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五缽佛跳牆
和顧長生不同,林宏發老遠就看到了他。因為中途堵車,為了不耽誤時間,臨時換了條路走的林宏發,在看到顧長生的時候,當即心裏一喜:這是老天爺都在幫他啊!
林宏發弱柳扶風地摔倒。心想看見孕婦摔倒,正常人一般都會去扶。
然而顧長生毫無反應,甚至還有點想笑。林宏發沒看出來這點,他掐着嗓子,學着女人那樣慘叫了起來:“疼。我好像扭到腳了,站不起來。誰來扶我一把?”說著,他就看向了顧長生,意思十分明顯。
然而顧長生還是沒動。章欣雨飄在他身後都快急死了。你倒是跑啊,站着不動是怎麼回事?
林宏發也急死了,你倒是過來啊,怎麼還站着不動,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等等,不會是怕碰瓷吧?
想想也不無可能,畢竟最近幾年類似的事還挺多。想到這,林宏發以為顧長生真的是怕他碰瓷,所以才不敢扶,於是只好繼續說道:“我不是裝的,是真扭到了。誰能幫幫忙,把我扶到旁邊坐着或者給我家裏人打電話讓他們來接我就可以,不用多做什麼。扶的時候可以全程錄視頻,這樣即使我真的想污衊你們,你們也有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得不說,林宏發的演技還是不錯的。尤其是說到後面,聲音都帶了哭腔了。這天賦,做生意可惜了,就應該去當演員,早拿獎了。
顧長生沒被騙到,但這是街上,雖然天色還早,人卻不少。
早起晨練的,上班的,趕着去學校的。街上的人來來往往,這也是為什麼,顧長生看到林宏發后,明知道他是誰,卻沒轉頭就跑。
之前沒看到他也就算了,這會都面對面了,他怕他一跑,受了刺激的林宏發會直接掏槍射擊。雖然打不到他,但很容易誤傷其他人。尤其是,萬一惹急了,他直接放開手傷害無辜報復社會怎麼辦。誰也承擔不起那後果。
顧長生還沒想好該怎麼做的時候,有個路過的姑娘看不下去了。姑娘鄙夷地掃了看到孕婦摔倒,卻毫無作為的顧長生一眼。
長得倒挺好的,就是怎麼這麼沒同情心呢?
姑娘一邊舉着手機錄視頻自證,一邊小跑着過去,想要扶起林宏發。
羊入虎口!
顧長生連忙阻止。
“哎,你這人怎麼回事啊,自己不扶就算了,憑什麼還不讓別人扶?”姑娘不滿了。
……妹子你知道你扶的人身上帶了什麼嗎?
顧長生不好明說,只好說道:“其實我正要扶,還是我來吧,我力氣比較大,孕婦身上重,你穿着高跟鞋不方便。”
姑娘見狀,以為自己誤會了顧長生,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對顧長生歉意地笑了笑,說道:“那你來。”
她今天穿的細跟高跟鞋,快十公分,是不太方便。萬一一個沒扶穩,再把人家孕婦摔了就不好了。
姑娘讓開了位置,卻沒按着顧長生的意思離開,反而退開了幾步,把攝像頭對向他們:“你放心扶吧,我給你拍着。”
這種關頭,姑娘你就不能冷漠一點嗎?
顧長生第一次覺得我朝國民素質太高,也不是件好事。
沒辦法,只好提着心,把人扶了起來。
林宏發就等着他來扶呢。顧長生才靠近他,手都還沒用力,就被林宏發一把抓住不放。
一手抓住顧長生,另一隻手伸到裙子底下,林宏發伸手摸槍。
他就不信了,被槍頂着,顧長生還能不乖乖地跟着他回去抓鬼。
至於抓完鬼要怎麼辦。林宏發覺得,他並不介意再製造場意外送給對方。
要不是顧長生不接委託,‘請人’過來的時候又怕假手於人被發現,他也不用出此下策。為了以防萬一,他甚至還特意假扮成女人。
一想到自己犧牲這麼大,林宏發看顧長生,就愈發得不順眼。
可惜接下來還有要用到他的地方,不能直接把人給崩了,要不然現在可真的是個好機會。開完槍在警察來之前,直接跑就行。畢竟這個時候,企業家林宏發可還待在醫院裏休養呢,一堆的醫生護士都能作見證,無論怎麼查,都查不到他身上。
更何況,歹徒手裏有槍,林宏發做的可都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完全沒途徑能接觸到這東西。
關鍵時刻,想到家裏的兒子。林宏發總算收斂起情緒,他定了定神,正打算藉著衣服的遮擋,把槍口對向顧長生時,拿着槍的手,突然就被按住了。
林宏發一抬頭,就看到顧長生正對他笑。
“小心。”顧長生笑着把人扶了起來。
他發現了!明明對方面上沒表現出一點異樣,自己也確實偽裝得很好,但林宏發還是清楚地知道了這點。或者可以說,是對方故意讓自己知道的。
林宏發被他笑得渾身發毛。試着掙脫手腕,卻始終沒能成功。
該死,這傢伙到底吃什麼長大的?
力氣居然這麼大!
從小就開始練習顛鍋,經年累月地訓練下來,手腕力量特彆強大的顧長生:“別動。”雖然林宏發再怎麼動,也沒辦法給他造成多少困擾。
林宏發拼了命也沒能把手抽出來,反而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引起了站在一邊,正在錄視頻的小姑娘的注意力。
姑娘發現情況不對。
“你幹嘛一直抓着人家孕婦的手?色狼?”長得怪帥的,為什麼做這種事。姑娘一邊在心裏哀嘆猥|瑣|男和長相沒關係,一邊站出來主持正義。
講道理,別說被拽着手不放的是個需要小心呵護的脆弱孕婦,就算是個普通妹子,她看見了也不能當做沒發生啊。
顧長生無奈,還沒等他解釋,掙扎的時候,林宏發不小心扣到扳機,‘砰’地一聲,子彈飛了出去。
聽到槍聲的人都傻眼了。姑娘手裏拿着的手機,都被嚇掉了。
既然已經開了槍,林宏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換了一隻手拿槍。槍口對準顧長生,就打算射擊。
顧長生反應很快,立馬攥住林宏發拿槍的手。兩人爭奪起了武器的歸屬。
“快走,報警!”周圍的人已經四散了,看那姑娘還傻站着,顧長生連忙提醒。
被他這麼一吼,姑娘也反應了過來,連忙蹲下去把手機撿了起來。
還好,沒壞。
前面有個雕塑,高度和寬度都足夠做掩體,姑娘拽下礙事的高跟鞋,快速跑到雕塑後面躲好報警。
手|槍的保險是開着的,怕走火,顧長生爭的時候格外小心翼翼。而林宏發就沒這個擔憂了,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只想着趕緊擺脫顧長生,在警察到來之前離開現場。
因為一方有所顧忌,一方肆無忌憚,原本實力懸殊,應該馬上分出勝負的兩人,短時間內竟然僵持住了。在爭奪的過程里,林宏發又開了兩槍,幸運的是,兩槍全都放空了。
這種手|槍一般有七發子彈。已經開了三槍,還有四發。也許是運氣用光了,第四槍開出來的時候,不知道哪裏鑽出來個搖搖擺擺的小孩。
小孩特別小,路都走不太穩。而子彈看方向,卻是往他那邊飛過去。顧長生嚇得幾乎魂飛魄散,也顧不上別的,冒着風險一手刀劈掉槍,趁林宏發吃痛的時候,衝過去把小孩搶先抱走。
帶着小孩躲過子彈后,掉在地上的槍又到了林宏發手裏。撿起槍后,林宏發在逃跑之前,又不甘心地沖顧長生開了一槍。
報完警后就一直躲在雕塑背後,不敢跑出掩體,正小心翼翼探出頭觀察情況的姑娘看到這一幕,驚得都說不出話來。她抓着手機的手,下意識地重撥才掛掉的妖妖靈。
懷裏抱着一個孩子,那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陌生人抱在懷裏,還在掙扎,這嚴重妨礙了顧長生的行動。
躲不過去了。
意識到這點后,顧長生勉力避開要害,打算硬捱過去。
得慶幸沒人會在子彈上塗毒,用一個傷口換一條人命,划算。
顧長生還有心思計算得失。
子彈飛了出去,林宏發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顧長生的口袋突然動了一下。一把精緻小巧的迷你菜刀飛了出來。菜刀身上金光一閃,自發地飛到顧長生面前擋住了子彈。
“這不可能!”林宏發滿臉的不可置信,刀怎麼可能會自己動。就算會自己動,一把玩具似的小刀,又怎麼可能擋得住無往不利的子彈?
吃驚的不僅是林宏發,顧長生看向菜刀的眼神也充滿了驚奇。祖師爺傳下來的法器,原來還能這樣用?!
顧長生沒事,飄在半空中死命想施展出鬼打牆好救人,但因為太陽出來了,實力大減的章欣雨見狀,鬆了一口氣。
同樣鬆一口氣的,還有跟在孩子身後,才從巷子裏走出來的孩子媽媽。目睹了剛剛那一幕的孩子媽媽,這會心裏又慶幸又害怕,嚇得腿腳發軟,卻還是堅持往顧長生在的地方走過去。
寶寶還在那裏。
顧長生反應過來后,連忙把孩子塞到對方手裏:“快走。”
一擊不中。
怕再留下來會被警察抓到。林宏發顧不上觀察懸浮在半空中的那把菜刀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果斷放棄顧長生,轉身就打算逃跑。
就在這個時候,菜刀突然變大,一道金色的半透明人影出現在後面。人影一手握住玄鐵大菜刀的刀柄,再往外一推,菜刀就跟有了自己的意識似的,眨眼就追上了林宏發。
就好像在拍生薑蒜頭,菜刀直接用刀背拍林宏發的腦袋。把人拍倒后,又跟砍瓜切菜似的,在林宏發的四肢上,各割了一刀。傷口不深,卻剛好挑斷了對方的手腳筋,讓他沒辦法站起來再逃跑,也沒辦法再開槍,只能像廢人一樣躺在那。
菜刀砍完人,飛回來之前,還很有靈性地,像懲罰似的,在林宏發用來開槍射擊顧長生的那隻手上,多開了一個口子。
完事後,那透明的人影一擺手,菜刀就甩了甩身上沾到的血跡,乖巧地變小,鑽回顧長生的口袋裏,安靜地躺着。
“鬼?有鬼啊!”癱在地上的林宏發恐懼地看着顧長生,崩潰大喊。
早知道大師也會養小鬼,他又怎麼敢鋌而走險。
這下是真的危險了。
看不見半透明人影,以為是小鬼在用那把刀的林宏發後悔莫及。
而作為在場唯一一個能見到那人影的顧長生,卻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刀……刀靈?”
雖然沒聽說老爸他們說過這把刀有刀靈。但玄鐵大菜刀是灶王爺一脈傳承下來的重要法器,用的時間久了,也不是沒有生出靈智的可能。
也許是老爸他們也不知道,也許是這個刀靈才脫胎而出,還沒來得及讓人知道。
自從自己出師的那天起,老爸親手把菜刀交給他,認主以後,哪怕是同為灶王一脈傳人的父親,也沒辦法再越過自己來操控它了。
能做到這點的,就只有灶王爺和刀靈。
祖師爺是不可能降臨的,那就只剩下刀靈了。
自家刀靈這麼棒,要不是時機不對,顧長生簡直恨不得把它捧出來親幾口。警察來得很快,在林宏發失血過多之前趕到了。
都動了槍械,在華國,大部分黑幫火拚都只有冷兵器的情況下,這簡直就是重案大案了。因為有目擊者,還不止一個,林宏發的罪名想洗都洗不掉。
原本因為同情他,才想扶他起來的那個路人姑娘。還有後來差點被害死孩子的媽媽,以及之前剛好在附近,看到他開槍的所有人。都可以證明武器是林宏髮帶來的,也是他先動手的。顧長生在他們眼裏,只是個感覺格外敏銳,提前發現不對,想要制止悲劇,最後也成功制止了慘案發生的無辜路人。
雖然不明白最後為什麼刀會飛,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悲劇沒發生。
尤其是,在把人拷起來后,辦案經驗豐富的警察就發現,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孕婦,他甚至連女人都不是。
特意把自己偽裝成這樣,林宏發的嫌疑更重了。
被騙的姑娘見狀,更是后怕不已。要不是被人及時阻止,當時扶起他以後,被對方瘋狂襲擊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
做完筆錄,姑娘和孩子媽媽對顧長生那是謝了又謝,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這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啊,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看到過!”簡單地給林宏發止血包紮了下,一個有醫療經驗的警員突然說道。
“他臉上帶着妝,這你都能看得出來眼熟?”旁邊路過的警花聞言,去儲物櫃裏把自己的化妝包拿了出來。在林宏發不情願不配合的情況下,強行卸掉了對方的妝,警花收起卸轉水和化妝棉對警員說道:“現在你再看一下,能不能想起來?”
警員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回林宏發,沒了化妝品的掩蓋,林宏發的長相完全暴露在他的視線下。
“這不是那個,林氏企業的掌門人,林宏發嗎?”覺得林宏發眼熟的警員還沒認出來他是誰,倒是端了杯水進來的另一個警察順便瞄了一眼,有些吃驚地說道。
被他這麼一提醒,之前的那個警員也一下子想了起來:“我在報紙上看到過,之前不是有一版報紙專門報道慈善企業家的么,上面就有他的照片,說是資助了幾十個沒錢上學的孩子重返校園。”雖然現在看報紙的人不多,但是為了全面收集信息,警局還是有訂報紙的習慣。
“現在的慈善家都怎麼了?”認出他來的警察喝了口水,忍不住搖頭:“一個個都這麼表裏不一。上次龍氏集團的那個,不也是出了名的慈善家,結果暗地裏壞事做盡。”
“行了啊,什麼行業都有害群之馬,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審案要緊,都別在這瞎鬧了。”負責這案子的刑警隊長走進來,示意圍着的人都趕緊散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刑警隊長是特殊部門的人,身兼二職。看到顧長生,他對案子就明白了三四分。等無關人員都出去了,刑警隊長這才問道:“又是邪修犯事?”
一直老老實實坐在旁邊的顧長生搖頭:“不是,具體情況我給你開個眼,你自己聽受害者說,這樣比較直觀。”章欣雨一直跟在顧長生身後。
“也行。”刑警隊長臨時開了陰陽眼后,就帶着章欣雨去隔壁間了解案情了
。
問完章欣雨,再審問一回林宏發。出來的時候,刑警隊長的臉色簡直黑得可怕:“無法無天!”
需要器官就直接把人害死取器官,一點都沒把人命放在眼裏。林宏發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想吃肉了,於是動手殺頭豬取下肉煮了吃那樣隨意,完全不把人當人。
簡直可怕。
林宏發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警察當場抓獲,證據確鑿。再加上又被會控制玄鐵菜刀的小鬼嚇破了膽,所以幾乎警察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完全不敢有半點隱瞞。
但大街上拿槍襲擊人是一個案子,害人取器官又是另一個案子。前者證據鏈完整,後者卻沒多少線索,林宏發卻反常地全都吐露了出來。這讓原本以為要花費大力氣,才能撬開他嘴巴的辦案人員們大吃一驚。
用神威震懾了一把林宏發的灶王爺,深藏功與名。
不過他也沒能藏多久。
顧長生捧着刀呼喚了半天,也不見刀靈回應。苦思冥想了很久,在警方把從犯馮玉蘭緝拿歸案之後,顧長生終於想起來哪裏不對了。
之前看見刀靈的時候,就覺得他衣服怪怪的。原本刀靈穿古裝倒也沒什麼,哪怕是現代才生出來的靈智呢,畢竟也是上千年的刀了,審美偏古典些也是能理解。但是現在一回想,再古典,華國那麼長的歷史,什麼款式的古裝不能穿?要儒雅有儒雅,要瀟洒有瀟洒,刀靈怎麼就偏偏挑了一款官服似的衣服。
頂着那麼帥的一張臉,偏偏穿得跟個老古板似的。
不過,這官服倒是看起來有點眼熟。
顧長生一直沒想出哪裏眼熟,直到筆錄做完,回家以後,顧長生走進廚房,這才發現是哪裏眼熟。
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想不眼熟都難。
可不就和祖師爺的衣服一模一樣么。
就是那衣服一下子從二十厘米高的手辦大小,變成了真人等比,材質又是半透明的,他這才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哪怕玄鐵大菜刀是祖師爺傳下來的,生出刀靈后,即使心裏再崇拜他老家人,也是絕對不敢私自穿同款,這是冒犯。
想到這一點,顧長生終於意識到,把之前救了自己的那個人影當成是刀靈,是多麼大的一個誤會。
一模一樣的衣服,還能越過自己這個主人,操控已經認主了的菜刀。哪怕那個人影,看起來比祖師爺的神像年輕許多,帥氣許多,也不能改變,他就是祖師爺本尊的事實。
顧長生欣喜於見到祖師爺的同時,又深深覺得對不起他老人家:“都是祖上傳下來的畫像不寫實,硬生生把您醜化了那麼多。”
這也就算了,想起自己還用醜化過的祖師爺畫像去定做塑像拉香火,顧長生就恨不得立馬衝到別人家家裏把那些神像搶回來,給重新換上新的。
祖師爺這也太受委屈了!
好在雖然沒辦法把別人家請回去的神像偷換掉,但卻可以把之前給工匠下的單子改一改。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說不準祖師爺這回特意顯靈,就是有意讓自己改正這個錯誤。
想到這,顧長生連忙掏出手機打電話,讓工匠停工:“過段時間我給你送張新神像過去,到時候你再開工,按新的神像來雕塑。”
解決掉這事以後,顧長生放下一塊心頭大石,挽起袖子給祖師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上供,以謝救命之恩。
當晚,一向睡眠甚佳,很少做夢的顧長生,在夢裏,突然被人罵的狗血淋頭。第二天顧長生揉着額角一臉痛苦地爬起來時,再去回想,卻記不清夢裏的內容了。
只記得,似乎是夢到了有人在罵他粗心大意,不夠謹慎,太過輕敵。不配做他的弟子!
等等,不配做他的弟子?!
顧長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這是被祖師爺託夢了啊。原來祖師爺已經氣到了這個地步?
顧長生剛要好好反省,去祖師爺神像面前懺悔,好讓他老人家消氣,別再託夢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你最近做了什麼?”顧爸爸在電話那邊滿頭霧水:“昨天祖師爺突然託夢,罵我不會教兒子。我說你小子該不會是欺師滅祖,走上歧路了吧?”按理來說,不能啊,真要這樣,就祖師爺那脾氣,他還托什麼夢?早就直接動手清理門戶了!
顧長生不好意思地屈指撓了撓臉頰,扭頭看窗外:“沒什麼啊。就是昨天做委託的時候,差點受傷了而已。”
顧長生避重就輕,含糊其辭。
“真的?”顧爸爸很好糊弄,聞言雖然半信半疑,但也沒再深究:“下次自己注意點,以你的身手不應該啊。是不是仗着本事輕敵了?”顧爸爸又教訓了兩句,這才掛斷電話。
通話一結束,顧長生就忍不住把臉埋進被子裏。祖師爺多大的人了,居然還告家長!
不過有了這一遭,顧長生下次倒是的確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在遇到林宏發的時候,知道他身上有槍時,他就不應該瞻前顧後。當時就應該更果斷點,直接卸掉他的胳膊,這樣也就沒後面那些事了。
顧長生爬起床,換好衣服,給祖師爺上了香,又深刻地反省了一回。怕過不了關,還手寫了一千字的檢討書燒掉。
才燒完檢討書,章欣雨就飄了進來。
“大師。”林宏發被判了死刑,馮玉蘭也沒能倖免。看着那兩人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報應后,章欣雨了卻了一段心事,魂體已經漸漸開始透明。這也是她為什麼來找顧長生的原因。
“我最近隱隱能感覺到一股拉扯力,應該是要去投胎了。但我有些放心不下我父母。自從案子水落石出以後,知道自己看錯了人,把害了閨女的豺狼當自己人,他們就過不去自己那一關,整天鬱鬱寡歡。再這麼下去,遲早會油盡燈枯。”
“我想見他們一面,解開他們的心結。我沒那個能力託夢,只好來求您幫忙。”她能力不足,嚇嚇人,影響人做噩夢倒還行,但託夢這種高端的操作,就沒辦法了。
要不然之前她也不至於跟着林宏發夫妻那麼久,都還沒能成功報仇。之所以讓他家孩子做噩夢,也是因為她能力有限,就只能影響到小孩,對精神比較強大人,沒多少效用。
要不然她也不會牽連無辜。
這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章欣雨之所以能滯留人間,其實就是因為身帶功德,上天特意給她開後門讓她報仇。現在仇一報,她就得去地府投胎轉世了。
看她魂體的樣子,要不了半個小時,就得被地府的拉力吸引過去。
半個小時即使有他幫忙,也是不夠用的。
好在上天對有功德在身的人十分寬厚,這麼巧,之前俞知樂給他幫忙,酬勞他點名想吃佛跳牆和開水白菜。開水白菜這會用不上,但佛跳牆卻是正合適。
昨天晚上回來后他就開始做了,因為麻煩,他準備好了材料,一次性做了許多份。這會勻一份出來並不難,正好能用。
佛跳牆又名福壽全,小小的一缽,有福又有壽。顧長生揭開蓋子,奇異的香味沒了阻擋,肆無忌憚地瀰漫出來,霸佔住整個屋子。
“左右隨侍判道理,善罐半滿絲縷縷,惡罐寥寥毫無幾……福氣滿盈澤家人,陽壽不加陰壽長。”
隨着顧長生的念頌,空氣中的香味,被一絲絲地收攏回瓦罐內。明明沒有蓋上蓋子,裏面的香味卻沒再泄露出一分。
章欣雨按着顧長生的示意飛到佛跳牆上方,只見顧長生右手掐了個十分優美的法訣,瓦罐里的香味就像是得到了指引一樣,凝聚成一線,主動飛到了章欣雨面前。章欣雨下意識地張開口,本能地把香氣吞食入腹。
“一瓦罐的佛跳牆香氣,就只夠你多停留一天。明天這個時候,你還是會被拉去地府。”
“足夠了。多謝大師。”她並不貪心。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你拿不了東西。”顧長生找了個籃子把裝着佛跳牆的那個瓦罐放進去:“雖然沒了香味,不過這壇佛跳牆滋味還在,吃起來並不會變難吃。給你家人送去,你父母吃了以後,就能受到你身上功德庇佑,增添福氣。”
“至於功德是什麼這不重要,”顧長生懶得解釋,畢竟說得再多,解釋得再清楚,明天章欣雨一投胎就什麼都忘記了:“反正是好東西就對了。”
章欣雨沒做過什麼大好事,她身上的那些功德,如果不出意外,是她捐獻器官,幫助了許多人改變命運得來的。雖然碰見林宏發夫妻倆是倒霉了些,但這世界上壞人還是佔少數。其他有幸配型成功的患者和他們的家屬,都十分感恩。哪怕是林安壽也一樣,顧長生能明顯地從章欣雨身上看到,屬於林安壽感激的那一部分功德。
到了章欣雨家,雖然是生面孔,但顧長生在說了幾個章欣雨和她父母之間平常相處的細節后,就順利地以章欣雨故友的身份敲開了章家的大門。
“我是開私房菜館的,欣雨生前和我說過,想帶你們去我那邊吃一回菜。我店裏最招牌的就是佛跳牆了。”顧長生把籃子放下,提起瓦罐放到桌子上打開蓋子:“我知道得太晚,沒能來送欣雨一程,叔叔阿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算是完成欣雨的遺願。”
章家夫婦聽了,笑容酸澀。老兩口私底下還以為,顧長生是閨女喜歡的對象呢,要不然也不會知道那麼多。
兩人分着把一缽佛跳牆吃得一乾二淨,連點湯底都沒留下。送走顧長生后,老兩口突然覺得有點犯困,就躺到床上想要午睡。
夢裏,閨女還和活着的時候一樣,那麼好看。
從夢裏知道了一切,原本還以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不得真。誰知道醒來后就聽到枕邊人說:“我做了個夢。”
“你也夢到閨女了?”
老兩口把各自的夢一說,發現一模一樣,就知道事情是真的。心知他們誤會了大師的身份:“幸好沒直接說出來,不然多尷尬。”
想到夢裏女兒交代的,夫婦倆連忙爬起來翻存摺。大師辛苦一場,幫了閨女那麼多,總不能還讓人家連報酬都拿不到。他們夫妻倆都是半入土的人了,又能花多少?退休金夠活了。
章家夫婦給的酬勞很豐厚,賬上的錢,大頭給了顧長生之外,剩下的全都捐了出去。因為知道了功德這個說法,他們就希望多做點好事,能讓女兒在下輩子過得好點,不要再遇到人渣。
也不知道是那缽佛跳牆的作用,還是好人有好報。老兩口雖然喪女,晚年卻不凄涼。接受了章欣雨捐贈的人,時常過來探望兩人,一直照顧他們。夫妻倆無病又無痛,再活了二十多年後,這才在睡夢中齊齊離世。
在民間,這樣的結果,算是喜喪了。
托完夢,章欣雨沒再抵抗,第二天就順利去地府投胎轉世。
顧長生離開章家后,又聯繫到刑警隊長,了解了下林安壽的情況。說來說去,這孩子其實沒什麼錯。他父母雖然愛他,但也害了他。顧長生私心裏並不想他因為父母的事,一時想不開走上歧路。
“林宏發死前,都安排好了。家產全部變賣換成現金,一部分賠償給受害人家屬,另一部分成立安壽基金會。基金會由他信得過的人和我們幾個警察一起監管,以後林安壽生活需要的錢財就都由基金會承擔。考慮到那孩子孤身一人,我們局裏的人也會定期去看望他。”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林宏發做事之前要是能代入別人家的父母想一想,也就不會這樣了。”都是當爹媽的,誰家孩子不寶貝?!
這事算了結了。顧長生佛跳牆做得有點多,分了一部分給俞知樂之外,剩下的他一個人也吃不完,索性帶去店裏。
東西放在後廚,顧長生才在店裏客串了一下午服務員,突然就有幫廚跑過來說:“小老闆,店裏好像進了老鼠,最近總是少東西。”
顧家柴火灶的福利很好,員工想吃什麼從來都是不缺的,全免費,壓根用不着偷吃。外人又進不去后廚,所以哪怕店裏衛生一直做得很好,不可能進老鼠,但廚房突然少了東西,也就只能往這邊猜測了。
“老鼠?!”顧長生聽到這話,比誰都吃驚,以他的五感,要是真進了老鼠,不可能沒感覺啊。難不成現在的老鼠都這麼聰明,知道避開他走?
“少了什麼東西?”
聽到顧長生問,幫廚掰着指頭數了數:“大前天丟了兩隻扒雞,一份糖醋排骨,一道清炒時蔬。前天丟了兩碟子豌豆黃,一碗涼糕,還有一瓮冰鎮的綠豆湯。昨天不見的是兩個烤豬蹄,三盤子白灼蝦,一條魚。今天沒的是兩樣湯,一道海帶排骨湯,一道雜菇湯。對了,還有小老闆你中天剛送過來的佛跳牆,轉身的工夫就少了一缽。”
“其實幾天前我們就發現廚房裏東西在變少,但是之前我們還以為記錯了呢,就沒放在心上。”幫廚忍着心痛繼續說道:“這不是你今天難得動手做了佛跳牆么,以前你都嫌麻煩不肯做。小老闆你的手藝比店裏其他主廚好上一大截,大家都不用吃,一聞就知道差距,所以定價也比較高。有幾缽都是有數的,我們都給掛上木牌子,限量着賣。牌子上標着數字,賣的時候,也都是按順序來,所以少了一缽就特別明顯。”
“這種用貴重食材做出來的東西,我們肯定是不會記錯的。現在後廚安排了幾個有空的,一人盯着一瓦罐佛跳牆,都不敢分神,就怕一個疏忽,再被老鼠給偷吃了。小老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還有這事?
要真是老鼠,那老鼠未免也太囂張了些。
不僅囂張,看樣子,還特別懂行。這才幾天,就吃遍了他店裏的美食。
顧長生覺得不太對,索性招手讓其他人接手自己的工作,他好跟幫廚回廚房看看情況,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