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潮濕的成長(1)

11、潮濕的成長(1)

記憶中的媽媽永遠是感覺不到親近和溫暖的,像一條陌生的道路那樣空洞而沒有盡頭。在一個小黑鴨尚且還能記住的夏天裏,那個大雨不斷的夜晚,深睡中的小黑鴨從一聲沉重的吼叫里醒來。沉重的聲音是她爸爸發出來的。她看見一隻茶杯朝着窗子飛過去,那碎裂的聲音來得非常突然。落地時所有的碎片都像是扎在了小黑鴨的身上,使她感到疼痛。爸爸的聲音從敞開的門縫裏沖了出來,燈光照耀在他**的身體上,他的手就明晃晃地揮舞在小黑鴨媽媽的身體上。她的媽媽出現在小黑鴨的眼裏時,她看見媽媽的手胡亂地在空中抓着。媽媽的聲音很快就從爸爸的聲音里分離出來變成一種嚎叫。顯然她的媽媽是想通過聲音來擺脫她的男人,不料她卻完全陷入了聲音,並且成為一種記憶永遠地留在了小黑鴨的身體裏。她的爸爸將媽媽舉起來摔到床上,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女人會如一隻貓那樣敏捷地翻身到了地上。這使得他用力去抓她時,撕裂了她的汗衫,她的一隻**就是這樣耷拉出來的。小黑鴨看見了人類最為原始的情節。後來小黑鴨的耳朵里就灌滿了那種經過震蕩之後噴濺而出的聲音。“畜生,你不是人,你媽和狗交配生出了你。”聲音吱吱嘎嘎地搖晃在黑暗裏。第二天早晨,小黑鴨站在殘缺不全的驚恐里看着媽媽梳頭。小黑鴨的媽媽把頭梳了一遍又一遍,她的手滑過每一個地方,似乎都是為了刻意抹掉過去生活留在上面的印記。當她覺得心滿意足的時候她平靜地站起來,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上就蒙上了一層冷漠和生硬。這時她看見了女兒驚惶不安的眼睛和歪斜在門上的頭,她感到了那個來自心底的疼痛正在摧毀着自己決意離開的意志。她抱住自己的女兒,她的身體開始顫慄起來,她甚至無法辨別這種顫慄來自女兒還是自己。她們哭成了一團爛泥。這時一個陌生的男人閃進屋來,漆黑的屋子裏亮動着他炯炯的雙目,而他的鼻子在那樣的亮里就像一個灰暗的鷹挺立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催促着說:“快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媽媽從床下面拖出一個大包,兩個人就往外走。小黑鴨站在那裏,她當然不會明白這就是與媽媽的永別。當她看着他們跨過門檻時,她幼小的身體朝前動了動。媽媽感覺到了那輕微的移動,她回過頭來,她同樣向後退了幾步。那個男人一把攥住她說:“你這樣能走得了嗎?你留下,我走了。”媽媽就踉蹌着跟在男人後面走了。那個夜晚小黑鴨的爸爸是在黑暗裏重重地撞進門來的。他喝醉了,歪歪倒倒地喊着他老婆的名字。他的聲音過於粗暴了些,因此當他的聲音落下來之後,黑夜就更加沉寂了。他在那種銷聲匿跡的沉靜中站起來拉亮電燈。他在突然的明亮里摸索了半天,首先他看見的是一個空空的床。然後他平靜地喊道:“滾你媽的!”他抱起女兒,小黑鴨在爸爸平靜的罵聲里如一隻受傷的麻雀那樣顫動着。那以後他每天將小黑鴨帶到勞動工地。他每天要和他的同事一起,將大批的貨物,從這個車上卸下來,然後又裝到另外的車上去。他每次將小黑鴨用一根布帶子捆在一棵木樁上或是鐵欄杆上時他總要說:“這樣你就丟不了啦,你是爸爸的命。”他的話總是堅決而冷靜,聽上去像是他每天都得向誰起誓一樣。被固定了的小黑鴨只好每天順從地看着爸爸以及別的人將沉重的東西搬過來背過去,看着汗水順着那些寬大的背上往下淌,然後她閉上眼睛一直睡到爸爸重新把她鬆開。後來的一個夏天,天連降大雨,雨水淹沒了通向工廠的道路。雨停之後,爸爸就被派去清理污垢。他脫掉鞋襪,赤着的腳軟軟地陷進淤泥。他用一把鐵杴將污泥拋到溝外,不一會兒他就幹得大汗淋漓。他脫掉上衣,坐在溝坎上休息了一會兒。兩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從他頭頂上飛過。他抬頭看了看天,天空已經放晴,他的女兒在不遠處追着飛舞的蜻蜓亂跑。他重新踩進淤泥里,他的腳心被利物猛扎了一下,他感到了一陣難耐的刺痛。他從溝里爬起來,扶着手推車抬起腳,試圖找出那個利物。他的腳糊滿了污黑的泥,鮮血汩汩地流淌出來。他一瘸一拐地走進廠里,擰開自來水嘩嘩地沖洗傷口,終於他將那個細小的鐵釘弄了出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生命竟是那樣不堪一擊。一顆釘皮鞋的三寸之釘,居然會置他於死地。然而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得沒有道理。一周后他死於破傷風。他的屍體僵直地躺在手推車上。那年小黑鴨八歲。小黑鴨進了孤兒院。秋天她從孤兒院裏跑了出來。她穿過陽光稀疏的樹陰走向大街。她看見了從衚衕里走出來的女人,女人橫過大街,上了對面的行人路。小黑鴨被那個女人牽引着,她認為那一定是媽媽。小黑鴨飛快地越過街道,跟在女人的後面。女人加快了步子,在拐進一道巷子時,她撐開了一把紫色的小花布傘。小黑鴨也拐進了東西交錯的巷子。她們像走迷宮似的在城市破舊的建築巷子裏拐來拐去。巷子很深,磚牆由於風雨長期的侵蝕已經光怪陸離,而陽光的照射常常被密集的屋檐擋住,到處都散發出一股陰濕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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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女子監獄眾生相:《女囚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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