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008
在看清楚夏鋅眼底的錯愕時，慕尋的心也跟着緊了一緊。
衝動散去，理智回籠。
剛好也在這時，服務員把餐品送上來了。
慕尋鬆開了手，四人各自沉默着，只剩下了餐具碰到桌子時的輕微聲音。
桌子底下，孫媛扯着胡淼，低着頭用眼神交流着。
雖然她們剛才被慕尋嚇到了，但是剛剛慕尋說了什麼？
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慕尋有喜歡的人了！！
胡淼默默打開手機微信，在“校草團”五人群里發消息：“慕尋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往常，群里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就會有人回應，很少會冷場，更不用說是這麼一個重磅消息了，然而消息發出去，竟然兩分鐘都沒人回應——胡淼撇着嘴關掉了手機，往對面看去。
而就在對面的餐桌底下，兩個男生的手都垂在各自的椅子邊上，維持着鬆開手后的姿勢。
夏鋅盯着餐桌上的食物，身體僵直。
而慕尋則是注意着夏鋅的反應，一丁點都不敢錯過。
服務員離開后，四個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尷尬了。
過了半天，孫媛忐忑地拿起筷子，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小心翼翼道：“吃……吃飯吧？”
幾秒后，慕尋拿起了筷子。
胡淼和孫媛都暗暗鬆了口氣。
慕尋沒再說話，卻感受着來自身旁的動靜。
在握住夏鋅的手，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真的沒多想，然而在話語落地的那一瞬間，他知道夏鋅感覺到了什麼。
後悔嗎？
不得不說有一點，畢竟太衝動了。
然而在後悔過後，慕尋的心臟飛快地跳了起來。
在意着夏鋅的反應，在意着夏鋅現在在想什麼，在意地快瘋了。
並不是不能掩飾過去——但是非掩飾掉不可嗎？
慕尋的腦袋裏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短短一兩分鐘的時間，慕尋想了很多很多。
想着過去三年間兩人少到可憐的接觸，想着夏鋅羞紅的臉，那雙明亮的眼睛。
想着他填報志願的那一刻，想着他曾經無比堅定的想法，想着剛才那一瞬間夏鋅的震驚。
——統統碎掉，碎成了碎片，而他站在碎片間，用腳踢着，用手撿着，審視了一片又一片。
在這短暫卻又冗長的考慮過後，慕尋做了一個決定。
他夾起一個天婦羅，沉默地放到了夏鋅的碟子裏。
夏鋅看到這個天婦羅，動作滯了滯。
然後，他什麼都沒說，筷子微顫着，夾起天婦羅送進了自己的嘴裏，默默地咬下一口。
慕尋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
他垂着眼吃着東西，把剛才做下的那個決定在心裏放正了，扶穩了。
他已經沒辦法再說服自己為了兩人未來還能以朋友相處而放棄心中曾經冒出來過的想法。
他忍不住了，必須要試試看，才能夠甘心。
而接下來這頓飯，胡淼和孫媛吃得就相當煎熬了……
她們想說話卻不敢說，眼巴巴地看着慕尋給夏鋅夾了一次又一次菜。
而夏鋅默默地吃着，耳朵也越來越紅，偶爾還會抬眸想往對面兩個女生那邊看看，結果也沒勇氣直視兩個女生的正面，接受她們的反應。
他的腦袋裏在進行一場風暴。
——慕、慕尋到底什麼意思？
——握着他的手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然後接下來就是拚命地給他夾菜……
——林、林佳源以前也有這待遇嗎？有嗎？自己現在在享受的，是作為慕尋普通朋友的待遇嗎？
夏鋅機械地吃着慕尋給他夾的東西，腦子都有點轉暈了。
而慕尋見夏鋅就這麼接受了他夾過去的所有食物，全部乖乖地塞進了嘴巴里，心臟更是強烈地鼓動了起來。
這頓飯吃到最後，兩個男生吃的渾身都燙起來了，兩個女生卻跟在雪堆里似的，又僵又冷，簡直是兩重天。
吃完飯後，四人回酒店。
兩個男生走在前面，兩個女生走在後頭，拉開了很大的距離，而兩個女生已經不敢再追上去了。
路上，慕尋收到了林佳源發來的微信。
林佳源：“？？？”
慕尋：“有屁快放！”
林佳源：“剛剛吃飯的時候高一杏就不對勁，結果她說你有喜歡的人了？？？誰？？？為啥我不知道！！！！！！”
慕尋：“……”
林佳源：“你瞞着我！！！！為什麼！！！！還是不是朋友了！！！”
關於這件事情，慕尋是有點心虛。
剛想給林佳源道個歉，就見這貨說道：“你誰都說了就是瞞着我，不會喜歡的是我吧！！！驚恐！！！”
慕尋：“……”
慕尋：“滾滾滾！”
而這邊貧嘴完，夏鋅也訥訥開口了：“……你跟她們兩個說了那件事沒關係嗎？”
慕尋神經一崩，覷着夏鋅的臉色說道：“反正說也說了，沒什麼關係。”
夏鋅點了點頭，又不說話了。
兩個男生都緊張着，束手束腳。
“夏鋅，”慕尋頓了頓，來了第二次試探，“下午我們兩個單獨出去吧？”
夏鋅喉結滾動了下，直直瞪着前方，紅着臉結結巴巴：“啊……嗯。”
然後是沉默，沉默。
兩個男生在烈日底下，汗“唰唰”的流。
回到酒店后，再次看到那對“雙人床”，夏鋅的緊張簡直比昨天剛進門時還要厲害。
慕尋也有點不協調了，想要去沖個澡，剛想脫衣服，又立刻想到了夏鋅，連忙道：“要衝個澡嗎？”
“嗯？……嗯！”夏鋅腦子也跟着短路了，直接在房間裏就學着昨晚的慕尋把衣服一脫。
終於見到了夏鋅赤|裸的上半身，慕尋咽了咽口水。
夏鋅碰見了慕尋的眼神，整個人都差點跳了一跳，逃進浴室的時候身上都是粉色的。
夏鋅洗澡的時候，慕尋栽到了床上，單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夏鋅的反應意味着什麼？
在蟹道樂聽到他說的話的時候，夏鋅明顯是被他嚇了跳的。
是因為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他了嗎？是這樣嗎？
還是僅僅是因為沒想到他會在胡淼和孫媛面前說了本該是兩人間秘密的話？
後來呢？夏鋅並沒有對他有些刻意的“照顧”提出任何異議，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自然——他夾什麼，夏鋅就吃什麼——是因為夏鋅對他有同樣的心意，還是因為夏鋅一貫來的乖巧？
到底是哪個？
慕尋從來不覺得自己笨，然而此時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糾結了起來，完全無法進行判斷，覺得自己簡直蠢到了家。
門鈴聲響了起來。
慕尋搓了把臉跑去開了門，林佳源見到他就跳起來捶了他一下：“好啊！你到底瞞了我——”
慕尋一把按住了林佳源的嘴，林佳源掙扎着：“嗚嗚嗚——”
慕尋把人推了出去，然後把身後的門合上，只留下了一條縫，對着林佳源警告道：“小聲點！”
林佳源狐疑地看着他：“幹嘛？裏面有誰？”
戲精的腦迴路跳得十分快，下一秒林佳源就激動了起來：“艹，不會是你喜歡的那個誰吧？誰？到底是誰！！”
慕尋第一次對着自己的好友頭疼了起來：“是夏鋅！”
“夏鋅？”林佳源一愣，“夏鋅怎麼了？在睡覺？”
慕尋：“……”
慕尋：“嗯，他在睡覺。”
林佳源信了：“哦，這樣啊。”
林佳源一把勾住了慕尋的脖子，湊到他耳邊鬼鬼祟祟道：“說真的，你喜歡的是誰啊，你不能再瞞我了！”
慕尋聞言有點猶豫。
即使他跟林佳源的關係很好，他也不確定林佳源得知他喜歡的人是夏鋅時會是什麼反應。
見慕尋有點遲疑，林佳源疑惑了起來。
他瞅了瞅慕尋，想了想，問道：“……真的不方便說？”
慕尋看着自己高中三年關係最好的哥們，有點欲言又止。
林佳源有點驚訝。
他和慕尋認識這麼久，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他這人雖然腦迴路簡單，有時候做事不過腦子，但是和慕尋之間已經培養起了默契，因此也沒等慕尋開口回答，拍了拍慕尋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說沒事，不過你應該是還沒跟任何人說過吧？”
慕尋愣了愣，為林佳源的體諒感到觸動。
而林佳源的體諒，也讓他瞬間釋然了。
他笑了笑說道：“沒。”
林佳源點了點頭，睨了他一眼：“搞得這麼神秘，不過總不可能瞞我一輩子吧？”
慕尋曾經確實是這樣想的，然而在中午那頓中飯過後，他的想法已經改變了。
有些人，不碰時還能按捺住心中的想法，一旦碰了，就止也止不住念頭。
到了此時此刻，連慕尋自己都不知道，在這趟旅行之前，他私敲夏鋅，要求和他做這趟旅行的室友的那一刻，他到底是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還是錯誤的決定。
對於林佳源的問題，慕尋最終搖了搖頭。
深呼吸一口氣，他說道：“是夏鋅。”
林佳源：“啊？”
——搞得這麼神秘，不過總不可能瞞我一輩子吧？
——是夏鋅。
在慕尋說出那個回答后的第一秒，林佳源茫然了下。
第二秒，林佳源暗忖着難不成他和慕尋的智商已經相差到這種地步，以至於兩人開始牛頭不對馬嘴了？
第三秒，林佳源想到了他剛才問的幾個問題中，唯一一個答案是對應人名的問題。
第四秒，林佳源放下了勾着慕尋肩膀的手，彷彿被雷劈到了一樣，震驚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而他的好友，目光平和地回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