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啼笑九美圖》32(3)
阿喜驚詫萬分:“你們都認識唐伯虎?”“別多話,回紅菱村。”夕陽火紅,太湖上空騰起一線紫紅色的光柱,湖面泛起金光一片,幾十艘漁舟正在歸港。舟子:“這上面有座龍女廟,客人要不要看看。”一聽是龍女廟,唐寅忙棄舟登岸,踏着暮色,走至廟門前,陡然想起與秋香的初次相見,他重又站立於那日原位上想像着那時秋香的舉止神態,不覺甜甜地笑了起來。自己三上龍女廟,如今卻為尋訪九娘而來,伊人何處?心中又惆悵凄楚起來,蛖,再求求龍女菩薩吧!目之所及,忽然發現廟門上方“龍女廟”三個金字已被鏟去,心中詫異,忙伸手叩門。本以為是當年的老僧,誰知開門的竟是一個年輕的帶發女尼,唐寅轉身欲去。女尼勸道:“施主既來了,也是緣分,何不隨喜一番,瞻仰龍女風采。”說著進內捧出一杯茶來。藉著暮色,唐寅細一看,這女尼似曾相識,正茫然間,大殿上已有另一女尼焚香點燭、敲起木魚來。唐寅隨着女尼來到大殿,只見那敲木魚的尼姑,僧帽壓至眉心,俯着頭,不見真面目,便隨着磬聲,下跪叩首。口中默默禱告:“龍女菩薩,那晚託夢賜我松墨一擔,為何不明說我與徐氏女二人婚姻不能到頭,害得我二人合而又分,傷心、痛苦,至今徐小姐不知失落何處,雖然我和她不能再聚,可一夜夫妻百夜恩,唐伯虎怎不想念,怎不為她擔心。菩薩,那晚你該明說,不該打啞謎呀,菩薩——。”唐伯虎竟然流下淚來。誰知耳邊傳來啜泣聲,忙抬起身子,殿中惟有女尼在側:“呀,適才曾有師太在此擊磬敲木魚,她何處去了?”女尼只不回答。二人走至天井中,唐寅喝着茶:“幾年前我曾在此住過一夜,有位長老可在了?”“他已圓寂了。”“廟門上方的龍女廟三字為何被鏟去?”“有人恨龍女,這龍女金身,遲早要遷走,因此毀去。”“阿彌陀佛,現在哪位高僧在此?”“現改為尼庵了,慧如法師在此主持。”“懇求一見。”“外出化緣了。施主腹中飢餓了吧,你在廂房稍坐,貧尼去下碗素麵來。”看着走去的女尼,唐寅心想:這一女尼,極似阿菱,難道徐艷容在此出家了嗎?唐寅估猜得對,徐艷容歷經磨難,美夢一一成為泡影,一時萬念俱灰,恰好老僧病故,便帶髮修行起來,能維持多久,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痛定思痛,已徹底否定了三有丈夫的夢想。所以也曾幻想有朝一日,唐伯虎迎她回去。今日一見唐伯虎到來,自以為希望將成現實。適才唐寅禱告之詞,她記住了一夜夫妻百夜恩那段話,“不能再聚”四個字卻沒聽進去。一聽阿菱說要給唐寅吃面,忙走至廚房親自動手,精心下了一碗素麵,一面潸然淚下:“他怎知道離她而去的夫人在親手給他下面唷。”阿菱一旁勸道:“小姐別哭了,待阿菱以言探之。”唐寅從阿菱手中接過素麵,品嘗起來:“呀,美哉、斯面也!呀,請問師父,近幾日可有二位北方女子來此燒香求神么?”阿菱搖了搖頭:“沒見過。施主適才在神前禱告,曾有一夜夫妻百夜恩的話,若是這位前夫人現在改了過去的主張,還能破鏡重圓嗎?”唐寅惋惜地搖了搖頭:“我與她愛過怨過,但沒恨過。可現在晚了,祝她交好運吧!”話音未落,只聽一陣女子碎步聲,哽咽着疾行而去。唐寅大驚:“深夜怎有婦人在此啼哭?”“解元公,我是阿菱。”阿菱脫去僧帽。啊,果然是艷容在此!唐寅猛地推開門向哭聲追去,口中呼喊着:“艷容、艷容……”禪堂門閉,唐寅敲門,高喊着:“艷容,你怎麼能走這條路啊!”禪堂內的誦經聲、木魚聲,由低而高,由慌亂而漸漸清晰、堅定。阿菱哭道:“她絕望啦!勸不回啦!”唐寅無力地:“不,不,要勸她回頭。”到底怎麼勸、誰來勸,勸了又是怎樣的歸宿,他了無所知,僅是出於他善良本性的衝動,一種天賦良知的渴望。阿菱哽咽着:“徐員外已決定,帶着小姐遷回浙江老家。這龍女廟本是徐府家廟,也將拆去……”唐寅默然無語。桃花塢蛺蝶齋內,秋香心緒不寧、坐卧不安,她時而踱步、時而坐下。本想夫恩妻愛,度此一生。突然意外的事件襲來,九娘無蹤,丈夫不知去向。他們不能團圓自己總覺良心不安;讓他們團圓,卻又天涯何處覓芳蹤呢?經過一段時間的彷徨、思索,她心中陡然一亮,派出一名丫環,日夜在“奇醜奇美畫店”門口守候,有畫就能牽住九娘。想到此,她的心中稍安了些。這時,阿盛突然奔了進來:“夫人、夫人,江陰來了個掌柜的,自稱叫徐經,要拜見大爺。”“徐經?不是那個騙大爺寫考卷,又出賣大爺的騙子么?去,說大爺不在,不見。”秋香斷然拒絕。桃花仙館門外,十幾個僮僕,把禮盒、禮擔放成了一條邊,一匹肥馬系在樹下。徐經身着員外服,富貴氣十足。前夜的事讓他猶存后怕,太湖遇盜,但無意中見了九娘,頓時想起了唐伯虎,他本擬杭州回來再登門叩見,現在他改了主意,這件心愿未了,總覺寢食不安。來到蘇州,當他得知唐伯虎現在的妻子乃是華秋香,而非沈九娘,不禁疑慮頓生,有些撲朔迷離起來。這時,只見阿盛奔跑而出:“回客人的話,大爺日前出門,數日未回,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