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床單上的一片紅
我媽喜歡和顧客聊天,彷彿這樣就能驅散苦悶。
“以前啊我女兒應該也是喜歡玫瑰的吧,她大學時候經常慫恿她爸給我買玫瑰呢。後來我們家出事了,我家就沒有出現什麼花了,我見過我那女婿給她買過玫瑰花,只是她從來都是轉手送給別人了。”
薄潁川臉色微變,問道:“阿姨你看過去行走有些不便,是因為之前家裏出了事的原因嗎?”
我媽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他正了正臉色,道:“阿姨不要誤會,鎮上正在宣傳的慈善助人行是我們公司籌辦的。”
原來,他是來做慈善的。
我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聽得我媽道:“那你真是好心人,我丈夫原來好賭,逼債的上門家裏的東西都被一搶而空。他卻跑沒影了,留下我一個人面對那些人。一個好好的家就這麼折騰沒了,我一時想不開就上吊了。在床上躺了五年,前幾個月才醒來。”
我媽苦澀一笑,“是不是覺得很可笑,比那電視劇還要誇張。這樣的事卻是真真實實發生在我家。”
薄潁川狠狠一震,彼時我看到他驚訝無比的神色,心頭微微酸澀。
他,是信了嗎?
“媽,我回來了。”話落,我當做沒有見到他,轉身就走向裏頭。
我沒有告訴我媽肚子裏頭孩子父親的身份,更不願意在我媽面前和薄潁川鬧起來,只當他是陌生人,只當從不曾認識他,否則我媽這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身體,只怕寧願折了腰也要把他打出去。
過了會兒外頭沒了聲音了,我才走了出來。
沒了他的身影,我對我媽說道:“那個人看上去不像是好人,下次就別讓他進來了,別賣花給他了。”
我媽白了我一眼。
“開門做生意,哪兒還能像你這樣挑剔。更何況,我看他很痴情,這樣的人不會有大錯。”
我木然地拿起水壺噴着那些新鮮的花。
第二天秦丹峰一早就來到了小店門口,這裏去D市一個來回要四個小時,一看現在才7點。
我剛留了秦丹峰吃早飯,我媽就在外頭一陣忙活。
像是有新客人來了,我正要出去,外面又沒了聲音。
“遲笙,這床單你留着幹嘛啊?上頭一片血你也不洗洗就放在箱子底下壓着。不對啊,這床單怎麼看着像酒店的。”
喝粥的動作猛然一頓,秦丹峰看向了我。
我立刻站了起來,朝着正拿着箱子放在外頭曬的我媽走去。
“媽,你快收起來。”
我紅着臉看着那張雪白的床單,中間那一片紅格外顯眼。
“這……”我媽微微一頓,突然想起了什麼來,臉色不由得一沉。
“是不是你破身的時候的床單?你撿回來做什麼?”
我低下頭,窘迫不安。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像那舊時代的女孩,初夜的帕子要留一輩子。
可能我清楚,這輩子我也只有那麼一次,便捨不得丟了。
“媽,丟了吧。”
我紅了眼,心裏陣陣抽痛。
當初的愚蠢和痴心,我怎麼可以在我爸走後還忘不掉?
我媽緊拽着那白色床單,嘆了一口氣,道:“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我搖了搖頭,“我會忘了他,有關他的東西我都丟地差不多了。”
唯獨這刻骨的記憶,我會努力將它一點一點消融。
“是我。”
薄潁川忽然出現在我們面前,他的雙眼緊緊盯着那雪白的床單,雙手緊握成拳。
“阿姨,我有話要和你女兒說。”
他不顧我媽的詫異,抓着我的手將我帶到了他的車子裏頭。
我掙扎着,對他又掐又打,他一聲不吭不退不讓,砰地一聲關了車門。
啪嗒一聲,鎖緊。
“薄潁川,你放開我!你找來做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歇斯底里,情緒根本無法控制,眼淚更是沒出息地滾落下來。
他欺身上來,吻猝不及防地落下。
纏纏綿綿的味道,彷彿洶湧的愛獲得了難得的撫慰和解脫。
透着長久的思念和失而復得的喜悅。
“嗚……你放開!”
他這是做什麼?
是誰信誓旦旦,是誰恨不得我生不如死,是誰對我不屑一顧,這會兒為什麼黏上來。
我不再掙扎,只是任由眼淚滾落。
他抬起頭來,清冷的雙眼緊緊的盯着我。
“遲笙,我們那次是你的第一次?”
那床單他認出來了?
也是,華庭大酒店的所有物都有標籤,那床單上保留着華庭大酒店的logo,他一定是看到了。
我撇開頭沉默不語。
薄潁川低頭看着我隆起的腹部,道:“孩子,還在。”
我一聽這話,就冷笑道:“我的孩子在不在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是我的孩子。”薄潁川篤定道。
他的話惹的我輕輕顫抖,他突然伸手摸着我的肚子。
孩子彷彿感受到了什麼,一腳重重地踢在了薄潁川的手上。
薄潁川渾身一震,像是看到了什麼神奇的東西,手再次貼在了我的肚子上,輕輕地又有些顫抖地道:“遲笙,他認得我,他知道我。我們是父子。”
這樣小心翼翼,這樣驚喜而不安,就算是以前書呆學霸的他也不曾有過的樣子。
說不出地,我的鼻子一酸,將他推開。
“薄潁川,這孩子不是你的。我已經答應秦丹峰,我會陪他過下半輩子。你別再出現在這,這裏不歡迎你,每次見到你都讓我想到我爸的死,如果你能大發慈悲,就再也別出現。”
他眼底一片暗沉,就將我抱在懷裏,雙手彷彿鐵鉗子一樣,逼得我無法動彈。
他將頭埋入我的肩頸,溫熱的呼吸纏繞在了我的發間。
突如其來的溫柔,彷彿在訴說他此刻的脆弱。
“你……”
“對不起,我不知道五年前你們家遭逢巨變。對不起,那時候我一無所有我幫不了你……”
那一句一無所有,幫不了你攻破了我五年來所有堅強,我顫抖着雙手哽咽了起來。
他親吻着我的臉頰,道:“遲笙,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抬起手來,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
“怎麼重新開始?你問問我媽,問問我爸的骨灰。你走吧,走啊!”
他深深地凝視着我,竟要準備開車帶我走。
“你幹嘛?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不會讓你和秦丹峰在一起,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