殼很硬。

桓樂覺得阿貴的路子不太適合自己,太沒有格調了。作為西區未來的王,他對自己的定位就不一樣——因為所謂王道,根本不需要跟別人講道理。

只要把人干趴下,讓他們朗讀並背誦《妖界通則》全篇,背到吐就好了。

王建國對此頗為擔憂,語重心長道:“現在是和諧社會,桓先生,我們是不提倡見血的。新時代,要講文明啊。”

桓樂挑眉:“我像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嗎?我可是四爺推薦的人,你信不過四爺嗎?”

王建國心裏苦,這四九城裏難道還有比四爺更不講道理的人嗎?

你這樣說,我也不能找四爺背鍋啊,是不是?

不管情不情願,桓樂就這樣走馬上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桓樂這火一來就是火山爆發級別的,整個西區為此風聲鶴唳。起初,大大小小的妖怪們事先並未收到風聲說西區要來個大妖鎮場,也不知道這是商四委派的,乍一聽到“桓樂”的名頭,頓時面面相覷。

這是哪個山溝溝里來的混蛋?

他們已經淪落到要被一條狗騎到頭上了嗎?

服嗎?

不服啊。

不服就干。

商四和喬楓眠每天晚上都在書齋開盤下注,賭今天敢於挑戰的妖怪能在桓樂手底下走幾招,玩得不亦樂乎。

岑深卻很煩躁,因為每天晚上都有人蹲在他家牆角背《通則》。剛開始還是小貓三兩隻,後來大家都怕了,開始主動投誠,人就多了。

桓樂卻彷彿樂在其中,於是岑深一氣之下,搬到了隔壁吳先生家,全身心投入到重整匠師協會的事情當中。

傅先生已經在早春時節歸國了,現在就住在北街10號。岑深偶爾會過去拜訪他,從他那裏又學到了很多東西。

桓樂能怎麼辦呢?他把自己的微信昵稱改成了“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阿貴又從西安發來賀電,嘲笑桓樂,成了他灰暗生活中最喜聞樂見的部分。

可他並沒有高興多久,岑深就又搬了回去。他覺得很不得勁,就給岑深發了一條信息。

你墳頭草兩米高:你不趁機修理他一下嗎?我告訴你啊小深深,桓樂這種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C:……

C:你很閑嗎?

什麼為什麼,能為什麼?

因為開車不能在別人的地盤上開啊!

你墳頭草兩米高:我這是百忙之中抽空關心你啊,你這樣說就傷我心了,小深深。

C:你要是那麼忙,就少在上班的時候給他發黃圖。

妖界有你們這幫公務員,是妖界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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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與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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