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念兒。”
顧依斐把手中毛茸茸的小東西藏到身後，遠遠的喚了聲。
聽到熟悉的聲音，顧念停下手中的活，扭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處看去。
對上顧依斐含笑的視線，他放下刻刀和玉牌，面無表情的輕聲應道：“小叔叔。”
顧依斐快步走到侄兒身前，確定手上的玩意被自己嚴實的遮擋住，才笑着開口道：“猜猜小叔叔給你帶了什麼？”
盤腿坐在毯子上的顧念抬頭朝着小叔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隨後緩緩爬站起來。
小叔叔每次都喜歡讓他猜，可是這需要猜嗎？
感知到藏在對方身後的活物，顧念頓了幾秒，才答道：“兔子。”
“念兒真聰明，每次都能猜對。”
顧依斐把長耳兔獸遞到侄兒面前，看着念兒那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小臉，心裏頭有些緊張。
上次回來的小傢伙養的野兔老死了，這次他特地到荒雲城靈獸宗新開的獸閣那邊挑了只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長耳兔獸。這種兔獸性格溫和，壽命也長，除了牙齒有些許毒素外還是很適合當寵物養的。
顧念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小叔手心的那團兔子，過了許久，才伸出小胖手輕輕戳了戳軟毛。
原本就處於警惕狀態的長耳兔獸被這麼一戳，抖了抖身子，紅彤彤的眼睛直接閉上了。
覺得有趣，顧念又戳了一下兔子的身子，瞅到兔子睜開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再戳了上去。
顧依斐看着侄兒已經跟兔子玩起來，一手托着兔子，另一隻手把念兒抱起來，往着床榻邊走去。
五十年前，消失十多年的兄長抱着一冰封的嬰孩回來，而顧念便是那嬰孩。
當時的顧念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而兄長只留了句‘我兒子’，把孩子交給他便入後山閉關了。
再三詢問下，得知冰塊會自行融化，於是顧依斐就守着這塊冰石，一守就是三十年，冰終於化了。而發瘋的兄長也在那一天，清醒過來。
一天後，顧依斐得了個宗主的身份，還多了個七八月大的侄兒。
侄兒異常好養活，不哭不鬧，只會睜着那雙清澈的眼眸靜靜的看着你。
時間一長，顧依斐也發現了不對勁。他這侄兒對外界的感知力異常強，可是卻天生沒有任何情緒。
當侄兒養到了五六歲，面容彷彿被時間定格住了，心智也如是。
時光無法在念兒身上留下任何一絲痕迹。
顧依斐尋了許多能人，翻了無數古籍，都得不出答案。
為了保護小侄兒，他也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對外也是稱侄兒被仇敵暗算方才變成此樣。
顧依斐陪着小侄兒玩了好一會兒，長耳兔獸都累得閉上了眼，任憑小胖手在它身上隨意動作。
輕輕捏了把念兒細嫩的小臉蛋，想了想，他說道：“念兒可願隨我去見你父親？”
這幾年兄長的瘋病越來越嚴重了，特別是看到念兒的時候，發狂更厲害。
想來念兒已經許久未曾見過兄長了，合著也是該去見上一面，不然這父子二人生分便不好了。
正給小兔子輕輕捋毛的顧念手一頓，抬頭看了眼顧依斐，用力的點了點頭，答道：“去。”
他許久都沒見父親了，想去。
“那好。”得到回應的顧依斐露出笑容，把侄兒抱到懷裏，站起了身子。
唔，念兒還是這麼輕。
顧依斐站在藏魔窟前，看着石牆上紅得發黑的發暗的紋路，想了想小時候那些長老跟他提的往事，便覺得此處有些發涼。
據說，藏魔窟裏頭，藏的是真魔。裏頭曾坑殺圍困過無數域外天魔，也填滿過無數正魔兩道大能修士的骨血。
藏魔窟有多深，誰也不知道，越往下威壓越重，那衝天的邪煞之氣根本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抵抗的。
兄長所在的位置，是藏魔窟的中層，那裏有一道永遠敞開的洞門，門後面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藏魔窟，只進不出的藏魔之處。
為了防止他發狂的兄長會不小心誤入其中，憂心忡忡的顧依斐每個三個月便要過來檢查一遍鎖仙鏈順帶加固一次困仙陣。
距離上一次過來好像都過去四個月了！
因觀蓮會的緣故，他實在太忙了，原本想着提前過來的，又被事情絆住給忘了！
想到這，顧依斐趕忙抬手，用靈力在那繪着詭異紋路的石牆上寫了個魔字。
靈力一觸，那暗紅的紋路彷彿活過來一般，極快的匯聚到那靈力構成的魔字上。
眨眼間，黝黑的洞口便出現在了原本魔字的位置。
洞門現，顧依斐抱着侄兒，遮住對方的眼睛后，快步走了進去。
隨着他徹底踏入黑洞，四周石壁便如同貪婪巨獸之口般迅速合上了。
顧依斐怕四周邪氣會傷到顧念的身子，除了用靈力在小侄兒周圍設了層嚴厚的防護罩外，還加快了腳步。
現下走的這條路是用大能的骨鋪成的，除了周圍景象比較不能入眼之外，還是非常安全且牢固的。
至於其他地方，那可不止是危機四伏這幾個字能說的清楚的。
很快，便到了鎖着兄長的地方。
為了讓兄長待的舒服，他特地親自在這裏頭佈置了一番。順帶多佈置了幾處，這樣兄長‘不小心’毀了一處，等清醒還能去另一處休息。
今天來得很不巧，兄長正瘋得厲害。
遠遠的，顧依斐便感受到了大乘期的靈力暴動。對於這種情況，他還是很有辦法的。
先是仔細檢查了一番周圍法陣的破損情況，加固一番又投入新的上品靈石后，才向著困仙陣最精巧的地方走去。
此處據說能吸收攻擊的靈力化為己用，但他覺得事實有點誇大了，許是最厚實的地方罷了，反正他每個月使在這上頭的靈石根本就沒有少幾顆！
停下腳步。
顧依斐鬆開捂着念兒的眼睛，把侄兒放到地上，又牽上了侄兒的手。
看着不遠處仍在發狂的兄長，他忍不住輕輕喚了聲：“哥。”
顧念聽到小叔叔的聲音，也跟着清脆的喊了聲：“爹。”
用着靈力不停攻擊着四周的顧天縱似是沒聽到一般，壓根沒去理會透明陣牆那邊的兩隻小螞蟻。
小螞蟻罷了，隨手便能捏死，還是困着他的這破地方比較讓他厭煩！
瞅着自個兄長理都不理自己，顧依斐張嘴就想抱怨幾句，還想着說一說他最近幹了些什麼，被誰欺負了。
更想說一說他被非禮，又撈了三顆五行極品靈石的事情。
可當無意間捏到手心那軟乎乎的肉感后，低頭看了眼小侄兒，他只能把千言萬語都吞回去。
他是叔叔，得在侄兒面前做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顧依斐牽着顧念在這站了許久，最後也只是在心裏頭嘆了口氣。
“走吧。”
接着顧依斐便抱着侄兒，去‘掃蕩’為兄長佈置的休息間了。
通常兄長清醒時都會在房間的里留下些東西，或是紙條或是存着攻擊力的玉牌等物品，而他只要趁着對方沒把那處毀個乾淨前取走那些東西就行了。
近年兄長留下的東西越來越少，清醒時間許是越來越少了。
顧依斐走過一個又一個休息處。除了收取兄長留下的東西外，見到有被毀了的，他便從儲物戒中取新的床榻等，用靈力重新佈置一番。
等他辦完事，抱着顧念出藏魔窟，外頭的彎彎月兒早已掛在天邊。
在宗門裏陪了兩天侄兒又處理了些雜務后，顧依斐也要回荒雲城那邊了。
觀蓮會就在這幾日，他得去露個面，萬魔宗的臉面還是得撐起來的。
作為魔道的一份子，萬魔宗能在西洲立足，除了顧天縱的大乘期修為外，萬魔宗跟空雷寺還是有那麼一些交情的。
至少萬魔宗的左長老傅霖初同空雷寺方丈的關門弟子慧凈就是知交好友。
觀蓮會這日，顧依斐早早便到了空雷寺，可這邊早已人山人海。
是了，從三天前和尚們開始誦經，便已經有無數的修士趕過來了，他現在來得已經算遲了。
顧依斐也不打算去圍觀那群和尚打坐念經，只是在附近的巡視着自家的小攤子。
這幾日人多得很，賺的靈石都能抵得上他往常一年的數目了。
正打算往着下一個攤點走，忽然間，佛音大盛，無數金蓮法相在四周浮動着。
忽的，半空中浮現了巨大含苞待放的蓮花相，隨着一聲又一聲的誦經聲，金蓮緩緩綻放，直致變成十二的瓣蓮座。
蓮座法相逐漸散去，而原本法相的位置則形成了一處虛空通道。
小世界，開了。
就在此刻，異象突生。
四周狂風忽起，好幾道烈風往着虛空通道襲去。
而其中一道烈風正好朝着他前方自家宗門弟子的方向捲去。
來不及多想，顧依斐抬手便用靈力把小弟子送到安全地帶。
可沒料到，自個身後也有一道烈風襲來。這風不傷人，所以他身上所帶防禦之物甚至是兄長印刻的小物件都沒起作用。
風太快了。
快到他直接被卷進了小世界裏，都還沒反應過來。
依稀間，顧依斐彷彿聽到了雷音寺方丈的那聲‘休得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