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峽谷追蹤
地精獃獃望着楚星沉,絕望地放棄了掙扎。楚星沉將他放回地上,他也不敢亂動,只是佝僂着腰耷拉着腦袋,像個小老頭。
楚星沉道:“這裏不久前是不是有一批修真界的聯盟軍來過?”
地精點點頭。
楚星沉道:“他們是不是和魔族發生了戰鬥?”
地精把頭搖搖:“我不知道。”
楚星沉:“他們去了哪裏?”
地精有氣無力:“我……我不知道。”
丘幕遮道:“好一個一問三不知,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楚星沉十分配合地將白阿劍架上地精纖細的脖子,喝問道:“你是想留胳膊,還是想留腿?”
地精把本來就細扁的嘴抿得更癟,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模樣。
“好啊。”楚星沉冷冰冰道,“那胳膊和腿都別要了。”
他突然抬手,舉起白阿劍毫不猶豫砍向地精的胳膊!
“大大大王!”地精往地上一跪,身上那塊遮羞布濕了一片,當真是嚇尿了,“大王饒了我吧,我說!我說!是不是和魔族戰鬥我真的不知道,當時上面太亂,我躲在地下哪裏敢出去?只是的確聽到了不小的喧鬧聲。後來聲音漸止,我才鑽出地面去看,就見一大幫子人往西北方向去了。”還用手指了指。
丘幕遮喃喃:“竟然沒有去魔界,那去了哪裏?”
楚星沉望着西北方,目光深深:“從此地往西北行,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血海峽谷。”
丘幕遮震驚道:“血海峽谷?”
兩人都頗感困惑,說好的要為楚掌門和丘英雄報仇呢?!魔界不打啦?周瀾不殺啦?浩浩蕩蕩組織一支隊伍去血海峽谷開篝火舞會啦?
丘幕遮道:“多想無益,還是速速追上他們再說。陸默軒此人城府太深,謎團又重,不當面對質,很難搞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麼。”
楚星沉頷首,他見丘幕遮額頭鼻尖出了細汗,便拽起袖子,走上前替他小心擦拭。
丘幕遮任他侍弄,見他鬢角頭髮有些亂,也不由抬手替他捋平。
“那個……”地精突然發聲,丘楚二人猛地望向他,“楚掌門,掌門夫人,小的可不可以先回去了?還要給娃換尿布。”
丘幕遮:“…………”
掌門夫人是個什麼鬼!!!你哪裏看出來我們就是這種關係啊!
好吧,就算能看出來,但為什麼我是夫人!他才是!他是丘夫人!
丘幕遮臉上堆砌了各種表情,精彩紛呈,嘴裏硬邦邦否認:“我不是什麼掌門夫人。”
楚星沉看着他,笑了聲,這一笑,便如冰山崩裂晶瑩碎泄,看得地精傻了眼。
楚星沉將白阿劍懸浮於地面,然後將丘幕遮攔腰一摟,兩個人就這麼抱着上了劍。
地精:“…………”
還說自己不是掌門夫人!這何止是正牌夫人,還是愛妃!嬌妾!三千寵愛在一身從此君王不早朝的那種!
另一邊,丘幕遮打了個噴嚏。
以往都是楚星沉在前他在後,今天是他在前楚星沉在後,兩人比以往任何時候貼得更緊密,丘幕遮能感覺到明顯的熱烘烘,有點無奈道:“你往後站一點。”
楚星沉的手虛環在他腰上,道:“我擔心師叔掉下去,所以理應護着。”
丘幕遮:我信了你的邪!
每次都這樣!做出來的事明明好不正經,偏偏說出來的話卻一本正經!
丘幕遮雖然現在縱容了他許多,但還是不大習慣兩個人在外面過於親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臉紅耳臊都沒法藏,尤其對方還是自己的小輩,更加羞恥。
不過好在楚星沉沒摟他多久,前方視野里,就出現了一片色彩斑斕的“雲朵”,正是修真界的聯盟軍。
大軍後面,還有三三兩兩流星似的小點,應該是沒能跟上大部隊行進速度的修士。
兩人趕上落在最後的一名修士,丘幕遮在獵獵風中提氣一喊:“這位道友!”
沒反應。
丘幕遮提高音量:“前面這位道友!”
依舊沒反應。
“……”
沒道理啊,他嗓門應該挺大了。
白阿劍加速追趕,不消片刻就來到那人身邊。
“嘿!”丘幕遮拍拍那人後背,那人轉身,語不發地突然提劍朝丘幕遮刺來!
丘幕遮一驚,一個側轉堪堪避開劍峰,但是腳下卻踩了個空。他身子往後一仰,楚星沉左手一撈,抱着他懸空轉了半圈,轉眼就將人從前面提到了後面。
丘幕遮雖然瘦,但差不多也有140斤,楚星沉竟然用的單手啊單手!好臂力!
那人的第二劍已刺至胸前,楚星沉兩指夾住劍尖,兩人暗暗拼了拼靈力,很快楚星沉就掐斷了那人的長劍,劍氣回彈,彈了那人一個後仰翻。
他再次穩住身形,面對丘楚二人。手中訣印還未結成,丘幕遮就飛出兩段紅綢,將那人雙手雙腳綁了個結結實實,紅綢因灌了強勁魔氣,猶如兩道堅不可摧的鐵圈,任對方如何扭動手腳,也無計可施。
楚星沉沖那人道:“我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老實待着!”
可那人置若罔聞,仍舊蚯蚓似地扭來扭去。
丘幕遮道:“楚星沉,你仔細看看那人。”
楚星沉:“我在看。”
丘幕遮:“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楚星沉:“沒有。”
丘幕遮“哎”了聲:“你再仔細看看吶!”
楚星沉果真更加仔細地看了看,這回看清楚了,微驚道:“他沒眨過眼!”
豈止是沒眨過眼,從見到的第一眼起,那人的面部表情就從沒變過!平淡,麻木,就像是一尊假人,就連此刻被綁住極力掙扎的模樣,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楚星沉目光一沉:“他被人控制了心智。”
丘幕遮表示同意:“也許,是中了蠱毒。”
楚星沉望向縹緲雲海的另一端,聯盟軍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他道:“那些人呢?他們要去血海峽谷,也是某人通過蠱術給他們傳達的命令嗎。”
丘幕遮眉尖一動,輕拍楚星沉的肩。
楚星沉側身低頭,幾乎將耳朵送到丘幕遮嘴邊。
兩人耳語片刻,方準備動身繼續追趕。
此地是一處峽谷,兩側險峰矗立,中間山谷有一片青綠如碧玉的湖泊,湖畔平地開闊,像是天神的一記重拳砸下,硬生生將連綿起伏的高山壓平了一塊。
湖畔山崖邊,臨湖而建一座宮殿,金邊紅漆的匾額上,書有“風花雪月”四字。雖年久失修,但風韻猶存。
山谷各處坐着、站着、來往着幾百人,人頭攢動,卻鴉雀無聲,五顏六色的派服匯聚成一片靜謐到詭異的彩色海洋。
此時夕陽漸落,湖泊映照出霞光萬丈,猶如人世間最絢麗的瑰寶。夕陽的餘暉先是一點點暗淡,不知在什麼時候,那光芒彷彿突然間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宮殿裏掌了燈,月亮也跳上枝頭,岩石峭壁的輪廓在幽藍色天幕下勾出一片陰森森、慘淡淡,整座山谷搖身一變,從傍晚時俏麗的少年郎變成了黑夜裏詭譎奸詐的殺手。
一個黑影出現在谷中,觀望片刻,找了條暗道,繞過外面酣睡的人群,伺機潛入了宮殿。
宮殿是二進式的,雖然外部看起來築造複雜精緻,花樣百出,裏面的格局佈設卻很簡單,不像宮殿,更像廟觀。兩邊紅燭粗如手腕,共有二十來支,風從破損的窗戶外呼呼吹進來,火焰負隅頑抗,終是抵不住風勢駭人,呼啦啦滅了一大片,瞬間,只剩下兩三支要死不活。
整座宮殿瞬間暗下來,倒是更方便了黑衣人行事。
他悄然向四周試探了一番,見沒有危險,才小心翼翼地從外殿摸向里殿。因為門壞得不成樣了,只剩一面帷幕隔擋,被風吹得鼓鼓囊囊,從左右下三邊透出裏間幽暗的光線。
黑衣人掀開帷幕,里殿地上,盤腿坐着十來個人,正是此次修真界聯盟軍各大門派的領頭人!
他走到一個天青色外袍的修士身前,輕輕喊了聲:“殷掌門。”
殷澤閉眼未答,黑衣人翻過他手腕,在脈搏上按了按,鬆口氣,又去喊旁邊那人:“郭宗主。”
郭浩亦紋絲不動,以同樣姿勢坐定,連往日視若珍寶的佩劍也隨手放在地上。
再向後邊看去,賀歡、賀青梧、劉霸……都是熟面孔啊,可惜現在,這些熟面孔都了無生氣,就像一隻只布偶娃娃。
視線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最裏面的兩人身上,黑衣人猛然一震!
卓華!舒鴻影!
竟然連卓華和舒鴻影都來了!
兩人都是面黃肌瘦,虛弱不堪,卓華的鬢角,甚至有了花白頭髮,舒鴻影一身的美艷傲氣,也被磨得差不多了,看得黑衣人心中刺痛,不禁喃喃道:“一轉眼,竟然都過了十多年了啊。”
他正要過去,忽然外殿傳來朗聲大笑,一個溫潤男聲道:“丘仙師,來都來了,何必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地出來,與老朋友敘敘舊如何?”
這個黑衣人正是丘幕遮。他遲疑了一陣,還是站起身,掀開帷幕走了出去。
外殿中央,衣冠楚楚的陸默軒負手站定,微笑看他,身後幾步之外,躬身站着一個人,赫然就是曲玄!此刻正眯着眼,得意又惡毒地望着丘幕遮。
!!!
擦!!!
曲玄這貨不是被楚星沉一掌打死了嗎?!怎麼還人模狗樣地站在這裏?!
難怪,難怪陸默軒有這個能耐給這麼多人下蠱,原來曲玄這個苗疆數一數二的蠱毒高手還沒死!
丘幕遮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忽覺身上一重。
無敵金絲網!
雖然丘幕遮很不想說前面兩個字,但是突然兜頭罩住他的這張網,看起來的確很無敵,比之三浮塔里曲玄用來抓他的那張,更重更粗!密密麻麻織就,每一根絲都有一個成年人的小胳膊那麼粗!這不叫絲,得叫金箍棒了吧!
丘幕遮頂着一張網,渾身金光閃閃,自己都差點被亮瞎!
陸默軒微笑道:“丘斯羅,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