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1
顧宜修是被餓醒的。
躺在他一米八的大床上,睜開眼睛看着自家卧室床上方精緻現代的吊頂燈,他覺得自己的肚子餓得咕咕叫。
其實,昨晚他吃得還是很飽的,不至於一大早這樣飢腸轆轆。
可是,那香甜的氣味順着窗戶飄進來,實在是太香了,讓他覺得自己餓得胃都有些痙攣。
嘆了口氣,好不容易用毅力爬了起來,他看向旁邊的小茶几,昨天叫的一大包外賣還在,各種麵包、蛋糕和小點心,他特地上網查過,挑了評價最好據說超級好吃的一家。
但是……真的不好吃。
刷了牙之後,他吃了一個紙杯蛋糕,又甜又膩,咬了一口就嫌棄地扔進了垃圾桶。
偏偏這時候,隔壁那香甜誘人的氣味,又飄過來了。
顧宜修看了一眼時間,飛快地換上了衣服穿好了大衣,站在鏡子面前打理了一下自己不聽話的頭髮,幾乎是掐着點打開了門。
對面的門果然正好卡住時間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的女孩子轉過身,他清清喉嚨,“早。”
“早。”女孩子笑起來,她笑得時候很好看,也有股甜甜的味道,眼眸彎彎,“我給我同事烤了點餅乾,你要吃嗎?”
“謝謝。”
女孩子拿起一包,塞到他的手上。
自己烤的餅乾還帶着烤箱的溫度,香甜的氣味和之前他聞到的一樣。包裝是她自己在網上買的牛皮紙,他遺憾地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包——才這麼點大啊,也太小了。
和她一起進了電梯,瞥見她手上拎着的袋子裏還有足足十幾袋,最終,他鼓起勇氣,覺為了食物,面子算得上什麼東西。
畢竟,他都已經踏出三個多月沒出的房門了。
“我今天剛好要去看幾個侄子侄女,能再給我一些嗎?”他輕聲問着,白皙俊美的臉上是很認真的神情,耳朵卻已經變得通紅。
……顧宜修從小到大,都是個不擅長說謊的孩子……
女孩子有些驚訝,隨即又笑起來,“好啊。”又塞了兩袋過來,“有幾個人,兩袋夠嗎?”
顧宜修回答她,“五個。”
她很大方地又給了三袋。
他在一層下了電梯,她擺擺手,去了負一層的地下停車場準備開車去上班。
顧宜修在電梯上按了個“16”,又坐電梯上去,還沒進門就迫不及待拆了一包,將一塊餅乾放進嘴裏。
果然,就是這個味道!
又香又酥,甜度剛剛好,只咬了一口就令他口舌生津,她大約是在餅乾中放了些梅子汁,好吃得讓他幾乎要流口水。
回到家,顧宜修脫掉大衣,又換上舒適的睡衣,坐在躺椅上將餅乾一個個扔到嘴裏,六小包餅乾,幾分鐘就全部吃完了。然後愁眉苦臉地捂着肚子,“怎麼才這麼點兒。”
根本不經吃啊!
走到陽台,恰好看到鄰居小姐的車正從不遠處的小區門口開出去。
他知道鄰居小姐姓許,應該是叫許嘉容,還是上次物業來收物業費的時候,他看到他上面的一個名字,才知道的。
顧宜修搬來的時候,她已經住進來了,那天第一次見,剛好碰見她,她微笑着請他吃了一個她自己烤的剛出爐的小蛋糕,敦親睦鄰,也算是很客氣了。
……那是顧宜修吃過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有些東西吃過一次就會叫人輾轉反側念念不忘,比如顧宜修對許嘉容小姐做的蛋糕和餅乾就是這樣。
冬日的陽光很舒服,許嘉容正抱着腿坐在小廣場乾枯的水池邊曬太陽,心中認真地考慮着要不要辭職。
天氣很好,曬得她渾身暖融融的,半點都不想動。
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回去,絕不會有人來叫她,她可以非常安然地在這兒坐一個下午。
許嘉容打了個哈欠,覺得自己被太陽曬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點……想回到之前的老社區去。許嘉容想着。
算了,不辭職了,回去就打報告,回老社區吧。
她喜歡那種熱鬧的環境,哪怕不比現在清閑。
“哎,小許啊,你在這兒啊!”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許嘉容一抬頭,“啊,陳警官,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她口中的陳警官是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女人,模樣幹練,笑容卻很親切,素麵朝天穿着冬季的民警制服,黑色的毛領看着都很舊了,那是社區民警陳美芳。
以前許嘉容在隔壁老社區工作,那會兒陳美芳就是那兒的社區民警,熟人相見,她不禁有些驚喜。
陳警官笑着說,“我還有兩年就要退休了,上頭讓我調到新社區來帶帶徒弟。”
她的身邊,果然站着一個高大修長的年輕男孩兒。
看着大約是從學校出來沒多久,還一身的青澀氣,他沒有像陳警官那樣穿制服,而是穿着普通的黑色羽絨服,直挺挺的款式沒有什麼花樣,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很英朗。
不過,這傢伙脖子上圍着圍巾,似乎很怕冷,硬是遮去了半張臉,許嘉容都沒看清他長什麼模樣。
“這樣啊……”許嘉容恍然。
大約老社區那邊,調去了新的社區民警吧?一萬多人的拆遷安置小區,對於社區民警來說工作量也是很大的,陳警官這樣年齡大的,辛苦了那麼多年,大約對她來說也是“脫離苦海”了。
陳警官笑眯眯的,“小許啊,我這會兒正要去走訪呢,你們社區人少,大家都脫不開身,不如你陪我去吧。”
“好啊!”
許嘉容是上個月調來新岳社區的,這裏是區裏頭新劃分出來的社區,現在只有五個工作人員,人少事少,但各人確實要負責自己的條線,事情雖然不多,各自脫不開身的情況卻不少。
她並沒有感到奇怪,跟上陳警官就準備去走訪,“我回辦公室拿個記錄本吧?”她說。
陳警官指了指旁邊不說話的青年,“不用不用,小趙帶着呢。”說著她又笑了,“可別怪他不和你打招呼,這小子感冒了,正說不出話呢。”
許嘉容笑了笑,“沒事兒沒事兒。”
新岳社區是一個高檔社區,和以前許嘉容待的春橋社區完全不一樣。春橋社區一萬多居民,都是拆遷安置戶,轄區範圍內三個小區,全部是政府的拆遷安置小區,社區代管物業,整天居委會裏頭都熱鬧嘈雜,幾乎找不到冷清的時候。
而新岳社區不一樣,對面兒的小區是純別墅小區,門崗森嚴,經常社區的人去了,還得先打電話給裏頭負責的,才給放行。就社區居委會在的這個小區,也一樣兒一半的別墅,一半高檔大戶型。轄區範圍內的另兩個小區,同樣都是雙拼別墅,或者精裝高層。
所以,許嘉容來了之後,幾乎從沒有走訪過。
這裏頭一是住戶不多,二是……這有錢有素質的人,防心很重,你戴上胸牌臉上滿是熱情甜美的笑,人家都不一定會放你進門,偶爾明知道裏頭有人,你再按門鈴,人家也是不開的。
這種情況,在和社區民警一塊兒去的時候,會好很多。
畢竟陳警官這種,身上穿着制服呢。
可是,今天竟然格外不順利,去了幾家,都沒人在家。這別墅區冷冷清清的,全沒人的模樣。
“看那個院子,石榴樹不錯啊,等到明年石榴成熟的時候,估計能結不少果子。”陳警官農村出身,說起這些來頭頭是道。
許嘉容伸頭看了看,“這不是觀賞果樹嗎?”
“這品種好像不是觀賞的,那邊兒院子裏的桃樹,才是觀賞的,開花好看。”陳警官說。
一邊聊着天,一邊那沉默不語的青年跑過去按響了門鈴。
門鈴響了幾聲,這一回,居然有人開了門。
“你們是?”開門的是個面容慈和的阿姨。
陳警官趕緊上前說明來意,“只是一個簡單的走訪,了解一下基本情況,你們有什麼困難和需求,也可以和我們說。這位是社區的小許,她們社區就在南門那裏。”
阿姨有些猶豫,她往後看了看,“這裏的主家,不喜歡有外人來。”
陳警官做這份工作這麼多年,經常遭到人拒絕,臉色如常,笑着說,“如果不方便的話沒關係,我可以下次再來。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電話,有事可以直接聯繫我。”
“好,我會給主家的。”阿姨鬆了口氣。
這是一棟別墅,從門縫往裏看,只能看到裝修華麗的空蕩大廳,這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影進入許嘉容的視線。
“師兄!”她驚呼一聲。
阿姨回過頭去,門開的大了些,門裏那個人轉過頭來,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住了。
時光荏苒,竟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