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壇花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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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是吧!”遲芸帆的話讓陳年覺得彼此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她微微湊過去,像和好閨蜜分享秘密一樣,輕聲跟遲芸帆說,“而且,我還認識他。”
本來這句話陳年是打算放在心裏暗暗歡喜的,可遲芸帆的認同,還是讓她忍不住說了出來,畢竟和這麼厲害的人認識,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呢!
遲芸帆反應不咸不淡,但還是有些意外,乘客一般沒有什麼機會見到機長的,她坐了數次頭等艙,也就偶爾一兩回遇見過去飛行員休息室休息的機長或副駕駛。
“那你挺幸運的。”
“是啊,”陳年對此格外贊同,笑眯眯的,“機長說,我們那次劫後餘生,幾乎把中五百萬的運氣都用光了。”
遲芸帆驚訝:“當時你也在昭航1013航班上?”
陳年立刻點頭。
遲芸帆沒有再深問下去,而是換了個自己更關注的話題,“那你以後會害怕坐飛機嗎?”
陳年猶豫了幾秒,誠實地說:“如果有人陪我的話,就不會害怕。”
還有另一個可能性。
如果機長是程遇風,她也不會害怕的。
遲芸帆聽得若有所思,喃喃了句:“你比我勇敢多了。”
不像她,因為小時候溺過一次水,直到現在看到游泳池、江河湖泊都會下意識地雙腿發軟,連泡澡都會泡出噩夢來。
陳年見她不知想什麼想得入了神,也不去打擾,專心看起電視來。
新聞主持人聲調平穩地說:“本周四下午,S市人民政府和中國民航總局將為昭航召開表彰大會,並為機組人員慶功、晉級及授獎……”
陳年的目光忽然變得深又亮,喜色也跟着躍上眉梢,簡直比自己拿了全國競賽一等獎還要開心。
這份好心情伴隨她一路走回宿舍,烈日下蒸發出來的汗舒展着全身每個毛孔,她打開門,被迎面的冷氣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張藝可像只小麻雀,正一手叉腰,吱吱喳喳地說著話,聽到門口的動靜,她回頭一看:“哇陳年你回來了!”
其他兩人像是約好了一樣鼓起掌來。
張藝可圍着陳年轉了一圈,把手掌拍得啪啪響。
陳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們,還詫異地去看門外是不是還站了一個人,張藝可笑嘻嘻地說:“我今天終於打聽到關於理科樓303的秘密了。”
她伸出一隻手,掌風為刃咻咻咻比劃一陣:“尖刀班!市一中首次試行的競賽班,專門搞學科競賽,全班只有四個人,分別是理重7班的秋杭杭,理重14班的歐陽彬和理重15班的張玉衡……”
這三個人的名字經常輪流登上全級理科成績排名的榜首,同時也是學校公佈欄中屢次獲得各大獎項的理科三劍客,有名到連校門口的保安大叔都能把他們光輝記錄倒背如流,有外來訪客時,還會如數家珍地誇上一通。
“最重要的是,”張藝可繼續說,“我們的陳年同學也是尖刀班的成員之一,而且還是唯一的女生!”
菲菲忍不住笑了,還是秀聲秀氣的:“這一進去直接就是班花了。”
張藝可樂不可支:“就是就是!”
趙勝男也說:“何止班花,就是校花也不在話下的好嗎?!”
陳年的臉本就熱得紅了,被她們一調侃,更是紅得驚人,“你們太誇張了。我見過一個女生,長得那才是真的漂亮,尤其是通身的氣質……”
怎麼說呢?
美女都長得漂亮,但漂亮卻是各有味道的,有些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漂亮,乍一看很驚艷,有些人勝在氣質,需要慢慢品才能嘗出其中真味,遲芸帆給她的感覺,是兩者合二為一。
“你說的,”菲菲說出心裏的猜測,“該不會是文重20班的遲芸帆吧?”
張藝可一拍腦門,想起來一件事:“我昨天中午看到你和遲芸帆一起吃飯了,你們是認識的嗎?”
也難怪她這麼大驚小怪,而是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和遲芸帆同一張桌子吃飯,遲芸帆那個女生,家境優越、成績出色和性子清冷高傲都是市一中出了名的,她在學校里幾乎沒有交過一個朋友。
“算是認識吧。”
這下連菲菲都吃驚了:“果然美女只願意和美女做朋友嗎?”
趙勝男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陳年見她們都好奇得不行,於是簡單講了自己和遲芸帆相識的經過。
“看不出來啊,”張藝可摸着下巴說,“遲芸帆居然會做幫人刷卡這種事。”
趙勝男和菲菲深有同感。
不知不覺,午休時間到了,大家各自爬回自己的床休息。
一片靜謐中,只有空調往外吐冷氣的聲音迴旋着,陳年剛醞釀出睡意,突然聽到張藝可說:“勝男,你們班的許遠航真是太狂了。”
趙勝男好像一點都不意外:“他又和人打架了?”
接下來就是嘀嘀咕咕的聲音了。
陳年迷迷糊糊睡過去,睡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被樓下的嬉笑聲吵醒,她拿起手機一看,兩點整了,屏幕上安靜地掛着一條新微信消息。
是程遇風對第二道物理題答案的回復。
陳年立刻從床上坐起來,點進微信界面,看到最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不知怎麼的就有了一種和他面對面交談的感覺,她連忙扒拉兩下頭髮,睡得褶皺叢生的睡裙也撫了又撫。
cyf:“剛忙完,沒注意時間,沒打擾到你休息吧。”
陳年回:“我知道你在忙什麼。”
cyf:“嗯?”
“機長,我中午吃飯時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那邊,剛回到酒店房間的程遇風扯開領帶的動作一頓,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修長的雙腿肆意舒展開,他握着手機慢悠悠打字。
cyf:“上鏡嗎?”
原來他也會在意這些啊?
陳年險些“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正要回復,消息卻被他撤了回去,換成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一句話,問她明天中午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陳年再看一遍,不免有些意外,葉伯伯要請她吃飯?
葉明遠覺得和小姑娘相逢一場也是緣分,他準備後天和妻子一起回A市,想到陳年一人孤身在S市求學,又聽說自那次后她連坐飛機都有陰影了,作為昭遠航空公司的負責人,他深感抱歉,所以臨走前想和她吃頓飯。
陳年問:“你也會去嗎?”
cyf:“嗯。到時我去接你。”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次日中午,陳年一放學就來到校門口,她身上穿着簇新的校服,寬大得看不出具體身形,只有兩根胳膊露在外面,纖細而白皙。
程遇風的車就停在路對面,她上次坐過,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
看到她出現,程遇風降下車窗,手肘隨意擱在上面,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
陳年朝他揮揮手,繞到另一邊,拉開副駕的門坐進去:“機長,你等很久了嗎?”
“沒有。”程遇風看她並不是很熟練、但還是成功地把安全帶扣上,幽深的眼底不自覺浮現一絲笑意,“剛到。”
陳年放下心來。
正好是放學時間,周圍停了不少家長來接孩子的車,程遇風啟動車子,熟練地操縱着方向盤,從擁堵的車流中開了出去。
陳年心裏驚嘆不已,不過一想到這個男人連飛機都開得那麼厲害,開車什麼的對他而言更是小菜一碟了。
“程爺爺是回A市了嗎?”
程遇風“嗯”一聲,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前天回去的。”
陳年又問:“他的腳傷好些了吧?”
“恢復得還不錯,已經可以下地了。”
老爺子本來打算繼續在S市待一段時間的,可他前天得知老友生了重病的消息,可能也就是這兩天的光景了,便想着怎麼也要去見她最後一面。
“那就好。”
前面就是紅綠燈,程遇風踩了剎車,車子平穩地在行人路前停下來,他這才側頭看向陳年,“新環境適應得怎麼樣?”
“還可以。”陳年露出清淺笑容,又若有似無地嘆口氣,“就是市一中的老師比桃源中學的嚴格了好多。”
“哦?”
“我上次物理考了96分,結果還被老師批評了。”
扣掉的4分確實是她自己粗心大意的後果,陳年也不是抱怨,只是有些鬱悶,這種事和誰說都不太好,她心裏又藏不住事,說出來人就輕鬆多了。
程遇風語氣戲謔:“總分150?”他笑了笑,“那這個成績確實得批評。”
陳年垂下腦袋,心裏偷偷樂了,“嗯嗯,是得批。”
哎,原來機長那個年代的物理試卷總分是150分嗎?
二十分鐘后,黑色卡宴一路順暢地到達金葉酒店。
陳年跟在程遇風身後走進包廂,見到了葉明遠和他夫人容昭,很久很久以後,她回想起今天,仍感慨不已——
原來這一場相遇浸滿了宿命的味道。
第十一章
怪不得古人說“他鄉遇故知”是人生四大樂事之一,雖然S市不算他鄉,程遇風也不能算是故知,但卻是陳年在這個陌生地方唯一認識的人。
陳年此時的心情,就像在夜間海上失去航向的小舟,漫無邊際地隨波飄蕩,不經意間就撞見了明亮的燈塔。
她和程遇風隔着下午五點多還有些耀眼的陽光對看着,輕輕地眨了下眼睛,白凈小臉上滿是開心又靦腆的笑容。
這一瞬間像慢鏡頭,很緩很地拉過去,幾乎每秒鐘的流逝都能聽得到回聲。
實際上也只過了十幾秒而已。
車裏的程遇風不知說了什麼,剛好有對年輕情侶大聲吵着架從陳年身後走過,她沒聽清,不過依稀感覺他是讓她上車的意思,她再確認一遍他的眼神,拉開車門爬了上去。
她的感覺是對的。
程遇風和葉明遠剛去了一趟警察局,回醫院的路上,程遇風觀察路況時,偶然間發現了一個徘徊在站牌下的熟悉身影,小姑娘抱着書包,眼神帶着迷茫,四處張望。
他記得她說過會來市一中上學,沒想到會是這麼快,又看她神色微微不安,猜想可能是迷路了,初來乍到,人生路不熟的,也是在所難免。
程遇風幾乎都沒怎麼考慮,就產生了把她送回學校的念頭。
陳年坐在副駕上,剛想和程遇風說話,猛地發現後面還坐了一個人,更讓陳年吃驚的是,這男人她是認識的,在飛機上她曾經緊緊握過他的手,報紙上也見過,他是昭遠航空公司的總裁,不過她記不得名字了,只記得是姓葉。
“葉……伯伯。”
葉明遠當然也記得她,緊皺的眉頭鬆了松,眼紋浮現出來:“真巧啊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陳年看到他那雙彷彿看盡一切滄桑、和年齡極不相符的眼睛,不知怎麼又想到他那個三歲就失蹤的女兒,緊接着連他在飛機劇烈顛簸時,說“我在想,我的女兒”的溫柔神情也好像歷歷在目……
“陳年,”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她的失神,“系好安全帶。”
“哦哦好。”
陳年手忙腳亂去扯安全帶,不過她以前並沒有什麼機會坐私人汽車,極度缺乏系安全帶的經驗,所以安全帶長度沒拉夠,怎麼也扣不上,急得鼻尖冒汗。
倏地,有一股陌生的溫熱氣息靠過來,夾雜着淡淡的清香,陳年一動不動,任他的氣息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飄,最後卻彙集到一處,燙紅了她耳朵。
聞着不像香水,那麼,是沐浴露的香氣,還是他衣服上的?
“噠”一聲,程遇風準確無誤地幫她扣好了安全帶,又重新坐直身體,陳年這才注意到他系安全帶時,眼睛還是專註看着前面的,好像他很順手很自然就做了這麼一件事。
沒有揭開她的窘迫,也不曾發覺這不經意的舉動,在她心底掠起了怎樣的波瀾。
陳年小聲說:“謝謝。”
程遇風聽見了,勾起唇角算是回應。
“陳年?”後座的葉明遠問,“陳年往事?”
陳年點點頭:“是的。”
葉明遠說:“這名字不錯。”
他心裏有太多翻曬不得的陳年往事,藏在最深的角落,用一根微弱的線串連着,現在這根線斷了,心也如荒野,雜草叢生。
葉明遠看着小姑娘如初春般生機勃勃的面孔,彷彿透過這張鮮活的臉看到了另一個人,蹣跚學步的小女孩,踉蹌着摔進他懷裏,奶聲奶氣地喊他爸爸……
他的目光越發黯淡。
這時,陳年回過頭,“葉伯伯,那次在飛機上,真的非常感謝您。”如果不是他的安慰,還和她握着手,她當時肯定就心理崩潰了。
葉明遠笑笑,也回想起來當時的一幕幕,“我也要謝謝你,你非常勇敢。”
甚至那時他覺得,就算要死了,握着那樣溫暖的體溫死去,幻想着好像女兒又回到了身邊一樣,14年前他沒有緊握住她的手,在那生死相依的一刻,他用另一種方式如願以償,彌補上了生命中的一處缺憾。
陳年摸着頭笑了。
程遇風又問她:“吃飯了嗎?”
陳年從車內後視鏡上飛快掃了一眼,葉明遠正用手揉着眉心,看起來疲倦不堪,她感覺他非常需要休息,於是搖搖頭說:“我和同學約好一起去飯堂吃。”
程遇風也意識到了,她正值和同學培養關係的關鍵時期,小女生間感情純粹,一起吃飯、逛街很容易就能融成一片。
“也好。你在學校還適應嗎?”
陳年沒有正面回答:“慢慢來就好了。”
程遇風淡淡“嗯”一聲,把車穩穩停在了路邊。
陳年這才後知後覺,市一中到了,她解開安全帶,把東西拿好,打開車門下車。
“葉伯伯,機長,謝謝你們送我回來。”她笑着揮揮手,“再見。”
此時,太陽將落,暮色還只是很薄的一層,校門口聚了一堆返校的學生,歡聲笑語,很是熱鬧,陳年朝他們走過去,就算不回頭,她也知道身後有兩道目光在送自己,晚風涼涼,吹得全身都舒展開了,她的步伐變得輕快許多,堅定地朝着未知的未來走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程遇風這才啟動車子,往學校左側的林蔭小路開去,開了十分鐘左右,車子在江邊停了下來。
兩人下車,沿着江邊走。
容昭的病情才剛有起色,醫生反覆叮囑千萬不能讓她再受刺激,因而他們這次去警察局也是瞞着她的。
這幾天陪在妻子身邊,葉明遠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緒,連夜裏都不敢入睡,一閉眼就浮現女兒發著高燒奄奄一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