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

80.第八十章

訂閱比例不足,顯示防盜章。歡迎來晉`江閱讀最新正版陳年此時的心情,就像在夜間海上失去航向的小舟,漫無邊際地隨波飄蕩,不經意間就撞見了明亮的燈塔。

她和程遇風隔着下午五點多還有些耀眼的陽光對看着,輕輕地眨了下眼睛,白凈小臉上滿是開心又靦腆的笑容。

這一瞬間像慢鏡頭,很緩很地拉過去,幾乎每秒鐘的流逝都能聽得到回聲。

實際上也只過了十幾秒而已。

車裏的程遇風不知說了什麼,剛好有對年輕情侶大聲吵着架從陳年身後走過,她沒聽清,不過依稀感覺他是讓她上車的意思,她再確認一遍他的眼神,拉開車門爬了上去。

她的感覺是對的。

程遇風和葉明遠剛去了一趟警察局,回醫院的路上,程遇風觀察路況時,偶然間發現了一個徘徊在站牌下的熟悉身影,小姑娘抱着書包,眼神帶着迷茫,四處張望。

他記得她說過會來市一中上學,沒想到會是這麼快,又看她神色微微不安,猜想可能是迷路了,初來乍到,人生路不熟的,也是在所難免。

程遇風幾乎都沒怎麼考慮,就產生了把她送回學校的念頭。

陳年坐在副駕上,剛想和程遇風說話,猛地發現後面還坐了一個人,更讓陳年吃驚的是,這男人她是認識的,在飛機上她曾經緊緊握過他的手,報紙上也見過,他是昭遠航空公司的總裁,不過她記不得名字了,只記得是姓葉。

“葉……伯伯。”

葉明遠當然也記得她,緊皺的眉頭鬆了松,眼紋浮現出來:“真巧啊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陳年看到他那雙彷彿看盡一切滄桑、和年齡極不相符的眼睛,不知怎麼又想到他那個三歲就失蹤的女兒,緊接着連他在飛機劇烈顛簸時,說“我在想,我的女兒”的溫柔神情也好像歷歷在目……

“陳年,”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她的失神,“系好安全帶。”

“哦哦好。”

陳年手忙腳亂去扯安全帶,不過她以前並沒有什麼機會坐私人汽車,極度缺乏系安全帶的經驗,所以安全帶長度沒拉夠,怎麼也扣不上,急得鼻尖冒汗。

倏地,有一股陌生的溫熱氣息靠過來,夾雜着淡淡的清香,陳年一動不動,任他的氣息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飄,最後卻彙集到一處,燙紅了她耳朵。

聞着不像香水,那麼,是沐浴露的香氣,還是他衣服上的?

“噠”一聲,程遇風準確無誤地幫她扣好了安全帶,又重新坐直身體,陳年這才注意到他系安全帶時,眼睛還是專註看着前面的,好像他很順手很自然就做了這麼一件事。

沒有揭開她的窘迫,也不曾發覺這不經意的舉動,在她心底掠起了怎樣的波瀾。

陳年小聲說:“謝謝。”

程遇風聽見了,勾起唇角算是回應。

“陳年?”後座的葉明遠問,“陳年往事?”

陳年點點頭:“是的。”

葉明遠說:“這名字不錯。”

他心裏有太多翻曬不得的陳年往事,藏在最深的角落,用一根微弱的線串連着,現在這根線斷了,心也如荒野,雜草叢生。

葉明遠看着小姑娘如初春般生機勃勃的面孔,彷彿透過這張鮮活的臉看到了另一個人,蹣跚學步的小女孩,踉蹌着摔進他懷裏,奶聲奶氣地喊他爸爸……

他的目光越發黯淡。

這時,陳年回過頭,“葉伯伯,那次在飛機上,真的非常感謝您。”如果不是他的安慰,還和她握着手,她當時肯定就心理崩潰了。

葉明遠笑笑,也回想起來當時的一幕幕,“我也要謝謝你,你非常勇敢。”

甚至那時他覺得,就算要死了,握着那樣溫暖的體溫死去,幻想着好像女兒又回到了身邊一樣,14年前他沒有緊握住她的手,在那生死相依的一刻,他用另一種方式如願以償,彌補上了生命中的一處缺憾。

陳年摸着頭笑了。

程遇風又問她:“吃飯了嗎?”

陳年從車內後視鏡上飛快掃了一眼,葉明遠正用手揉着眉心,看起來疲倦不堪,她感覺他非常需要休息,於是搖搖頭說:“我和同學約好一起去飯堂吃。”

程遇風也意識到了,她正值和同學培養關係的關鍵時期,小女生間感情純粹,一起吃飯、逛街很容易就能融成一片。

“也好。你在學校還適應嗎?”

陳年沒有正面回答:“慢慢來就好了。”

程遇風淡淡“嗯”一聲,把車穩穩停在了路邊。

陳年這才後知後覺,市一中到了,她解開安全帶,把東西拿好,打開車門下車。

“葉伯伯,機長,謝謝你們送我回來。”她笑着揮揮手,“再見。”

此時,太陽將落,暮色還只是很薄的一層,校門口聚了一堆返校的學生,歡聲笑語,很是熱鬧,陳年朝他們走過去,就算不回頭,她也知道身後有兩道目光在送自己,晚風涼涼,吹得全身都舒展開了,她的步伐變得輕快許多,堅定地朝着未知的未來走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程遇風這才啟動車子,往學校左側的林蔭小路開去,開了十分鐘左右,車子在江邊停了下來。

兩人下車,沿着江邊走。

容昭的病情才剛有起色,醫生反覆叮囑千萬不能讓她再受刺激,因而他們這次去警察局也是瞞着她的。

這幾天陪在妻子身邊,葉明遠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緒,連夜裏都不敢入睡,一閉眼就浮現女兒發著高燒奄奄一息的樣子……

根據警方那邊了解的消息,方德平信誓旦旦稱當初丟棄的就是葉慕昭,因為這個小女孩他印象太深刻了,粉雕玉琢的,模樣頂好,是最上等的“貨”,說來那次真是連天都幫着他,恰逢六一兒童節,海洋公園裏人山人海,他趁保姆不注意,藉著擁擠的人流就把孩子弄出來了。

方德平自認為這是生涯中幹得最漂亮最利落的一筆,卻想不到,沒過多久,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

葉慕昭就是被他帶着慌忙逃竄的過程中發了高燒的,那時車裏還有另一個小男孩,也是他拐來的孩子,在他屢次拳打腳踢下溫順得像一條小狗。

男孩哭哭啼啼地說:“妹妹的頭好燙。”

“妹妹喝不進水了。”

“妹妹沒氣了。”

一點好處沒撈着不說,還惹了滿城的通緝令,現在人也沒了,真是晦氣!方德平就隨便在S市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把不省人事的葉慕昭丟掉了。

自那以後,他隱沒了一段時間,直到換了另一張臉另一個新身份……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江畔人家陸續亮起了燈火,葉明遠微佝僂着腰,姿態看起來萬分落寞,“我也一定要把我的小葉子找回來。”

不管最後找回來的是什麼,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子。

程遇風點了點頭。

儘管他清醒地知道,按照方德平的描述,小葉子還活着的幾率不大,但又怎麼忍心去戳破葉叔僅剩的渺茫希望呢?

***

陳年回到宿舍,見門開着,隱約聽到女孩子的說笑聲,她走進去,笑聲停了,幾道視線齊刷刷落到她身上:“你就是我們宿舍的新成員嗎?”

“你們好,”陳年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我是陳年。”

其他三人也紛紛做自我介紹。

睡陳年下鋪的女生叫張藝可,長得很小隻,頂着一張蘋果臉,笑起來時眯得眼睛都看不見,“聽說你是理科生哦?”

陳年疑惑:“難道你們不是嗎?”

大家一同笑起來:“不是啊。”

有個高個頭女生從床上探出頭:“我們是雜種宿舍。”

陳年被這種聞所未聞的說法驚到了,什麼意思?

“我沒有在罵人啊,”趙勝男解釋,“雜種就是混雜而成的宿舍。你是理科生,而我是體育生,藝可是文科生,菲菲是學美術的……”

還真挺雜的。

“不過我們都有一個共同點,”看起來很文靜的菲菲說,“都是插班生。”

“對對對!”張藝可又問,“陳年,你要空降到哪個班啊?”

應該是重點班吧?

不是張藝可拿異樣眼光看人,而是在市一中,學生基本就分三種,要麼家裏有錢有權有勢,要麼就是自身特別優秀,陳年怎麼看都不像第一種,那麼就應該是學習超級厲害的!

“我不知道會去哪個班,”陳年老實說,“老師只是讓我明天早上七點半到理科樓303教室。”

“303?”趙勝男奇怪極了,“怎麼會去那裏?”

“陳年你不會記錯了吧,”菲菲也說,“那個教室平時並沒有用來上課啊。”

陳年搖搖頭:“確實是303。”

她對數字特別敏感,過目過耳都不忘。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四個女生的夜談會就圍繞着這個問題展開,然而直到睡前也沒得到答案,陳年躺在床上,剛曬過的床單被單散發著陽光的味道,把她從頭到腳裹住,她的心情徹底放鬆下來,迷迷糊糊間,她好像又聞到了某種獨特氣息,像清晨花葉上的露珠,又像夏夜從林間吹來的涼風……

那是程遇風身上的味道。

衛生院沒有設家屬陪護床,程遇風只好拉了張椅子將就一宿,可他長手長腳,怎麼擺弄都不舒服,合眼許久還是沒有睡意。

他捋了捋這幾天發生的事。

6月16日,昭航1303因特情緊急返航迫降。

當晚,民航局組織的包括飛行運行、適航維修、航空醫學、機場保障及記錄器譯碼等業務部門人員在內的事故調查小組連夜包機抵達S市。

次日早上八點,他和副駕駛林和平等機組人員接受調查小組的訪談。

對方有兩個人,例行公事地詢問了幾個問題:機長和副駕駛的技術狀況,身體健康狀況和執勤、休息時間。

他和林和平一一作答。

調查小組手上已經有他們的基本資料和體檢報告,沒有在上面浪費太多時間,直入重點——

“說說飛行過程中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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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與熱花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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