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薛昱依舊每天派人送一堆早飯來普世堂,各種花樣層出不窮,全都是京城有名的,普通人去都得排上好半天隊的早點,撇開價格不說,單就這份心思也很令人感動,至少把每天有美味早餐吃的普世堂大夫們都感動了。
“姑娘,這薛世子可真花心思,這蟹黃包太好吃了。”李大夫忠心讚美。
“可不是嘛,還有這芙蓉糕,櫻桃酒釀,青梅羹……哦哦哦,居然還有燕窩。這麼多好東西,夠我回味十年。”張大夫更加誇張。
“咱們可都是托福,多虧了姑娘,咱們才有這等口福啊。”
宋大夫帶頭一句,普世堂二十幾個大夫全都有志一同的對言詠蘭道謝。
言詠蘭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從外省回到京城,以谷主嫡傳弟子的身份在普世堂坐鎮,雖說醫術還說的過去,但為人卻不靈活,平日裏除了給病人看診和討論醫學,私下與這些大夫們並沒有太多交集,說話都很少,像今天這般熱烈反應還是頭一回,居然將言詠蘭和大夫們的關係拉近了不少,診治空閑期間,還有大夫沏茶給她送來呢。
突然就明白了薛昱的意思,他知道如果單獨送來給她,她肯定不要,甚至扔出去,但他送給所有人就不一樣了,言詠蘭再霸道,脾氣再大,也不可能從那些大夫手中把薛昱送的東西全都扔出去吧。
到了跟閆葑約好去桃花林的日子,李嬤嬤照舊十分激動,早早把言詠蘭挖起來梳妝打扮,準時準點送上了閆葑的馬車。
言詠蘭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閆葑以為她是不願出來,遂言:
“既來之則安之。”
言詠蘭收回看向馬車外的目光,對閆葑淺淺一笑,陽光照在她臉上,便如那朝露般清新,看的閆葑趕忙避開目光。
東郊的確有一座綿延七八里地的桃花林,漫山遍野的桃花每年便只有在這三、四月的時候盛放,這裏並沒有設立看守崗衛,彷彿為的就是吸引人過來觀賞似的。桃林中還修建了不少涼亭,供觀賞桃花之人歇腳飲茶。
言詠蘭他們來的不算早,桃林中已有些賞花的人在,閆葑與言詠蘭走在桃花林中,男才女貌,很是般配。
閆葑選了一處桃花風景非常不錯的高地,剛命人鋪好坐席,要請正站在桃樹下的言詠蘭去坐,只見天上忽的掉下來幾隻鴿子,每隻鴿子腿上都有一支羽箭,翅膀在地上撲騰着,激起滿地桃花瓣。
言詠蘭走過去觀看,閆葑也從亭子上下來,言詠蘭正要伸手去給鴿子拔箭,便聽見一道讓言詠蘭心上一緊的聲音: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太師公子和言大夫,真是巧了,居然能在這裏遇上。”
薛昱手持弓箭,從桃花樹下走來,一陣微風吹過,樹上桃花飛揚,薛昱彷彿從一片桃花雨中走出的少年,眉宇英挺,俊逸出塵。
閆葑又一次在薛昱身上體會到‘陰魂不散’的滋味。
“薛世子是派人守在我們太師府門前的嗎?”閆葑笑問。
薛昱來到言詠蘭面前,從她左邊轉到右邊,毫不隱藏關注的目光,口中答道:
“我派人守太師府門前幹什麼,我對你又沒興趣。你說是不是啊,言大夫。”
言詠蘭懶得理他,只心頭忍不住發虛,總覺得對他不住,聞言乾脆什麼都不說,低頭整理自己並不亂的披肩。
閆葑卻是從薛昱話語中聽出了威脅:“薛昱,你鬧夠了沒有。”
“我鬧什麼?這桃林是你的?就許你們來,不許我們兄弟來嗎?”薛昱不甘示弱跟閆葑怒目相對。
沈青和其他幾個兄弟是跟着薛昱追鴿子來的,一大早薛昱火急火燎喊了幾個人出來,說是賞花射鳥,他們就來了,沒想到遇到太師府的閆葑,而且看他們說話的樣子,似乎馬上就要幹起來,沈青是朋友,不是損友,怎麼著也得勸着點。
“明宇!算了算了,閆公子也不是外人,遇上不正是緣分嘛。劍拔弩張就沒意思了。”沈青從旁勸,說完薛昱,又對閆葑說:“他就這脾氣,閆公子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帶了幾壇上好的金陵春,三十年封存的,要是閆公子不嫌棄,便與我們一同吧。”
閆葑看了一眼薛昱身後那些熱情相邀的世家子弟,往言詠蘭看去一眼,沈青順着看過去,知道閆葑的意思,笑道:
“我兩個妹子和魏寧他娘子今兒也隨我出來了,這位姑娘不怕沒有玩伴。”
一句話便告訴閆葑,他們這裏不止爺們兒,也有其他女眷隨行,所以沒什麼好忌諱的。沈青都想的如此周到了,閆葑若是再不同意要說不過去。
於是他精心準備的兩人行程,突然就變成了十多人的行程。
言詠蘭本就不太願意隨閆葑出來,如今更加後悔了。
沈家兩姐妹對她倒挺照顧,知道她便是童恩郡主后也沒改變什麼,依舊隨和相待。
只是陪坐了一會兒,她們便拿出早就編好的藤籃,說是要去采些桃花回去做胭脂香粉,言詠蘭對這些胭脂水粉沒什麼興趣,便沒有參與。男人們在那邊的桃林比射箭,言詠蘭看着不遠處幾隻被薛昱射中的鴿子,伏在地上可憐兮兮的咕咕叫,言詠蘭過去,乾脆替它們把腿上的,翅膀上的箭都拔了。再把隨身的帕子撕成幾條,分別包在這些鴿子受傷的地方。
處理好鴿子的傷口,言詠蘭的手上和衣裙上難免佔了些血跡,想着這麼大的桃林,周圍肯定有水源,得找個地方洗洗手才行。
循着感覺,果真讓言詠蘭在桃林深處找到了一條流淌的小溪,過去將手上和衣裙上沾染的血跡洗乾淨,剛要起身,便覺眼角一動,一塊小石子精準的落在她面前的水面上,濺起水花。
言詠蘭回頭一望,果不其然看見薛昱手裏抓着一把小石子,面無表情向她走來,這樣的薛昱言詠蘭沒有見過,除了在宮裏那段時間,薛昱看見她都是笑吟吟的,不知是不笑的薛昱有點可怕,還是因為她心裏本身就有點心虛,言詠蘭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薛昱來到言詠蘭身旁,也站在小溪旁,小溪對岸便是青山環繞,綠翠環植,薛昱又扔出一塊石頭,在溪水面上打了幾個水漂。
言詠蘭拔腿要走,卻聽薛昱開口:
“言大夫,你沒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言詠蘭耐着性子:“沒有。”
薛昱扭頭看他,將手中石子盡數拋入溪水中,走到言詠蘭面前攔住她去路,醞釀一番情緒后才嘆息道:
“與他出來賞花,跟與我出來賞花,對你來說有什麼不同嗎?就因為他跟你認識早一些?可我覺得,你並不喜歡他呀。你看我的眼神和看他的眼神並無不同。所以我就想問,你什麼意思?”
不得不說,薛昱的感覺有時候還挺准,言詠蘭對閆葑確實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只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這次答應閆葑來賞桃花也是各種波折,只不過,言詠蘭覺得這些波折和理由,她沒必要向薛昱解釋。不僅沒必要解釋,她還要跟薛昱把話說清楚,讓他別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
“你每天送東西去普世堂,你是什麼意思?”言詠蘭單刀直入的問:“你不必對我……”
“自然是喜歡你。”
不等言詠蘭跟他把話說清楚,薛昱就率先截過話頭,對言詠蘭直言不諱自己的心思。這下反倒讓言詠蘭愣住了。
“我若非喜歡你,怎會處處盯着你,哄着你,還每日送東西給你?”薛昱臉上絲毫不見心事說出來的尷尬,反而很理所當然,就好像他此刻不是在跟一個姑娘表白心意,而是說著‘今天天不錯’的話題。
言詠蘭從震驚中回神,眉心蹙起,面容漸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薛世子是覺得我一介孤女,便可隨意戲弄是嗎?”
“我薛昱若是戲弄你,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薛昱說著,果真將手高舉做發誓狀,神情沒有再認真的了。
言詠蘭真是服了這人信口開河的本事,再忌諱的話到了他嘴裏,就好像沒有阻攔的山洪,奔騰而出。
“不管你是不是戲弄,我今日都正式拒絕你。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沒有用。”言詠蘭半點沒有留餘地,正色拒絕,將薛昱的心思拍在灘上。
繞過薛昱打算回桃林,卻看見閆葑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眉頭緊鎖的盯着薛昱。
言詠蘭沒說什麼,低頭從兩人身邊走過,急急往桃林里去。
被人當面拒絕的滋味不好受,薛昱站在那兒恢復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瞧見閆葑,毫不掩飾白了他一眼,便也打算不言不語走開,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閆葑忽的開口:
“我勸你還是放棄她吧。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從今往後,她不會對你假以辭色了。”
心情本就不爽,還給人又扎一刀,薛昱也沒打算跟他客氣,轉過身去反唇相譏:
“所以這就是你遲遲不敢與她表明心意的原因?就是怕她今後不對你假以辭色?那看起來你對她喜歡的程度不過爾爾嘛。”薛昱雙手抱胸,退後兩步,抬眼與閆葑對上,目光堅定:
“你怕。我卻不怕。不就是一次拒絕,我承受的起。咱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