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續
伺服器癱瘓了無奈地從書包里翻出討飯碗,把小虎塞進去,懷揣一缽一貓,往鎮上走。他找了一間人聲鼎沸的茶樓門口坐下,邊探聽消息,邊養家餬口。
路人甲:“聽說這次武林大會,丐幫會缺席呢!”
路人乙面露驚訝:“丐幫身為天下第一大幫,怎會不參加?”
“噓——”那人故作玄虛,朝四周張望片刻,隨後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丐幫老幫主和沙海幫幫主比武,中了暗器,快不行了!”
“那下一任幫主選出來了嗎?”
“沒呢!今晚就是他們的選舉大會!你沒見方圓百里的乞丐都不見了嗎?全部去參加選舉了!”
路人乙抬起下巴指了指門口,“那不還有一個嗎?哦。現在沒了。”
葉策一手揣貓,一手捧缽,迅速離開茶樓拐進一條小巷子裏。他將小虎塞進風衣口袋,然後雙手捧缽,盯着兩枚銅板,仔細回想三毛流浪記,把感情醞釀好了后,哭喪起來:“手裏捧着窩窩頭,菜里沒有——”
“你怎麼還在這?選舉馬上開始了!快跟我走,遲到又要挨罵!”這時候躥進一個被他歌聲吸引來的叫花子,不由分說打斷他“念咒”,一把扯了他的胳膊往外走,問道:“你剛才幹嗎呢?”
葉策:“……尿尿。”
丐幫總壇不近,兩人直走到天黑才到達一個渡口。叫花子像趕鴨子似得把葉策驅上船,然後腳尖一點,輕巧地來了一個水上漂。
葉策一臉淡定,然而手裏揪了一簇貓毛下來。小虎扭動腦袋,面無表情地看他。他訝異地說:“哎呀。你怎麼脫毛了。別怕,就算你禿了也是我的小寶貝。”說完后,還親昵地拍拍它的小腦瓜子,捏捏它的三角耳朵。軟乎乎的觸感太美妙,令他愛不釋手,又捧起它,往它肚子上湊了湊,親親它毛絨絨的小肚肚。
小虎虎軀一震,僵着身子任他揉搓,好像玩偶似地,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叫花子看得稀奇,他還是頭次見到這麼乖的貓,驚奇地問:“兄弟,什麼品種啊?樣貌好俊呀!”
葉策胡謅道:“虎貓。”他透過窗舷望見緩緩後退的河岸,自來熟地問:“大哥,這次幫主的候選人有誰啊?”
叫花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是新入幫的吧?咱們丐幫講究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有參選機會。晚上幫主會親自出題考核。幫眾自由競爭。”
葉策連連點頭,“多謝大哥。我叫王憐花,你高姓?”
“蘇乞兒。”
“……”
葉策一個沒忍住,又揪了小虎一撮毛下來。
小虎整隻貓朝天躺平,好像靈魂出竅,生無可戀。
葉策一低頭,就瞥見它藏在白毛里的小丁丁,吹了一聲口哨,痞氣十足地說:“以後你的老婆有福了。”
小虎:“……”
它默默地翻身,將鳥藏好。
直到月上中天,船才靠岸。蘇乞兒在前頭領路,給他介紹幫規,聽說他是逃荒來的,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你逃荒還帶一隻貓,心善啊!”
看着他一臉敬佩的神情,葉策默默地將“賣貓換錢”四個字咽下肚子。
不遠處火光衝天,直逼星河,明晃晃地照亮整座山頭。那就是丐幫總壇了。寬闊的場地上,坐着約莫千號人。還有許多乞丐因為路遠,沒趕回來。葉策和蘇乞兒悄悄地溜到最末坐下。
幫主坐在上首,旁邊站着一個中年副手,蘇乞兒說那是副幫主。
葉策:“為什麼不讓副幫主做幫主?”
蘇乞兒:“他做了幫主,誰來做副幫主?”
“……”
他突然發現這個幫的腦迴路似乎異於常人。
這時候,幫主咳嗽幾聲,氣喘吁吁地問:“身為丐幫成員,必須兼備什麼素質?”
一人舉手,鏗鏘有力地回答:“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幫主皺了皺眉頭,“還有嗎?”
一人舉手:“忠義為先!”
幫主搖了搖頭,又問還有嗎。陸續幾人回答,他都不甚滿意。縱目往台下掃了一眼,看到最後有一個人弔兒郎當,叫道:“那個左顧右盼的小子,你來回答!”
幫主親自點名,其餘幫眾齊刷刷地往他看的方向望去。葉策頓時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他擼了一把小虎的圓腦袋,回想自己的乞討生涯,感同身受地說:“不要臉?”
“切——”人群噓聲一片。
哪知幫主突然站了起來,好像找到了知己,激動地說:“對!小兄弟說的太好了!就是忠厚!何為忠厚?臉皮夠厚!無論別人怎樣苛責你,揮斥你,你都要笑臉以對,迎難而上,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說完,眼神欣慰地看着葉策,伸手招呼他上前,問道:“你叫什麼?何時入幫?拜在哪位師傅門下?”
原來丐幫也是收徒制的。新入幫的人,必須跟着師傅學習。通過師傅考驗后,才可以成為正式成員。這個師傅不必是德高望重的長老,只要比他有經驗就行。
葉策:“我叫王憐花,剛入幫。師傅是蘇乞兒。”
他想願意陪他坐冷板凳的蘇乞兒應該只是個尋常叫花子,在丐幫里排不上號,幫主肯定沒聽說過,也好糊弄過去。
幫主連連點頭,“原來你是蘇長老的弟子。怪不得覺悟如此高深。果然名師出高徒啊!”
“……”
葉策正在肚子裏斟酌如何圓謊,幫主就一錘定音道:“蘇長老看中的人,一定沒錯的。我宣佈,王憐花為丐幫第29代幫主!從今往後,號令天下教眾!”
副教主猶豫了下,說:“幫主,會不會太兒戲了?”
幫主笑道:“我們丐幫嘛,教義就是隨心隨性。”
他看着葉策說:“行走江湖,要有個響噹噹的名號!我曾以一己之力斬殺一條危害四方的百年青蛇,江湖人送出外號“降龍。”那麼你就叫——”他瞥了一眼葉策衣兜里,翹着毛絨絨小腦袋的白虎,靈光一閃,拍手叫道:“你就叫伏貓!甚好,甚好!”
台下教眾納頭拜倒,山呼道:“參見伏貓幫主!幫主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小虎:“吼~”
***
一場稀里糊塗的選舉大會落下帷幕。
降龍幫主把葉策叫到內室里,打算傳授他獨門絕學。但是剛吸了一口氣,就吐不出來了。眼睛一瞪,身子直挺挺地倒下去。竟是死了。
葉策連忙奔過去搖晃他尚有餘溫的身體,“兄弟,你好歹告訴我哪些骨幹可以用吧?”就這麼上西天,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外頭等着的人聽見裏面的動靜都沖了進來。蘇乞兒一見降龍的屍體,就哭得稀里嘩啦,淚如雨下。副幫主則陰沉着臉站在旁邊不置一語。
葉策心裏奇怪,但也懂在一個陌生環境裏謹言慎行的道理。他和蘇乞兒協力將老幫主放進船做的棺槨。這個地方盛行“懸棺葬”,將船棺吊在懸崖上,意思是亡靈會乘船進入幽冥界,從而投胎轉世。
丐幫有個規矩,新幫主給老幫主抬棺。懸崖陡峭,昨夜又下了雨,更加不好走。葉策拉着棺材的牽引繩,步步小心。副幫主緊跟在後,隨之是如喪考妣的蘇乞兒。整座山頭都回蕩他的哭聲。
這時候經過一個拐點,山路登時窄了起來。
副幫主陰測測地說:“你小心了。為防範盜墓賊,我們在路上設了陷阱。”
葉策眼睛向下瞟了一眼萬丈深淵,“盜墓賊是會飛嗎?”
副幫主嘿嘿冷笑,“不會飛的都給老幫主陪葬了——譬如你!”說完猛地一踩腳下,一塊青石板嵌了下去,山壁上橫空飛出一記機械鐵拳,砰的砸向葉策腰部,頓時將他打飛出去。
墜崖前一刻,他下意識將小虎從口袋裏掏出來扔到地上,哪知它腳尖點地,忽又騰空而起,往下朝他撲來。
一人一虎直往下墜。
葉策聲嘶力竭地喊:“今天你要是弄死不我,明天我一定弄死你——”
副幫主冷笑一聲,旋即轉身,與面容嚴肅地蘇乞兒對峙。
***
反派智商在線,沒找底部有水潭的懸崖作案。雖然下面不遠處就是一個山谷,但葉策直接摔在空地上,嘎啦幾聲響,還是把骨頭摔斷了。更背的是,他好像也癱了。
小白虎急壞了,踩着貓步在他身邊踱來踱去,也不敢碰他的身體,只用腦袋去拱他的臉,示意他站起來。
葉策無奈道:“我動不了。”腰以下全部沒知覺了。手臂骨折,撐不起來。他看着團團轉的小虎說:“你走吧。跟着我這個窮光蛋,三餐不繼。即使——卧槽,小王八蛋,你還真走啊!”他一腔掏心窩子的話都沒說完,小白虎就轉身跑遠了。
山谷很靜,能聽到黃鸝清脆地唱歌。連清風拂過草木的沙沙聲,也安祥悅耳。葉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將他翻了個身,手心貼住他的後背,把一股潺潺暖流輸送進來。
“這……”學生囁嚅。
葉策眉頭一皺,“關白忘陵什麼事?”
有人忍不住說:“據許琴琴交代,會長帶走陳高不知去向。隨後,巡邏隊在植物園發現陳高屍體。”
葉策好笑地說:“所以你們究竟懷疑人是他殺的,還是我殺的?”
三角眼反問:“難道不是你們聯手嗎?”他譏誚地看着葉策,“全校幾千雙眼睛都看見白忘陵脫下外套給你蓋上。同窗四載,我倒是不知他這麼體貼入微。”
胖子驚訝:“幾千雙?恐怕只有一雙吧!”
葉策對他微微一笑:“看來這四年,你沒少關注他。我要是白忘陵,早就哭了。“
三角眼略感好奇,問:“哦。為什麼?”
他收起笑容,冷冷地說:“倒了八輩子血霉被一個猥瑣同學視奸,不想哭嗎?”
“你!”三角眼頓時氣得面紅耳赤,狠狠捏緊手中劍,沉下聲音喝道:“帶走!”
***
葉策被關進地下牢房,連夜提審他的人是那名清秀學生,叫做李君,也是報到時為他解惑的志願者。聽說是四大世家隴西李氏的嫡長子。但一點也沒有少爺架子,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很好說話的人。
這樣的小白,最容易被葉策套路。三言兩語,原本的你問我答,變成我問你答。
葉策:“陳高的致命傷是什麼?”
李君:“屍體沒有外傷。法醫部傳來報告,陳高的五臟六腑都融化了,像是喝了一管硫酸。因此初步判斷,他是中毒身亡。”
葉策:“他手裏捏着的藥劑是我從神秘商店裏兌換出來的力量增強劑。我的書包破了一個洞,藥劑掉了。我估計被他撿到了。你們如果不信,試管上應該還有殘餘物,可以拿去化驗。”
李君一邊記錄,一邊答應。
葉策:“白忘陵怎麼樣了?”
李君:“學長說,他送陳高去新生報到。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被陳高祈求,送他回寢室再走。公寓樓前的監控拍到學長了,的確是和陳高在門口分開的,因此洗脫嫌疑了。只是副會長還不依不撓,聲稱要繼續調查,不可馬虎。”
葉策心裏明白,陳高那孫子怕自己殺個回馬槍,把他揍成芝麻糊,所以求白忘陵做保鏢。哪知突然被人弄死了,臨了還拖白忘陵下水。
他腦海中閃過一雙怨婦似的三角眼,問:“你們那副會長和白忘陵有仇?”
李君咬着筆頭說:“學長一進大學,成績就是全年第一,整整保持了四年。谷弦雨是萬年老二。我想他們的矛盾,可能出在這吧。”
老二做久了,是會變態的。
當然這話,他不說,有辱斯文。
葉策了解了大致狀況,揮揮手和李君拜拜,身體一歪,倒在鋼板床上會周公去了。
他們隔着鐵欄杆做筆錄,李君就盤膝坐在地上寫。其實還有些話沒問明白,比如他們進入捲軸,完成什麼任務。出來后,為何兩人發生爭執。但是李君抬起頭,看見葉策眼底發青,睡得並不安穩,就閉了嘴,將話咽進去。悄悄站起來,躡手躡腳地離開地牢。
第二天,李君給葉策送來豐盛的早餐,也帶來一個壞消息。
他憂慮地看着大快朵頤的葉策,說:“化驗結果出來了。試管上的殘餘成分是強腐蝕性的毒、葯。”
葉策停下筷子,迅速思考起來。
力量增強劑是時空遊戲誆他的劇毒,還是有人調包了增強劑,故意陷害他?
他領取藥劑時,周圍只有許琴琴,第二種情況似乎不可能。那麼,是時空遊戲要搞死他?好像也說不過去。真要弄死他,直接來一個SSS級難度的任務不就成了嗎,何必這麼拐彎抹角。
李君:“下午開庭。無論在哪裏,謀害同門都是大罪,保守估計,你要坐80年牢。”
葉策:“我沒有辯護律師嗎?”
李君:“有的。”
“誰啊?”
“舟校長。他親自為你辯護。”
“……”
修真界論壇上流行一句傳言,在風雲之巔,學生和老師都是副業。你永遠猜不到他們真正的主業是什麼。比如舟祈豫,是影帝,是校長,還是首席律師。
李君欲言又止,隨後捏了捏拳頭,鼓起勇氣說:“論壇的八卦板塊炸了。網友評論你是校長的私生子。凹凸曼準備劫法場。你知道的,瘋狂的粉絲愛。”
葉策:“你幫我回復他們,違法犯法的事不能做。”
舟祈豫的藝名是舟小魚,因為2018年在西安天橋底下唱了一首奧特曼的主題曲《奇迹再現》走紅。他的鐵杆粉絲自稱“凹凸曼”。聞說風雲之巔新生報道第一天,就出了一樁謀殺案,而嫌疑人由舟校長親自辯護(包庇),都激動了,按捺不住熊熊燃燒的八卦心思。
只因舟小魚出道十年後,就出櫃了,對象還是退圈影帝簡秋期。他們在2031年的元旦,宣佈試管養育了一名孩子。但在次年除夕夜,簡秋期因病去世了。
舟小魚和傳媒行業的大佬李氏集團關係匪淺。李氏打了招呼,所有媒體不能跟蹤報道有關那名孩子的消息。因此十八年過去了,他叫什麼,長得是圓是扁,無人知曉。
而葉策正好18歲。
李君臉頰微紅,“我看過你的資料。你是孤兒。嗯……應該不會是校長的兒子。”
葉策比了比自己185的高個,“你看我這樣子也不像是他兒子啊。”
“噓——”李君將食指放在嘴唇上,左右張望,放低音量:“這話別讓校長聽見。他最恨別人說他身高了!”
這時候,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傳來,“我聽見了。”
從暗處緩步而來一名170CM的美少年,面容恬淡,看不出喜怒。
善於察言觀色的葉策立刻翹起一個大拇指:“校長,您雖然長得矮,但是氣場強。足足有三米八!”
舟祈豫本來繃著臉,一見他眉眼彎彎地溜須拍馬,沒憋住笑,咳嗽幾聲,佯作莊重地說:“我來是交代你一件事。無論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能認罪。”
葉策:“我本來就沒罪,我認什麼?”
舟祈豫微微頷首,和李君一前一後走了。
***
風雲之巔佔地面積很大,約莫等同於一個縣城。因此這裏不僅有大學區,還有居民住宅區、生活區以及人民法院、軍事法庭。
去法庭必須經過一條商業街,許多楓葉(簡秋期粉絲)聞訊趕來,看見看押車就流下眼淚,以為葉策是簡秋期的遺腹子,紛紛亮出法器,準備學古代女俠劫囚車了。
葉策連忙搖下車窗說:“你們回去吧!我沒事!”
楓葉看見他的臉就沸騰了,哽咽着說:“你看他長得這麼帥,一定是wuli秋期的孩子!”
“他的眼睛和wuli秋期多像啊!嗚嗚嗚。”
葉策:……不,我真不是。
一群媽媽輩的粉絲,一路哭聲相送,看着車子駛入閑雜人等禁止入內的軍事法院。
這次審判法官是唐門家主唐槐,陪審團由50名修真世家的弟子擔任。還有記者到場,工作證上寫了李氏集團。
下午三點,葉策出現在被告席上。
李君是書記員,宣讀法庭注意事項后,陳述目前掌握的證據。
“根據法醫部鑒定報告,被害者陳高死於內臟融化。其手中試管殘餘物為強腐蝕性毒、葯。試管上有葉策和陳高的指紋。試管所貼便利貼字跡與葉策所寫的字跡相似度百分百。根據被告人筆錄,當天陪同學朱卞體檢完后,走在路上被捲入時空捲軸中,和陳高、朱卞、許琴琴完成任務。之後引起衝突,在操場上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