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張臉
林深過來的時候,遲軟讓蔣唯把車開出去,她坐在副駕駛。
低頭專註的玩着手機遊戲。
右上角的戰績已經1-13了,她微挑了唇,有點滿意。
很好,終於學會殺人了。
車窗被人敲響,她抬頭,還來不及換衣服的林深站在外面,領帶不知道什麼時候拆了,襯衣扣子也解了兩顆。
領口垂着,甚至還能看到微露在外的半截鎖骨,覆著一層淺薄的陰影。
她眨眼,按下車窗。
“這麼快呀。”
林深半晌不說話,視線從她身上挪開,看着駕駛座的蔣唯。
暈了夜色的眸子更顯幽暗。
蔣唯莫名覺得後背有些涼。
遲軟最後還是和林深上了同一班飛機。
電視劇是短劇,拍攝地點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廢不了多少時間。
這些天來,進度已經過半。
滿月夜那天,遲軟本來是準備請假一天的。
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她有一個怪癖,那就是十五那天不工作。
無論多緊急的事情,你就算給她call一百個電話都沒用。
不過因為明天一場戲趕的急,必須得儘快拍完。
遲軟提前看了眼天氣預報,明天有大雨,沒月亮。
猶豫片刻,她還是點頭應了。
作為一個演員,她還是分的清輕重緩急的。
遲軟剛洗完澡,剛吹乾的頭髮鬆軟的垂在腦後,外面有人敲門。
她穿上拖鞋過去。
把門打開。
林深應該剛從外面回來,頭髮被雨淋濕,衣服也全都濕了,貼在身上,甚至還能看見肌肉的輪廓線條。
隨着他的抬手的動作被牽動。
他低聲開口:“今天還有事嗎?”
遲軟挑唇:“怎麼,警察叔叔要約我嗎?”
“沒事的話今天就不要出去了。”
雨水順着他的輪廓往下滑落,像是要勾勒出細緻準確的臉部線條一般。
遲軟的視線落在上面:“這麼大的雨,讓我出去我也不會出去。”
林深鬆了一口氣,頓了片刻:“手機電記得充滿。”
遲軟回頭看了一眼放在客廳沙發上已經關機的手機。
“你給我打過電話?”
林深點頭:“打了三個,前兩個沒人接,後面直接關機了。”
遲軟沒再說話,看着雨水從他臉頰上滑落。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今晚記得別出……”
他話還沒說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遲軟抬手,指腹輕揩過他的唇角,柔軟的觸感,濕潤溫暖。
“下這麼大的雨,你不回去先換身衣服嗎?”
她沒有意識到林深那一瞬的僵硬。
於她來說,只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
林深別開臉,輕咳一聲,耳廓微紅。
“沒事,我身體好。”
話音剛落,手機震了幾下。
林深看到來電顯示后,眉頭微皺:“我走了,你早點睡。”
他急忙下樓,按下接通鍵。
低沉急促的聲音順着樓道傳上來,遲軟依稀聽到了我馬上過去,嫌疑人這樣的字眼。
她也沒多想,轉身進屋,關上門。
一覺睡到大天亮。
她的睡眠質量很好,只要沒有鬼怪之類的來打擾她,打雷都吵不醒。
天氣預報上顯示,最近這幾天都有雨。
遲軟拿了把傘去片場,隔壁大門緊閉,想到林深昨天的模樣,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關心關心這個未來的炮·友。
抬手敲了敲門,沒人應。
又敲,還是沒人。
看來應該是一晚上沒回來。
她微皺眉頭,這人也不怕感冒。
今天的戲背景正好是下雨天,遲軟和唐昀在教室里談了一整天的“戀愛”
有餵食的戲碼,唐昀像是故意的一樣,一直笑場。
NG了好幾次。
遲軟黑着臉,夾了一塊姜遞到他嘴邊:“張嘴。”
唐昀害怕的往後縮了縮。
遲軟眉頭一皺,不等她開口,唐昀立刻聽話的湊過去,一口咬下生薑,含淚咀嚼。
拍完以後,已經八點了。
導演請客,一行人開車去了鎮上。
中途幾個人都喝高了,遲軟不太喜歡這種場景,說了一聲就走了。
村子裏的路不好走,的士停在路口就不願意進去了。
遲軟撐傘下車,雨下的急,風也大,她甚至有種傘面都要被吹走的感覺。
還好今天她穿的是運動鞋,走起路來不會太費勁。
村裡和城市不同,沒有路燈,這條路從頭黑到尾。
遲軟將手機解鎖,打開手電筒。
不算太強烈的光亮撕裂黑暗,直線一般的照亮前面的路。
有風吹過,遲軟凍的打了個哆嗦。
急促的雨聲中夾雜着微沉的腳步聲。
一下一下。
踩在水面上,動靜不大,卻難以忽略。
遲軟心口一緊,她用力握着傘把,加快步伐往前走。
身後的腳步聲似乎隨着她的提速也加快了。
她突然停下,腳步聲也戛然而止。
她還沒有心大到認為跟在她身後的人只是普通的路人。
深呼一口氣,遲軟扔了傘就跑。
感覺到那人也追了上來,遲軟憑着記憶跑到橋洞下面躲着,跑是跑不過的,就她這點體力,跑個幾百米就雙腿發軟。
心跳的很快,呼吸也因為害怕而變的急促。
遲軟緊咬下唇,生怕發出一點聲響把他引過來。
耳旁似乎有腳步聲傳來,那人應該是在一個橋洞一個橋洞的找她。
遲軟害怕的手在抖,一雙腳從頭頂掉下來,接着是腿,再然後是那張有些多日不見的臉。
阿離歪頭問她:“你是不是在躲人?”
遲軟沒想到她竟然還沒去投胎,點了點頭,沒說話。
阿離轉頭去看,伸手數了一下:“還有兩個橋洞他就要找過來了,你確定還要躲在這裏嗎?”
遲軟倒是想跑,可現在還能往哪跑,旁邊是河,前面是他。
她旱鴨子一個,哪邊都是死。
阿離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要不你讓我附身吧,我幫你離開這裏。”
似乎是怕遲軟不願意,畢竟沒人願意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一個鬼來支配。
“你放心,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救了我的妹妹,我只是想回報你,安全以後,我會把身體還給你的。”
遲軟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問她:“你還會打架啊?”
阿離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正我能幫你逃出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橫豎都是死,遲軟覺得還是得試一下。
搏一搏,三輪變摩托。
“行吧。”
鬼輕易不能附人身,除非在宿主願意的情況下。
男人不急不緩的走過來,瑞士軍刀在手中反覆的旋轉,黑夜之下,泛着冷光。
“遲軟”站起身,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猛的推開他跑了。
沒多久,修長瘦弱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雨夜。
柯離不會打架,但她會跑路。
從小就是各種跑步比賽冠軍的她,很自信自己不會被追上。
·
脫離危險后,柯離剛想從她的身體裏出來。
可是想到七七和媽媽,她突然有些猶豫了,再過幾天,她就要去投胎了,哪怕最後一次,她也想親自和她們說一聲再見。
“對不起,遲軟,我只要一天的時間。”
她在心裏向遲軟道歉,然後踏上了回A城的火車。
到達目的地以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之前飄回A城,知道李琴生病住院的事。
剛下火車,就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身上的衣服已經在車上烘乾了,她去了住院部的五樓。
門是虛掩着的,她輕輕敲了一下。
女人虛弱的聲音傳來:“請進。”
柯離推開門,目光在看到李琴那張虛弱的臉,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她因為她當年的改嫁而恨了她這麼多年,無論她怎麼哀求都不肯原諒她,不肯和她見面,想不到再次見面,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李琴認識她,費力的牽動唇角,沖她笑了笑:“遲小姐。”
七七卻歪頭,嘴角揚着稚嫩的笑:“姐姐,你回來啦。”
李琴坐起身,面露歉意:“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身體不好,醫生說我目前還不能起床走動,不然就能請遲小姐吃頓飯道謝了。”
柯離強忍住眼淚:“沒事,我就是來……看看您。”
“我聽醫生說你是腸胃的問題。”
“記得忌口,多吃清淡點的食物。”
“最近氣溫低,多穿點,別感冒了。”
李琴輕聲道謝,笑容禮貌卻疏離。
柯離眼角刺痛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她推開門出去,背抵着牆面,逐漸滑落,低聲哭了起來。
良久,腳步聲輕響,
面前伸過來一隻手,修長有力,骨節舒展開來,筋脈掩於皮肉之下,隨着他此刻的動作輕微滾動。
柯離愣了一瞬。
見她沒反應,林深索性蹲下身,用手中的紙巾給她擦乾眼淚。
動作難得溫柔:“哭什麼?”
他的聲音也放的很輕,雖然依舊聽不出什麼情緒來,但和平時他說話的語調比起來,明顯柔和了許多。
柯離做鬼那會,經常會跑去偷看他。
房間貼着符咒,進不去,她就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
在柯離看來,他是個嚴肅到有些不近人情的人。
這會突然這麼溫柔的和她說話,甚至連哭都忘了,還帶着眼淚的臉悄然浮上一抹粉。
想到之前自己偷看過他洗澡,柯離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低着頭,不敢看他。
耳朵連帶着脖子都一塊紅了。
林深看着她良久,眉頭緊皺:“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柯離詫異抬頭:“哪裏怪?”
他抬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腦子怪。”
言罷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柯離低哦一聲,乖乖的跟在他身後。
林深走了兩步,轉頭問她:“你家住在哪裏?”
柯離微怔片刻,遲軟家……住在哪?
她也不知道。
林深看到她的臉色,低嘆一口氣:“走吧,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