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1)
吳新玉笑眯眯地站在門口迎接我,他又胖了一圈,越變越像商人了。老同學好久不見,本應高興的,可一想起他幫助麗山公司坑死者家屬的事,也就沒給他好臉色看,不年不節的請我吃飯幹什麼,不會跟白天的車禍有關吧。忙了一天,心想回家后還有煩人的家務,腦袋就疼。進門一看,家裏窗明凈幾,東華一身西裝短裙,顯得幹練瀟洒,還為我燙好了西裝,擦亮了皮鞋。“又是哪位高官光臨華盛頓?可別打我的主意。”我猜准又拉我去應酬。平常開PARTY,只要有洋人參加,她准不去,可純中國人的場合,她就成了焦點人物。我跟她正好相反,甭說“千杯萬盞只等閑”的豪情令我自愧不如,那“火鍋燒烤騰細浪,生猛海鮮有魚丸”的陣勢也讓我不寒而慄。“你想哪去了,這些天我忙的顧不上家,讓你屈尊做了幾天家庭主婦,今天咱到北京樓放鬆放鬆。”東華邊說邊幫我穿戴整齊,真有一種無功受祿的感覺。北京樓是華盛頓首屈一指的中式大酒樓,老布殊當總統時,這是他的御膳酒樓,來此就餐者多為美國社會名流。吳新玉笑眯眯地站在門口迎接我,他又胖了一圈,越變越像商人了。老同學好久不見,本應高興的,可一想起他幫助麗山公司坑死者家屬的事,也就沒給他好臉色看,不年不節的請我吃飯幹什麼,不會跟白天的車禍有關吧。圓桌前還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歲,骨瘦如柴的,風大一點就能把他吹走。他主動遞上名片,上面寫着:麗山公司總裁史前。那個女的自然是邢慧了,一副珠光寶氣的樣子,比史前胖出好幾圈,兩口子要是打起來,吃虧的準是男的。我瞪了東華一眼,拉我上賊船也不告訴我一聲。“第一杯敬石子堅,大鵬展翅,馬到成功。”到底是老同學,一句話說到我的心坎上。“第二杯敬石警官,服務僑界,有口皆碑。”史前也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微笑中透着奸詐。他說的這八個字我好像在哪見過,反正不是恭維我的。邢慧扭動身軀站了起來:“第三杯酒敬石警官,拔刀相助,解燃眉之急。”說罷也先干為凈。這前兩杯的祝酒詞還有點含蓄,第三杯倒直言不諱,臨時抱佛腳。酒過三巡,我把酒杯一扣:“史先生的豐功偉績小趙都跟我說了,貴公司有何燃眉之急要我拔刀相助啊?”“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們公司今天翻了車,五死六傷,剛買不到一年的新車也報廢了,真可惜啊!”史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心疼傷亡的團員還是他那輛新車。“事故原因查清楚了嗎?”吳新玉一句話切中要害。“報告還沒寫好,原因已經查清,小趙疲勞駕駛,超速,轉彎時路滑失控。”“那我們就得負全責啦?”邢慧哭喪着臉問道。“沒有其他車輛涉案,你們自己把車翻到溝里,還想找誰負責?不過,我們將來只起訴司機,由保險公司賠償一切損失,你們公司的損失應該很有限。”聽說不會被起訴,兩口子鬆了口氣,可一提到保險,倆人又緊張起來。“我們不是沒有商業保險嘛?”邢慧支吾了半天才小聲說了實話。“那可麻煩了,私人保險理賠數額有限,死傷這麼多人,哪夠分的,再說,你們隱瞞了車輛用於盈利性載客的事實,保險公司很可能拒絕賠償。”“這不才請石警官拔刀相助,解燃眉之急嘛。”“我又不是保險公司,怎麼助,怎麼解?”這兩口子做生意也太黑了,光知道收錢,連保險都不買。東華從桌子底下用腳踢了我一下,示意我別把氣氛弄得太僵。我也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不太對,哪像朋友聚會,一副警察腔調。“有一個讓保險公司賠償的理由。”半天沒說話的吳新玉開口了,“法律規定,如果肇事後一方逃逸,受害一方可依法向保險公司索賠。”不愧是律師,說話一句頂一句。“小趙肯定是讓別人擠下公路的,走得好好的怎麼會翻呢?”史前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兜了半天圈子,原來想讓我出假證。“白天小趙沒說有車抹他。”我暗示他們放棄這不光彩的小聰明。“你明天再問問小趙,如果他回憶起有這麼回事,你就寫到事故報告裏,車上其他人都能做證嘛。”吳新玉只要有捕風捉影的機會,定會抓住不放。我用不着你教我怎麼寫事故報告,剛要發泄不滿,看見東華又朝我使眼色,只好把話又咽了回去。回家的路上,心裏比吃了蒼蠅還堵心,怎麼跟這票人扯到一塊了?那姓史的還大言不慚地要送東華五個考察團做為回報,我要吃這一套就不用來美國受罪了,真是豈有此理!東華在公共場合進退有度,還真有點總經理的派頭。回到家裏,又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婦。“人家請你吃飯,你反倒端着個臭架子,弄得人家都下不了台。”東華一邊換衣服一邊發泄對我的不滿。“還不是讓你拉上了賊船,要知道是鴻門宴,我根本就不去。”難怪東華今天按時回家,又燙西裝又擦皮鞋,搞的我受寵若驚,原來他們事先早設計好了,以後可得小心,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