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至蘭陵

87.至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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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蕭翌送出了院子,謝珝正要轉身回去,卻瞧見了陪着他們一塊兒來廣陵的謝府管事吳亮,正指使着幾個抬着東西的下人從側門處進來。

吳亮便是謝閣老身邊那位吳管事的侄子,從前在謝府中因為吳管事的關係,也能算是個三把手,做事頗為仔細周全,所以在他這一回主動請纓來廣陵服侍謝珝和蕭翌的時候,謝閣老略一思量便允了。

畢竟謝珝跟蕭翌兩個少年,總不能只帶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書童就出遠門,總要找個做事妥帖且年紀大些的人照看着。

吳亮剛出聲讓他們抬東西的幾個人動作輕點兒,一抬眼便看見了自家公子,忙抬手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就急步走了過來,恭敬地同他見禮:“見過大公子。”

謝珝將他叫起,看着不遠處的那些個人,便問道:“吳叔,那些人抬的都是何物?”

謝珝對自己如此客氣,吳亮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幾分高興來,忙應道:“回大公子的話,是些青羅紗什麼的,都是您在家中用慣的,臨走之前大夫人特意交代我,務必將您跟表公子照顧妥當了。”

“如此。”

謝珝聽罷便點了點頭,正欲提起待會兒要去廣興山的事兒,對面的吳亮卻又說起了另一件事兒。

謝珝仔細聽着,原來是同自己商議該如何在這廣陵城中置宅的問題,心下略一思索,便打定了主意,默默立着地聽完吳亮的話,便溫和地對他笑了笑,繼而說道:“我同表兄在這兒求學少則也要五六年,雖然泰半時間要宿在書院的學舍中,但也要在這城中有個安頓所居才好。”

說到這兒,他話語頓了一頓,又道:“這樣算來,與其租住,倒不如買下來,若是日後族中還有子弟過來求學,也好安置。”

吳亮也不停地點頭,聽謝珝說完,便接道:“大公子說得是,那我回頭便去尋中人來辦。”

“那便麻煩吳叔了。”謝珝溫煦道。

吳亮聞言便忙連聲道:“不麻煩不麻煩,大公子太客氣了……”

謝珝又順勢提起了想起普濟寺一游之事。

吳亮自是應了下來,轉過頭便去替他安排出行之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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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興山出乎謝珝意料的大。

在這磅礴壯觀的山體之中,卻又蘊藏着另一種秀美,飛流瀑布暫且不論,在謝珝身前不遠處,就有一道波光粼粼的清溪,似一道水白色的長練在山腰繞了幾繞,又加之薄薄的山霧慢慢散去,恍如仙境。

謝珝同月朗又走了好一會兒,走過普濟寺前那條長長的階梯,才終於望見了這座聞名已久的深山古剎,石匾上端端正正地刻着三個隸體大字:普濟寺。

他長吁了一口氣,裊裊檀香中,這些日子以來繁雜的心緒似乎都沉靜了許多。

一邁入寺中,便有小沙彌迎了上來,走到謝珝面前,略一躬身,雙手合十道:“施主請留步,您是進香,還是還願?”

謝珝聞言,便也雙手合十回了一禮,清俊的面上帶了一絲淺笑,溫聲回道:“小師傅,請問供奉長明燈往何處去?”

這小沙彌可能是業務不太熟練,也有可能也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施主,聞言便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光溜的後腦勺,才對他說道:“長明燈啊……施主請隨我來。”

謝珝今日來這普濟寺,除了要替家中長輩們供奉長明燈之外,也想替前世的自己點上一盞長明燈,盛京中時不方便,便一直拖到了今日。

便是替那個作為女子的謝珝,那個“她”點上一盞長明燈。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從今以後,他便只是盛京謝氏的嫡長孫——謝珝。

小沙彌雖然業務看上去還不太熟練,不過對寺院的路倒是挺熟的,不一會兒就將謝珝領到了佛堂,正要退出去,又停了下來摸了摸腦袋,看着謝珝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意味。

謝珝看得分明,自知這小和尚是在糾結什麼,勾起唇角微不可見地笑了笑,便對身旁的月朗招了招手,吩咐道:“跟小師傅去正殿,添上二百兩的香油錢。”

“是,公子。”月朗聞聲應下。

小沙彌也又對他行了一禮,言道:“多謝施主。”

這兩個人出去之後不久,來替他點長明燈的僧人便過來了,謝珝靜靜地站在佛堂里看着,一雙清鴻眼瞳中,如浮光掠影一般閃過些許清晰可見的情緒,只是此時也沒有旁人瞧見罷了。

僧人點好后便行禮退下,謝珝又看了一會兒,心中微嘆,也抬步走了出去。

他漫無目的地在寺院中走着,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後山處,心有所感,抬眼一瞧,卻是微怔。

他眼前是一片甚是壯觀的白玉蘭花林,無葉無綠,猶如雪濤雲海,花瓣展向四方,如削玉萬片,片片溫潤,花林間清香遠溢,恰如“綽約新妝玉有輝,素娥千隊雪成圍。”

正欲往前行去,身後卻忽而傳來一道稚嫩又歡快的女童聲。

“爹爹快過來看!這兒有許多辛夷花!”

謝珝聞聲轉身,便見一個身穿杏色襖裙的小姑娘邁着小短腿兒朝這邊跑過來,手中拿着個風箏線軸,五官中雖還帶着稚氣,卻十分精緻,額前留着輕薄的劉海,腦後梳着雙髻,上面綴着一對兒羊脂白的玉鈴鐺,隨着她跑動時輕輕晃動作響,更顯活潑。

小姑娘身後不遠處,閑庭信步地走着一個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目帶慈愛,想來便是她口中的爹爹了。

謝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正想換條路走的時候,就聽見一聲急促的尖叫,下意識看了過去,便望見那小姑娘或是因為跑得太快,在下坡處收不住勢,腳下一滑,身子往後仰去,手中的風箏線軸“啪噠”落了地,整個人就要從坡上摔下來!

這一幕頓時將謝珝驚得面色微白。

謝臻聞言似乎沒有半分意外,眼也不抬地繼續喝茶,只隨意地問了句。

謝珝的回答同樣言簡意賅:“想好了。”

“唔,離年後還有十個月呢,這件事到時候再議吧。”過了半晌,謝臻才放下手中的茶盞,摩挲着下巴緩緩道。

說罷便站起身來,拍了拍在一旁好奇圍觀的女兒,挑了挑眉道:“阿琯跟爹來,今個兒得了一匣子南珠,給你攢珠花戴。”

謝琯一聽立馬高興起來,眉眼彎彎地應了聲好,十歲的小姑娘正是喜歡漂亮東西的時候,便也不接着圍觀了,屁顛兒屁顛兒跟在謝臻身後就出了屋子。

見父女倆的身影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中,饒是謝珝也不免有點兒愣。

方才提起年後去廣陵書院求學的事,也是他一下午深思熟慮后的結果,他想過父親可能會不同意,也可能會詢問自己是怎麼想的,卻怎麼也想不到此刻這個情景。

年……年後再說?

想不明白,乾脆不再想。

見喬氏還在,便伸手從桌上拿了個桔子,仔細的剝開后遞到她面前:“母親吃一點兒吧,兒子看您方才晚膳用得也不多,是不是身上不太舒服?要不要請常大夫來請個平安脈?”

兒子這樣細心體貼,喬氏心裏極為熨帖。笑着接過桔子,吃過一瓣后才開口回他:“是不甚有胃口,許是有些春困罷了,不是什麼事兒,不用麻煩了。”

見謝珝還欲再勸,便抬手阻了,同他說起今日王氏提起的那件事兒來:“你舅母下晌同我說起,有一個九江書院山長親傳弟子的名額想留給你,我沒當場答應,說是要回來問問你祖父和你爹的意思,你怎麼想?”

謝珝聽了,先沉思了片刻,便問:“既然有這麼一個名額,為何不讓表哥去呢?”

“你舅母說他不喜讀書。”喬氏只道。

九江書院的名聲謝珝也是聽說過的,大永四大書院之一,自然也是有些底蘊的,只是他一開始除了自家族學,考慮過的就只有廣陵書院,不光是因為它是四家書院中最好的,更是衝著山長林行道這個人。

林行道,字康成,號三希先生,范陽林氏人,當世大儒。

他在十六歲時,就不但精通儒家經典,詳熟先古典制,而且通曉讖緯方術之學,又能寫得一手好文章,更精於算學,更掌握了“占候”,“風角”、“隱術”等一些以氣象、風向的變化而推測吉凶的方術,是當時出了名的神童。

他也並未像方仲永一般泯然眾人,後來便前往扶風,拜當時的經學大師馬茼為師,治學七年,遍注儒家經典,尋微探幽,無不精研,終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為一代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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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子嫡孫(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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