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番外·斗弈(七)

125.番外·斗弈(七)

系統加載中……請稍後傅小昨把能找的話題都找了個遍,奈何邊上某朵高嶺之花從始至終巋然不動。最後,單方面尬聊不下去的她,只好默默從藥箱裏爬了出來。

這個傢伙是怎麼回事啊?一個月沒見,怎麼越來越不會聊天了……

她這麼腹誹到一半,突然覺得袖子上重了重,低眼看過去,卻發現是一群自己頗眼熟的小夥伴——

一連串樣式精巧的金色小天平,不知何時正排成一排,綴在她的衣袖上,隨着她爬出藥箱的動作,紛紛跟盪鞦韆似的在那兒晃得起勁。

愣是從中看出了幾分小孩子求關注一樣的調皮勁兒,傅小昨瞄了眼旁邊顧自凹着造型的賣葯郎,煞有介事地跟它們對話道:“哦,原來是這樣啊——他也不肯理你們是嗎?”

她本來只是玩笑地隨口一提,卻沒想到這句話音剛落,整一連串的小天平就像受了欺負的小孩終於找到可以告狀的對象一般,鞦韆也不盪了,一架架地排着隊,咚咚咚沿着她的手臂跳上來,最後在眼前整整齊齊圍成一圈。

看着這群小傢伙們渾身都是戲、又是扭又是蹦又是轉圈的——若是它們能發聲,傅小昨毫不懷疑自己耳邊必定也是一片的嘰嘰喳喳——愣了老半天,她才有些不確定地反應過來:現在這個操作……是在當面打小報告嗎?

她瞅瞅還是沒賞一個眼神過來的賣葯郎,心裏終於忍不住生出些許怪異。

所以,這位先生是跟自家小天平吵架了?

這麼一想,這些小天平都是剛剛跟她從藥箱裏出來的——總不會之前一直都在裏面,被關着禁閉吧……

想到這裏,傅小昨隨之意識到了某處不對勁的地方——之前聽賣葯郎的話躲進藥箱裏的時候,她情急之下沒有多加思考,現在回過頭去卻發現一個問題——整個藥箱裏怎麼都空了?

要知道,彼時她對這個大箱子裏面的各種商品種類之豐富程度可是記憶甚深,從五花八門的奇怪藥品,到亂七八糟的工藝物件小玩具,甚至還有——

傅小昨至今仍牢牢記得,還在攬幸樓的時候,某天自己在花閣里,看到賣葯郎先生一手拿着本香艷x宮圖、一手捏着瓶18xx葯,頂着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禁慾天仙臉,緩聲輕語地跟身邊的姑娘們推銷售賣時——那種怎一個卧槽了得的心情。

——怎麼現在,裏面的東西都被清空了?總不至於是生意太火爆,全賣光了吧……

更何況,據她所知,賣葯郎的那柄退魔之劍也是被放在這個箱子裏,剛剛她好像同樣沒看到。

就這麼被一圈小天平圍着,傅小昨默默抱着膝蓋靠坐在了身後的大藥箱上,抬起頭,無聲地注視着身旁的身影。

不確定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眼前人那副妝容秀麗的面容上,雖然依舊是熟悉的冷淡與沉靜,但卻似乎較記憶里,隱約多了幾分拒於人外的漠然。

莫名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傅小昨不由微微皺起眉頭,良久,才輕聲地再次開了口:

“葯郎先生,看來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

雖然賣葯郎一副並不是很想跟人交流的樣子,但是傅小昨爬出藥箱后,還是堅持留在了原地,沒有離開。

無他。她只是覺得,呆在他身邊,對於目前的自己來說,應該是最安全的選擇。跟保命相比,厚臉皮就厚臉皮一點吧……她暗暗下定決心,在跟犬神會合之前,自己無論如何都得賴在賣葯郎身邊,讓他甩都甩不開!

不過,賣葯郎倒並沒有表現出想要甩掉她的意圖。

事實上,從起初打了那聲意味不明的招呼后,自重逢以來,他還沒有跟她說過第二句話,全程只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聽她嘀嘀咕咕也沒半點反應,好像當她不存在一般。

傅小昨一邊扯話題扯得詞窮,一邊心裏不禁有些深思——的確是不對勁了。在她的印象里,賣葯郎哪有這麼“佛”啊?早就應該懟她了吧?

不過,也就這麼單方面嘮着嗑,傅小昨倒的確是想起了一件正經事:“對了葯郎先生,”她問出自己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十分介意的一個問題,“我們在花名町分開以後,你……還有沒有在其他地方,再碰到過物怪呀?”

——之所以問這個,是由於她之前想到過一件事情。

賣葯郎沒有跟她簽訂契約,因為他沒有在她身邊用過大招——而他的大招則是在看破物怪的“形、真、理”后,拔出退魔劍,斬殺之。

言則,在這個世界的“法則”設定里,賣葯郎想要斬殺物怪,除了要集齊對方的形、真、理之外——

他還需要鬼火。

所以,要是這段時間裏,他又碰到過物怪——倘若沒能找到對方的形真理倒也就算了——但如果找齊了,他可能還會面對拔不出退魔劍、或者就算拔出了也發揮不了效用的尷尬局面。

而且,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後,她甚至得出過這樣一個結論——在此之前,賣葯郎極有可能,還從未真正使用過退魔之劍。

——當然,這一切都是基於她假設這個世界裏,賣葯郎斬除物怪的確需要按照遊戲技能的設定,從而才做出的猜想,至於準確與否,還需要跟他本人確認過。

而這廂聽了她的這個問題,一直旁若無妖的賣葯郎也終於有了反應。他側過頭看住她,細長眼中淡冷無波的眸光微微頓了頓:“——什麼?”

傅小昨見他總算理會自己了,頓時還有些小驚喜,正要把問題重複一遍,話音卻被一道乍起響徹半空的雄渾號角聲打斷了。

一聲“嗚——”長長地拖了十數秒,幾乎把這一整塊區域都傳遍。

正處於草木皆兵狀態的傅小昨,頓時整個人都被嚇得跳起來,差點懷疑是不是要抓自己的人整出的新動靜。

與此同時,始終靜靜倚立牆邊的賣葯郎也動了腳。

“唉?你要走了......?”傅小昨見他要往自己身後的藥箱走過來,一時着了慌,連忙伸手擋在他面前:“不準走!不對——把、把我帶上吧!”

對方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垂眸看着她,並不答話。傅小昨連忙懇求地巴巴道:“我保證就乖乖待在箱子裏面,絕對不會再吵你了!”

她這麼說著,腳下試探地退了一步,見他沒有表示出明顯的拒絕意思,趕緊爭分奪秒地迅速轉身,拉開抽屜就要往裏鑽,結果迎面跟一雙炯炯有神幾欲噴火的黑亮貓眼對視個正着。

她頓時愣了一下,再轉回身,目光正直誠摯地補充道:“這隻貓妖是我的同伴!我保證不會讓她鬧事的!”

靜靜看着對方逃一般鑽進箱子裏,一圈的小天平也跟着活潑歡快地蹦了進去,賣葯郎半掩下目光。

眉間微蹙,冷澈神色中也平添幾分難言的莫測,良久,才聽他一字一頓地重複道:“......貓,妖。”

——

傅小昨自逃入箱中后便忍不住鴕鳥式地捂住臉,擔驚受怕地等在原地——直到感覺整個箱子被騰空背起,隨着步伐走動,有細微的晃動感隨之傳入箱內,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沒有被趕下去。

重新緩過氣來,她才有空轉頭去面對某隻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黑貓,止不住有些窘:“小九......怎麼一直呆在裏面不出去啊......”她之前光顧着跟“勾搭”賣葯郎,都沒想起它來。

黑貓的眼珠在不透光的箱內依然閃閃發亮,一張嘴還能隱約看見雪白的尖牙。

它就着貓的形態,直接發出了人聲,清亮音色里是滿滿的激昂憤懣:“——本喵就是想看看!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混蛋!究竟還要再過多久!才會想起本喵的偉大存在!”

傅小昨:“......”

——為什麼每次一到關鍵時刻,她身邊的這些二貨,腦子裏關注的重點就老是容易歪呢?

——這樣看來,只要擱在裝有金幣的荷包里,就能全程安安靜靜不吵不鬧乖乖打坐念經的鐵鼠同志,簡直太省事了啊!

忍着無語給無故炸毛的黑貓順毛,傅小昨又輕輕扣了扣面前的箱壁,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話說,葯郎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幹嘛啊?”

一貫淡冷的音色穿偷沉實的木質,聽起來有些失真的柔和感:

“上船。”

“......啊?”

兩方高聳巨石靜靜豎立在廣場外圍,其上分別銜着刻痕深深的字跡,被覆陳舊暗紅的漆料,每一處橫豎鉤捺的轉折起止,俱似透着森森的腥煞氣息。

為這滿場無形的威壓所懾,場前數百人眾闃寂無聲,一時只剩嘔啞單調的鴉鳴,在此間微涼的空氣里,間或地悠悠蕩着。

直到廣場盡頭的石築高台之上,有人微微拉長的語調響起,才終於劃破這稠厚沉重的寂靜——

“此妖接連殘害本町無辜百姓,肆虐無度,天譴暴行!”

發聲的是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通身錦衣華服、保養得當不顯實際年紀的臉龐,無不顯示其起居生活之優渥。

只是此刻,那居高臨下的眉眼間卻儘是入骨恨意。被一字一句吐出的話語裏,連句讀停頓處都彷彿透着股咬牙切齒的狠戾。

“……懲以斬首剖心、焚屍五內、挫骨揚灰、永鎮妖魂,誅其萬死不可復生,謹期告慰亡魂遺恨!今日於此,請在場諸位,共鑒之!”

在這番話音落盡后,四下壓抑的人群都不禁暗暗屏息了一瞬。

妖物。

鬼怪。

這種曾在四方傳言裏作亂逞凶無數的陰鷙存在,儘管在近十數年來已漸落疲勢,但在作為階級底層的平民心裏,仍然難免保留着猙獰兇殘、難以招惹的形象。

更何況,此時此刻真真切切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那隻妖——一隻通身漆黑的巨犬——身軀如此龐大,哪怕被手臂粗的鐵鏈縛於地面,而不得不保持着卧伏姿態,背脊也幾近與兩個成年男子的身高持平,可以想見,它若真正站起身來,體型怕是能與一間平房小屋相媲美。那雙痙縮的獸瞳里是分明染血的通紅,兼之透着金屬冷光般的黑亮皮毛,口唇邊隱隱現出的獠牙……

只消一眼便可看出,這是泛着何其不祥氣息的兇殘妖物。

重達數百斤的巨斧以鐵鏈懸挂於半空,朝下的刃口不偏不倚地正對着犬妖的脖頸,銳利寒光看得人心口直冒涼氣,一旦砸落而下,任憑鋼筋鐵骨也要被剁為渣漬碎末。

坊間傳言,町長家的獨子,便是在前日慘死在這隻犬妖的手中,也無怪這位大人對其憤恨至此。

眾皆緘默,便聽高台上一聲喝下:

“斬!”

大夥連忙牢牢捂緊身邊孩童的眼睛,同時繃緊了身子,聽那鐵鏈嘎吱錚錚響起。

目之所及處,天幕儘是浸血般的紅,寒鴉的凄厲叫聲都在此時停歇下來,驀地有冷風乍起,叫人無端打個冷噤。

眼看武卒手下就要將層層盤繞的鏈結解了開,除卻金屬碰觸的錚響外,完全寂靜的空氣里,卻驟然乍起一聲脆生生的呼叫——

“等一等啊啊啊啊啊!”

這一聲出,在場人眾無不齊齊為之一凜,同時也刷地將目光盯向圍牆牆頭,剛才的聲音正是從那傳來的。

莫不是這犬妖還有同夥?

但不用他們再進一步猜疑下去,對方的身影已緊隨着那聲叫喊,出現在——或者說是掉落進眾人的視野中。

那是一道出奇纖小的身影,乍一看不過八、九歲孩子的身形,在那驚人一喊后似是腳下打滑,從圍牆頂端墜落下來,眾目睽睽之下恰好摔在犬妖背脊的厚軟毛髮上,更隨着慣性一路俯衝而下!

在經過背脊到脖頸處弧度的緩衝后,那小小身影得以停頓一瞬,就見她趁着這瞬間裏手指一通亂抓,奈何指下滑過的毛髮無不順軟柔滑一觸即逝,最後她只能揪住犬妖耷拉着的耳朵根部,堪堪把身子掛在了碩大的犬首邊上。

一秒,兩秒,三秒,四下一片死寂。

站得較為靠前的幾人,得以看清那小孩的長相,卻分明是個十分雪玉可愛的女孩,穿着一身紅彤彤的衫子,黑髮柔順及肩,稚嫩的面頰雪白飽滿,五官更是細緻靈秀,整個人顯得格外乖巧又討喜——

然而,襯着她邊上兇惡犬妖的背景,這幅畫面只讓人為她捏一把汗。

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讓她爬到牆上去的!還剛好摔在妖怪的嘴邊上!眼看張張嘴就要沒活路了!

眾人不由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高台,紛紛猜測着,町長大人會否延遲斬刑,先試着把這女孩救下呢?

那廂町長大人尚且神情難測,對着這番驚動未發一言,這邊無故闖入刑場讓人提心弔膽的孩子卻先有了動靜。

只見她顫顫巍巍地舉起另一隻手,朝着近在咫尺處那雙緊緊盯着自己、看似十分暴戾危險的冷赤獸瞳,乾笑着僵硬地小幅度揮了揮,渾身都打着哆嗦,出口輕輕軟軟的話音也在冰冷的空氣里微微發著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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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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