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見習生
綠間真太郎趕到黃瀨暫住的公寓時，只見公寓門大開着，黃瀨靠在客廳的窗戶邊，滿面懷春地捏着一張名片，雙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他恍然大悟地跳了起來：“我想起來了！下午遇見的那個實習生！”
綠間：……
他扭頭就走。
“小綠間？小綠間你別走啊！小綠間你是擔心我才過來找我的對不對QAQ！”某個金髮少年立刻泫然欲泣地跑過來。
綠間真太郎瞥黃瀨一眼，扭過頭：“不，我只是夜跑順路經過過來看看而已。”
黃瀨，小聲bb：“哪裏有人這個時候夜跑的……”
綠間頓了頓，惱羞成怒，冷笑一聲：“總比有些人半夜不睡覺打電話瞎嚷着要好。”
“我、我不是騙你啊，”黃瀨欲哭無淚，“剛剛真的有屍鬼，滿屋子都是邟！我就要被屍鬼吃掉了！”
綠間推了推眼鏡，打量了黃瀨一眼：“給我一個你現在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的理由。”
“因為我遇見了好厲害的陰陽師、結界師、能召喚式神、還可以把小紙人變活幫忙修屋子的黑長直女孩子！”黃瀨兩眼亮晶晶的，誇張地比了一個方形，“我還站在了她製造的結界裏，還看見了傳說中的鬼女紅葉呢！”
見綠間明顯的懷疑神色，黃瀨把手裏的名片炫耀般地展示給綠間看，“她還給了我名片！她還是我同事呢！”
興高采烈的黃瀨少年絲毫沒有想過下午的時候自己壓根就不搭理這名少女來着。還非常丟臉地被屍鬼嚇暈了，被經紀人送到公寓裏來。
綠間掃了一眼名片，模模糊糊地看見名片上的‘日暮神社’和那個熟悉的名字，神色一動。
“日暮神社的話，”他慢條斯理地說，“明天我帶你過去。”
“你看見的應該是我、的、同、學、日暮加奈。”
*
日暮加奈眯着眼，把身上的肌襦袢慢慢脫了下來，換上家居服。
隨意地理了理亂糟糟的長發，她盯着鏡子裏的自己腦門上翹起來的呆毛，獃獃地看了半晌。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從後面托住她的長發，用梳子輕輕地梳理。
加奈頭也沒回，順勢靠在後面人的胸口，眼睛微頜，打了個呵欠，“沒事的，等等我就下樓煮咖啡了。”
有些心疼地攬住自家一夜未睡的主人，鬼女紅葉不由得嘟囔着：“誰要你去救那個什麼什麼西村了，那女人就算沒有被屍鬼纏上，照樣散發著惡臭。”
昨晚從黃瀨家出來之後，接到童女求救的兩人直奔西村奈奈的家，剛剛進門就被數量可怕的屍鬼圍攻，而西村奈奈本人為了活命，竟然將加奈推進屋裏直面屍鬼，自己扭頭逃走了。
屍鬼這種妖怪，紅葉是根本沒放在眼裏的。奈何數量太多，讓兩人忙活了大半夜。直到太陽升起的時候，加奈和童女、紅葉才結束工作回到神社。
“她怎麼樣和我也沒有關係，”日暮加奈淡淡道，“可是有妖怪在此界肆虐，總不可能不管。”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你為了那種女人整夜不睡，”鬼女紅葉恨恨的陰着臉，又有點委屈，“這種事情交給那個討厭的犬妖就好了嘛！”
加奈不得不安撫了自家式神很久，才把紅葉哄好。下樓剛想進廚房，就看見如同鵝黃色小雞仔一般的童女立着兩頰邊的小翅膀，忐忑不安地望着自己。
“加奈大人……那個，有人來訪。”其實早在半個小時以前那兩個人類就到了，站在神社那裏看了挺久了，童女私心裏想要自家主人能夠多休息一會兒，就沒有及時通報主人了。
看着童女愧疚的樣子，加奈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父母都去國外旅行了，她每天早上固定時間打掃神社，接待來參拜的人。因為是工作日的緣故，倒是沒有多少人前來參拜許願。打開門看見金髮少年忐忑不安地在御神木下轉圈，有些好笑。
面對興沖沖幾乎是跑過來的黃瀨，和他身後走過來的綠間真太郎，日暮加奈愣了愣，還是微笑着對着綠間點了點頭，示意兩人進屋說話。
進屋、玄關脫鞋、走廊、會客室。黃瀨跟在加奈的身後，悄悄地打量着這位很厲害、陰陽師、結界師小姐的屋子。意外又有點失望地發現，屋子裏既沒有演武場（？），也沒有電影裏看見的那些御使妖怪的武器、陣法、強大的妖怪等，就是很普通、很日常的家居擺設罷了。
……而且，昨天那個雷厲風行地解決掉妖怪的少女，脫掉奇怪的白色衣服之後，就是很普通的女孩子——不，明明就是超級漂亮嘛。
他悄悄地、饒有興緻地打量着走在前面，穿着長袖連帽衛衣和牛仔褲、扎着馬尾的慵懶少女，直看得綠間真太郎忍不住抬腳從後面踹了他一腳。
黃瀨：……QAQ
日暮加奈強忍着笑意，把茶水和茶果子遞給兩人。
“早上過來，還沒有吃早餐吧，真太郎。”黑髮少女笑意盈盈，扭頭向黃瀨：“我是日暮加奈，是日暮神社的見習巫女。”
“至於為什麼是兼職……畢竟以我現在的能力，離合格的巫女還遠遠不夠呢。”
“我、我、我是黃瀨涼太——”一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對日暮加奈的愛答不理，黃瀨就有點臉紅，“昨天的事情真是非常抱歉！”他猛地站起來鞠躬道歉，“我一時因為看見妖魔太過於震驚了——”
“嘛……沒什麼呀，畢竟我也是因為西村小姐身上的妖怪才混進去查看的。”加奈擺擺手，“說起來，黃瀨君也是被西村小姐身上的屍鬼纏上的呢。”
“屍鬼、妖怪、巫女？”一直沒有說話的綠間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念出幾個詞，盯着加奈，“你就沒有什麼解釋？”
日暮加奈頓時就有點心虛，討好地對着綠間笑笑，把桌上的一罐年糕小豆湯推過去給他，“這個嘛……我們先說黃瀨君身上屍鬼的問題吧。”
當下也假裝沒看見綠間鐵青的臉，就把昨天下午發現屍鬼、混進攝影棚，再到後面，沿着妖氣追到黃瀨的公寓，殺掉屍鬼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番。
黃瀨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依舊心有餘悸，“真是多虧小日暮了，就差一點點，我就差點被屍鬼咬死了。”
我們關係沒有好到能夠讓你叫‘小日暮’吧，日暮加奈看了黃瀨一眼，繼續解釋：“那隻屍鬼是西村小姐無意識招惹的。由於感受到黃瀨君身上的靈力，才跟着黃瀨君回家的。”
“她招惹的？”黃瀨嘴角一抽，“西村她……沒問題嗎？”
“目前是沒有什麼問題了。”日暮加奈小小地打了個呵欠，“畢竟後半夜我和紅葉都在西村家呢……至少西村小姐現在是安全的了。”
當著綠間的面，她可不敢說明昨天晚上一口氣收拾了多少只屍鬼，見兩個少年還想刨根問底，連忙轉移了話題：
“現在更重要的事情，是黃瀨君身上的靈力呀。”
“我身上的靈力？”黃瀨面目古怪。
加奈歪着頭：“我能感受到哦，黃瀨君身上無意識散發的靈力。”她比了一個爆炸的手勢，“如果一直不加克制，總會有妖怪找上門來呢。”
“畢竟……”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日暮加奈眯起眼睛，“越是兇惡的妖怪，越是愛吞食有着強大靈力的人類呢。”
“哈？”
可憐黃瀨臉都嚇白了，顫顫巍巍抓住綠間，“我是不是快死了……”
綠間嫌棄地推開黃瀨，看見日暮加奈彎成元寶狀的嘴，冷冷地一個眼刀甩過去。
“好了好了，我就逗逗他嘛……”日暮加奈忍不住笑起來，“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串黑色的手鏈，“這個是我小時候用的，戴上的話可以暫時防止靈力外泄的情況，但是黃瀨君還是得抽出一點時間來控制自己身上的靈力。”
“只要戴上就好了嗎？”黃瀨小心翼翼地接過手鏈戴在手腕上，“這、這樣的話妖怪就不會找到我了吧？”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不過我還是建議黃瀨君自己學會控制吧。”日暮加奈很認真地囑咐，“擁有靈力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相反的，有能力觸碰到另一個世界，說不定也是上天給與的禮物呢。”
黃瀨聞言，興奮地點了點頭，兩眼亮晶晶的：“所以說我也能夠像小日暮一樣變成斬妖除魔的大英雄嗎？！”
加奈：………
加奈：“大概？”
和興奮得不行的黃瀨約定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加奈起身把兩人送至御神木下。迎着璨爛的晨光，加奈小小的打了個呵欠。
“送到這裏就可以了。”綠間冷淡道，“不需要你了，回去吧。”
說罷，綠間衝著加奈微微頷首，兀自先行往鳥居的方向走。黃瀨慢了一步，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和加奈說，但是看綠間冷淡的樣子也不好再問，只好對着加奈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次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大跨步着追着綠間離開了。
老實說，死傲嬌還是萬年沒有變。
加奈噙着笑，扭頭回了神社，忍着困意煮了一杯黑咖啡，一邊喝咖啡一邊做了楓糖煎餅、煎火腿和南瓜粥。招呼着童女和鬼女紅葉下樓吃飯，加奈把多出來的一份放在托盤裏擺在一邊。自己則徑直去了神殿裏。
“加奈大人又要召喚誰過來了嗎？”童女吃得滿臉都是南瓜粥，乖乖地仰着腦袋讓紅葉拿紙巾擦嘴。
一眼就發現多餘的那份早餐里，楓糖煎餅上的楓糖多到離譜，紅葉一撇嘴，“除了那個死腹黑，還有誰愛吃那麼甜的楓糖嘛。”
“……沒想到紅葉小姐對我的印象這麼深刻，真是受寵若驚。”紅葉話音未落，銀髮的男人推開門，半倚在門邊，玩味地笑道。
男人披散着銀髮寫意風流，香色的長襦袢外披着淺月色的羽織，淺色的眼眸半眯着，不緊不慢地坐下來享用自己的那份早餐。
“原來是書翁大人呀！”
說起來，書翁的妖齡和資歷比起紅葉等大妖還是略差一籌，但是他生來喜愛遊歷，通才練識，在妖怪里也是很有名氣的宿學舊儒。
只是加奈在召喚書翁之前，也許絕對想不到——
煎餅沾着滿滿的楓糖漿被男人慎重地送進嘴裏，書翁享受地品味着楓糖，對着自家主人露出一個愜意的笑，只是他的嘴邊，還滿滿地沾着楓糖漿。
這小模樣和童女吃南瓜粥可沒什麼兩樣。
日暮加奈面無表情，甚至有點想笑。
……我家書翁，重度晚期楓糖中毒患者。
*
因為事先並不知道需要耗費多久的時間，黃瀨和綠間都是向學校請了一天假。綠間的家離日暮神社並不遠，加上黃瀨死纏爛打着想要從綠間這裏知道一些日暮加奈的事情，綠間的母親就順便將黃瀨留在家裏吃午餐了。
綠間自然是不會將加奈的事情告訴黃瀨的，架不住家裏的母親無知無覺，被帥氣有禮的黃瀨一哄就盡數交代了：“日暮家的加奈呀……小的時候見得多一些，還和真太郎是一個小學呢，兩個孩子小時候感情挺好的。”綠間夫人想了想，笑了起來，“小時候真太郎還一本正經地說要娶加奈——”
“母親！”綠間不快地盯着兩人，大有下一秒就把黃瀨從家裏丟出去的意思。
綠間夫人顯然很了解自家兒子，打着哈哈借口做午餐就匆匆進了廚房，留下黃瀨委屈巴巴地盯着綠間，像一隻大型金毛犬。
綠間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情不由得變得更加糟糕了。想起剛剛日暮加奈遞給自己的那一罐年糕小豆湯，又憶及三年前的事情，不由得怒從心起。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帝光。”十一歲的小加奈扭着裙擺，低着頭不敢看他。
“為什麼？”小綠間抿起嘴，強忍着怒火。
“我、我和紗織說好了，去青學讀中學了。”小加奈耳朵都紅了，囁嚅着解釋。
“還、還有就是，以後、以後別來找我玩了。”一口氣說完，小加奈低着頭，憋着氣扭頭就跑。
“……隨便你！”霎時被對方沒頭沒腦的絕交宣言砸中，又是慌亂又是生氣的綠間忍不住對着那個跑遠的小女孩大聲道，“誰在乎你啊！”
——誰在乎你啊！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