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番外·斗弈(四)

122.番外·斗弈(四)

夜色已深。

房內燈火尚明。

着一身淺色睡袍的青年,獨自端坐在桌案前,慢條斯理地翻看一本書卷,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扣着案面,整一派閑情雅緻,十足安適。

微曳燈火映照下,那副原就美麗非常的面容,更顯出一種別樣風情的賞心悅目。

良辰美景如斯,除了間或的書頁翻動聲,連夜風鳥鳴也不忍心來作擾。

直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自門外漸行漸近,才堪堪打破了這番靜謐之意。

一道輕輕“吱呀”的開門聲響起,緊接着,那股熟悉的沐浴后的輕盈香氣,便隨之悠悠溢入房內來。

賣葯郎面上神情紋絲不動,視線也依舊停在書卷上,頭也不抬地淡聲道:

“玩夠回來了?”

——他用“玩”這個字眼,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剛剛過去的這個周末,也就是最近兩天,除了吃飯睡覺的工夫,其他時間裏,傅小昨同志都是一有空就往隔壁奴良主宅跑——不吹不黑,她的確算是在外面整整“野”了兩天。

於是,此時此刻,聽了來自夫君大人的這一聲不咸不淡、不冷不熱、意味不明的問話,不知道是否是出於心虛,推門而入的某人(妖)就安安靜靜地杵在了那兒——

既不走近,也不出聲。

賣葯郎先生繼續沉着淡定地看着書——身前安靜了多久,書頁也跟着多久沒有翻動——直到第五遍讀過一行相同的語句,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莫可奈何,他終於微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抬頭看過去。

然而,在眸光觸及門口的那道身影時,原先那副冷淡無波的神情卻十分罕見地微微怔了住,然後,他緩緩、緩緩,眨了下眼睫。

站在門前的女孩子,穿着一身水手服。

簡潔的夏令式樣,短袖過肩,露出白皙光潔的小臂。海藍色領下綴繫着一條鮮紅的絲帶,與浴后微濕的長發一同垂落在胸前。深色裙擺及膝,其下一雙纖細的小腿被白筒襪裹覆著。

大概由於穿着這樣的衣服,她好像有些害羞,微抿着嘴角,將雙手藏在身後。

——乍一眼看去,真的就像一名十七八歲的高中生少女,滿滿的青春氣息。

先前一聲不響地在原地等了許久,這時見他總算看過來,少女唇邊抿出一絲笑,眉眼間儘是一派天真又嬌媚,歪頭朝他眨了眨眼,話音嬌滴滴脆生生的:

“葯郎老師,晚上好呀。”

賣葯郎眸光沉沉,靜靜看了她數秒,隨後擱下手中的書卷,緩聲開口道:

“今天該上什麼課?”

聞言,傅小昨嘴角的笑意當即要擴散開來,又努力忍住,看向他的目光中滿是敬佩:“……你是怎麼做到入戲這麼快的啊?”

賣葯郎未予作答,朝她伸手:“過來。”

傅小昨依言乖乖走近過去,同時清清嗓子,繼續按照定好的劇本走。

“葯郎老師,今天我想學喝酒。”

一直走到他身邊停下,她才伸出藏在身後的手,獻寶似的朝他晃了晃手中握着的酒瓶:“你教我好不好?”

對方對此提議不置可否,只是就着近處,默默將她這身打扮從頭到腳再看了一遍,而後伸手過來,指尖虛挑起胸前那條紅色的絲帶輕捻,出口語氣跟動作如出一轍般漫不經心:“怎麼教。”

“隨便啊。”

隨手把玩着那條絲帶的動作微頓,賣葯郎抬眸看了她一眼,確認般地低聲重複:“隨,便。”

傅小昨像是完全沒聽出他話語中的別樣意味,擱下手上的酒瓶后,十分大方自然地抱住他的脖頸,坐到他腿上,一臉笑眯眯地看着他:“隨便的意思就是說,怎麼教都可以呀。”

兩相默然對視幾秒鐘,賣葯郎喃喃嘆息了一聲,微低下頭與她額頭輕觸:“病還沒好……”

傅小昨一臉莊重認真地點頭認可,聲音里尤且帶着絲淺淺的鼻音:“嗯。所以今天除了上課以外,不能做其他壞事哦。”

賣葯郎眉間微不可察地蹙起,目光涼涼地看住她:“聽起來,我好像,很,吃虧。”

傅小昨面對其撒嬌不為所動,正直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吃虧。課後我會付你報酬的。”

——願聞其詳。

見他懶洋洋往後靠到椅背上,擺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架勢,傅小昨從善如流也跟着湊近,原本按扶在他肩上的雙手,隨之改為捧在他臉頰邊,然後抬頭,作勢便要親吻過去。

但又沒有真正親到,而是在隔着毫釐之距的時候停了下來——像是蝴蝶在碰觸到花蕊的前一瞬,小心翼翼地停留在了空中——欲吻不吻,似觸未觸,若即若離。

如此靜滯兩秒鐘,體感卻彷彿過了許久,彼此嘴唇上都泛起一陣錯覺般的麻癢感。

然後,就在扣於腰間的手掌欲要上移按到發間的前一秒,傅小昨果斷挺直腰板,拉開了距離,出口語氣無辜正直得不得了:

“喏。把前天的親親補給你,這樣行嗎?

“……”

賣葯郎微微沉吟了一會兒。

他目光莫測地默默看着桌案上的酒壺,似乎是在估量這番籌碼的合理性。

等到估價完畢,他終於不緊不慢伸手,拿過酒盞淺淺斟了一杯,口中低低緩緩地道:“上完課,才付,報酬。”

傅小昨聽得頓時怔了下,看看他,又看看他指間的杯盞,下意識反問:“不然你想怎麼付?”

“一邊教,一邊付,比較好。”

言罷,傅小昨就眼睜睜看他舉杯一飲而盡,而後伸手牽過她的手臂,將先前拉遠的距離正式縮短至零。

等到終於再次重新分開,她花了好半晌才勻過氣緩過神來,有些無語地瞅着他。

“……葯郎老師,說好要教我喝酒的,怎麼好像都被你自己喝掉了?”

剛剛那口酒,只讓她舌尖沾了沾,便盡數被他自己吞下。之後那麼老長時間,都浪費在親得難捨難分上了。

面對這番質問,賣葯郎毫不心虛地予以回答道:“這門課就是這麼上的。”

——除此以外,還能怎麼樣。

按她一杯倒的體質,想學喝酒是此生無望。猶記彼時婚宴上的三三九度酒,還是由半杯兌成九杯給她喝的。

眼下,傅小昨聽他這麼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忍不住笑了出來:“真的假的……”

絲毫不在意她的笑場,這廂賣葯郎老師一本正經地,開始隨堂考察起自己的教學成果:“學會了沒有?”

“……”

——好煩啊他!戲好多!

傅小昨努力咬着嘴角憋笑,憋得渾身都在微微發著顫。

“看來還沒有。”賣葯郎語氣沉沉,慨然輕嘆:“老師已經言傳身教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是學不會——座敷同學,你的悟性可謂相當的低了。”

言罷,他上身微傾過來,含咬住她一邊微露出領口的纖巧鎖骨,齒間略帶着置氣罰意地輕輕碾磨了一下。如此好像還覺得不夠,又再輕咬了一口。

——這是在惱她接連兩天來的“放浪形骸”、“有家不回”、“婚內冷暴力”。

傅小昨被接連啃了兩口,渾身也跟過電似的抖了兩抖。

這麼被當場點名批評,更是慘遭體罰,她只好重新端正態度,虛心請教:

“那我該怎麼辦呢,老師?”

感覺到對方隱隱的不悅,她熟練至極地服軟討擾,可憐兮兮地放軟了語氣,手臂環在他頸間,水亮亮的眸光透過長長的眼睫,巴巴地望住他:“您會不會掛我的科呀?”

賣葯郎老師對其撒嬌同樣不為所動,依舊一身正氣:“成績如何,看你自己表現。”

這樣說著,似乎是擔心過分打擊到學生的學習興趣,他復又淡淡予以了補充提點:“所謂勤能補拙。再為劣等的資質,多加練習后也會進步。”

乍一聽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不過轉眼一想,這“多加練習”的意思嘛——

傅小昨不由嘴角抽了抽:“什麼啊……非要我自己來嗎?”

乾巴巴瞪了他半晌,也不見對方這番突如其來的惡趣味有任何改變的傾向,她只好嘗試打最後的商量:“那什麼,您不能給我開小灶補習嗎?”

賣葯郎老師神情冷淡地搖頭,十分正人君子地拒絕了這種不正當的交易:

“身為老師的職業操守,不允許我這麼做。”

“……”

傅小昨忍住朝他翻白眼的慾望,小聲吐槽了一句:“葯郎老師,你入戲好深哦……”

說完,她認命給自己倒了杯酒,小心翼翼地含在口中,捧着他的臉湊上前去。

再之後,一來二去,整壺酒都這麼“練習”光了。

……

傅小昨長舒一口氣,捂着自己已經有些發麻的嘴唇,額頭抵在對方肩上休息——不得不說,這事兒還真是項體力活啊……

這樣等了幾分鐘,氣息歸於勻緩,臉上的溫度也降了下去,她才重新抬頭看去:“老師——”

眼前的青年靠躺在椅背上,靜靜閉着雙眸,吐息綿長而輕緩。

淡茶色的長發自鬢間散落下來,一貫冰涼冷淡的眼眸,被掩在纖長的眼睫后,恍惚間,似乎令這副面容也隨之顯出一種錯覺的溫順柔軟。

“……老師?”

傅小昨眨巴眨巴眼,再試着輕輕叫了幾聲:“葯郎先生……賣葯郎。”

接連喊了好幾遍都沒有反應。

反倒是身旁不遠處傳來幾聲細微的聲響。

轉頭看去,幾架小天平探頭探腦地從藥箱抽屜里鑽出來,正“鬼鬼祟祟”地向這邊“張望”着。

傅小昨清了清嗓子,一臉大局在握地朝它們比了個OK的手勢。

沒問題。

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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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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