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啼笑九美圖》33(4)
阿猛抬起感激的目光:“謝謝解元。這位小姐說得對,阿猛要在家伺候老母,再不出去了。待老母百年之後,再來看望解元。”唐寅穿上了秋香穿來的學士服,又是一番奕奕神采,翩翩風度,左顧秋香、右看九娘:“人生無憾矣,人生無憾矣!”“無憾了?”九娘嬌嗔地閃了他一眼。秋香心領神會:“家中無憾,筆下呢?”九娘摟住秋香:“好妹妹,真聰明。”唐寅撲哧一笑:“哈哈,自此以後,我是左有監右有督了哇!九娘,回到桃花仙館我讓你看看我這支筆,算不算得上江南……不說了,待你看了再說。”唐寅在九娘面前,說話頗為留神。下午回到蘇州,果然,一天的春陽催花,滿院桃蕾,大半皆已綻放,噴發出紅色霞光,如煙如霧,夕陽下,生機盎然,燦爛輝煌。三人攜手,興奮地徜徉於花海之中,然後走向蛺蝶齋。阿興跳着上前見過主人,又拉住錦兒的手:“伲也學習絶篤!”錦兒臉一紅啐了一聲,疾步入內,稍停又回過頭,向阿興羞澀地笑了。突然,許大嬸嚎哭着奔跑而來,抱住九娘自捶胸脯:“都怪我這老不死的不好,不好啊!”九娘忙勸慰:“要說不好,先是九娘不好,沒事先告訴你,如今好了,都好了。”大嬸淚眼迷糊地:“都好了?”“好了、都好了!”到了蛺蝶齋,秋香先安排唐寅沐浴、梳理,然後拉着九娘,來到書房,把已經挑選好的七張仕女圖平放桌上,二人並肩鑒賞。九娘愛不釋手:“都是九美圖中人吧?”“畫了許多,得其表而未窺其神,只能供將來加工潤飾之用。這七位美人,都是解元親自接觸,有笑有淚,有真情實感而發諸筆端的。”“呀,妹妹這張算是神品了。”“這是在絕望中畫的,他帶淚塗畫,我忍淚強笑,當時好似易水壯別一般,你不見這面容頗有些悲壯氣息么?”秋香將裴縣令相逼的情形約略講了一遍。九娘讚佩道:“妹妹艷若桃李,而又大義凜然,令人感動。”秋香羞赧一笑:“比起姊姊,我還是太軟弱了。你看姊姊這月下吹簫圖,乃是這幾幅中堪稱神品的佼佼者,英風俠氣,姣姣艷容,解元的心、血、神、氣全貫注在上面了。”九娘有意岔開,指了指另一張畫:“這是誰?”“這是華府二奶奶,解元青梅竹馬的戀人,被父逼嫁了呆公子。”九娘嘆了口氣:“又一位紅顏薄命啊!這一位定是婁妃娘娘了。”“是啊,一位深明大義,賢淑艷麗的女子,可惜以死為國盡忠、為夫盡節了。這是玲瓏剔透、熱情火辣、美麗卻又不幸的青鸞。”“這大概是荔仙了。看得出是一位賢淑溫柔、知情達意的姑娘。為什麼紅顏多薄命,上天不公!”“紅顏薄命,自古皆然。喏,這兒還有兩位,這位是揚州美人湯之竭,在寧王府曾當面叱責解元是毛延壽。在解元救助下,夫妻終於團聚了。”“先苦后甜,還算不幸中之大幸。”唐寅大笑走來:“哈哈哈,這七位,都是我所熟悉的,知其心境、性情、人品,筆下雖有高低差別,但畫來成竹在胸,意韻盡收,算得上是神來之筆了。”講到這兒,他忽然看了看九娘:“你看,我又驕矜自誇了。”不想九娘卻乘勢加溫:“這七件畫,確實件件稱得上神品。若到這份兒上,尚連說一句神來之筆都不敢,也就過於拘謹了。只是望解元不要就此止步。”“誠如賢卿所言,唐寅在京城曾許諾之行萬里路,婚後即刻成行。”秋香:“不過,你該先將這《九美圖》完成了,現在還少二美。”唐寅遲疑地:“我心中有一位,美則美矣,但德行有虧。”在二人催促下,他方把徐艷容身入空門的情況述說了一遍。三人都陷入既怨恨又同情、同情勝於怨恨的心情中。秋香擦了擦潤濕的眼角:“得勸她從空門中走出來……”九娘也有同感:“是啊。讓她回來吧。”唐寅直搖頭:“不、不,我同情她現時的處境,但決不能讓她再回來,否則,我會對不起老父在天之靈的。何況,她父親已決定接她回浙江老家了。”秋香勸道:“不能回來,但可以入畫啊!”九娘也勸道:“現在這七位美人皆至純至美之人,單個看個個俊美非凡,若合起來,卻使人有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之感。倘解元手中這支筆,不管美醜妍媸,皆能出神入化,方見真功。畫美色還可為畫家遮去幾分丑,畫貌美心丑的更須真本領。解元去過‘奇醜奇美畫店’嗎?那位老畫師真是悟到畫中真諦了。”二人你一言她一語,直說得唐寅豁然開朗:“二位真使我茅塞頓開。畫枯樹而神不竭,畫死水而氣不散,方能達到一個新境界。”兩個女子突然不約而同地躍身而起,雙雙抱住了他的頭顱,一個親左頰,一個親右頰……親熱一番后,秋香為唐寅擦去淚花,又建議將石榴姑娘補成九美,並說:“三日後乃黃道吉日,為二位完成婚禮。”唐寅執着九娘之手:“三日後,將要人面桃花相映紅了哇!”秋香提醒說:“不過,程默要的那幅畫,解元得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