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明月懸挂天際，光輝灑落，大地籠罩着一層朦朧的紗。
江辰辰端坐如鐘，敬業地等着小仙女天顯的召喚。
趙公明去而復返，不提其他，只夸夸其談道，“方才雷公私下將我召去，對我研製的直播系統表示了高度肯定。同時，我又進獻了數個副系統。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窗外時不時傳來樹葉摩挲的細碎聲，趙公明的聲音仍在繼續，“江辰辰，今天你也嘗着甜頭了，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現。”
雖與趙公明未曾謀面，但短短几次接觸，江辰辰大約摸清了他的性格。
她心神稍稍鬆懈，拐彎抹角地繼續詢問無疾而終的八卦，“我琢磨了半宿，也弄不明白天顯究竟要什麼，這心裏啊瘮得慌。要不，天將大人，你給我科普科普她的事迹，我心裏總有個底。”
趙公明乍一聽，沒什麼不對勁。
懶散地嗯了一聲，隨後道，“仙女兒都是伺候陛下與王母娘娘的，哪會有什麼事迹。”
江辰辰不信了，反駁道，“在民間，流傳着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紫衣仙女天顯，這些都是有據可循的。天將大人，你說，這天顯不會讓我幫她聯絡董永吧？”
“早已告誡你，道聽途說要不得。”趙公明啼笑皆非，最後唏噓道，“仙界與人間，沒有通道。”
仙人的生活，極其枯燥，除了完成本職工作，便是終日修鍊，否則他也沒那閑工夫琢磨直播系統。
江辰辰無言以對。
此刻只能感慨，古人創造故事的強大能力，流傳千年，還令人深信不疑。
當即，她失了繼續八卦的心思，但遲疑了片刻后，又忍不住問道，“既然是仙女兒，那也是女人，難道是想向我諮詢化妝品？或者漂亮首飾？”
趙公明已經被江辰辰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打敗了。
他蔫蔫道，“仙人皆冰肌玉骨，風姿綽約，毋需化妝品，只有極少的仙人，如嫦娥，才深諳此道。”正想要給江辰辰科普一下仙界用具，趙公明眼瞼微抬，道，“有人來了。”
江辰辰笑意斂去，不動聲色地看向門口。
因着房門打開時，會有吱嘎聲，所以，來人開門的動作非常慢。
待房門打開到允許一人通過的大小，江倩才小心翼翼地走入。
見江辰辰黑白分明的眼眸注視着自己，江倩連忙比了噓聲的手勢。
她踮着腳走到江辰辰身邊，鄭重其事的把錄取通知書放到她手裏。
江辰辰是真的愣了。
上輩子，因為她大鬧一場，錄取通知書被江媽撕得粉碎，她還痛哭了好一陣，眼下，紅色帶着校徽的錄取通知書卻完完整整，不帶一絲摺痕。
“二姐，這是什麼意思？”
江倩靦腆地笑了笑，“咱媽既固執、又勢利眼，她既然說不讓你上大學，肯定會千方百計阻撓你。我趁着她睡著了，把你的錄取通知書偷了出來。”
瞧見江辰辰臉上的錯愕，她繼續道，“這件事情，爸也知道，他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所以默許了我的做法。辰辰，在媽媽發現之前，你趕緊走吧。”
江辰辰心裏像是打翻了調味盒，各種滋味雜糅，最後化成了淡淡的苦澀。
她記憶中的二姐，是幫着江媽在媒體上顛倒黑白，污衊她不孝順、翻臉不認人。
她記憶中的爸爸，雖沒有幫着江媽為非作歹，可他的窩囊、他的不作為，同樣深深地傷害了她。
可眼下，記憶與現實相撞，江辰辰倏然抬頭，落在二姐滿是善意的臉頰上，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她手指微顫，緊緊抓住了錄取通知書。
“二姐。”
她的心，突然就踏實起來。
江倩連忙捂住她的嘴，叮囑道，“小聲點兒，別把媽吵醒了。”
隨後，她從攜帶的碎花布袋裏，拿出五張嶄新的紅票子，“媽看的嚴，我也沒攢下幾個錢。這些給你當路費，到了大城市裏，一定要多加小心。”
江辰辰覺得這五百塊錢像是燙手山芋。
興許是缺愛的緣故，但凡別人對她釋放了丁點兒的善意，哪怕是上輩子傷害過她的二姐，她仍覺得一顆心脹脹的，眼睛酸的很。
她抿唇道，“二姐，謝謝你。”
江倩還從來沒見過小妹這模樣，她握着對方的手，推心置腹道，“二姐雖然沒文化，但我也知道，只有知識分子才能掙大錢，我已經定親，這輩子就只能庸庸碌碌的。但二姐覺得，你的人生，不應該像我一樣。快收拾東西吧，趕緊走。”
江辰辰吸了吸鼻子，輕輕地應了一聲，而後，躡手躡腳開始收拾隨身衣物。
她的衣服本就不多，收拾起來自然方便。
“咱一家人總有再見面的機會，回頭媽問起來，你就說錄取通知書是你自個偷的。”
江倩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才出門放風。
江辰辰頭顱低垂，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層濃密的陰影。她默不作聲地把攜帶的東西規整，隨後問趙公明，“天將大人，我二姐，為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趙公明心裏得意。
江辰辰的命格改動后，早已截然不同。最直觀的改變，將會表現在她的親人的性格、與自身運道上。
他們仙界的人，生活已經那麼枯燥，哪裏願意浪費時間看苦情劇啊。
他弔兒郎當道，“我怎麼知道？”
江辰辰是感恩的人，她心裏明白，沒有趙公明，就沒有如今的她。
她難得煽情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替你辦事。”
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了一句，江辰辰才離開房間。
大門口。
江倩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兒，若是這檔子事被江媽知道了，她的嘴非得被打爛不可。
眼下見江辰辰走出門，瞬間鬆了口氣。
“快走吧。”
江辰辰抿唇，用力地把江倩摟在懷裏，真摯道，“二姐，謝謝。”
雖然她也有辦法可以離開，可畢竟傷筋動骨，有了二姐的幫忙，事半功倍。
江倩眼眶有些紅，“一家姐妹，有什麼好謝的？只是，咱家的家底你也知道，學費需要你想辦法自己掙，以後，你的日子也不容易，要多保重。”
最後，她又添了一句，“你別怪爸，他其實也記掛着你呢。”
江辰辰鬆開江倩，用力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雖然江倩擔驚受怕自己的舉動被江媽發現，可她仍佇立在原地，直到江辰辰的身影徹底消失了，才回了屋內。
只覺得一顆心滾燙滾燙的，懦弱了那麼久，忤逆媽媽一次，感覺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