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被盜了一百個億(2)
過了一會兒,老者首先打破沉寂,說:“你很好。”話語中略帶南方口音。聽了老人的話,我莞爾一笑,道:“您也好。”老人臉上顯出快活之色,大聲唱出一段歌謠,似乎為自己做註釋。日出東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鑽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他一邊唱一邊立起身,慢慢走向人流,身上逼人的氣勢頓起,彷彿天地間唯有他一人一拐存在。……衣服好壞不挑揀,新也禦寒舊也禦寒,常與知己聊聊天,古也談談今也談談……老乞丐一路走一路頓杖而歌,我則緊隨其後,聽他念完最後一句,已經到了天橋底下。他回過頭,捋着鬍子哈哈大笑,道:“小朋友,知道這首謠曲是哪個寫的嗎?”我疑惑地搖頭。他又笑了一聲,朗聲道:“回去告訴喬小七,要他該放下的放下,安心過日子!”說完,揚長而去。什麼?他認識我師父。當時我驚訝得張大嘴巴,心中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他是誰了。莫不是他?!我連忙追趕,老乞丐在人群中閃了一閃,消失了蹤影……那個下午,我沒有到白塔山赴約,發瘋似地在蘭州城搜尋老乞丐。一定要找到他,這是師父此生的心愿。為了尋找他,我踏遍了蘭州城的大街小巷,甚至又跑到敦煌,從敦煌直奔嘉峪關,然後由外向內,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尋找。趕往嘉峪關的時候,我給古麗娜打過一次電話,試圖從她口中得知老者的下落。古麗娜說,這個老乞丐也是新近來到蘭州,格爾木他們做過一起不該做的案子,被他教訓了一通。她說話含糊其辭,也問不出什麼。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所有的辛勞變成徒勞,老乞丐彷彿就此從地球上消失,沒有留下半絲印痕。命運之神真他媽矯情,就像一個女人,越是死皮賴臉追她,越是求而不得。乾脆,回家睡大覺吧。事情往往在最後關頭髮生逆轉,就在我灰心喪氣之際,一個乞丐出現在我的視線內。不,準確的說,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啪嗒一聲,剛好落在我腳下。不過,此乞丐非彼乞丐,而是另外一個熟人。說起來這事有點玄,玄到別人不相信,以為是我瞎編的。其實,別說你有這種感覺,就是我本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也以為純屬蒙人。天上不會掉餡餅,更不會隨便掉人,這是常識。但千真萬確,川西“無影手”的傳人,藍氏三兄弟的老么此刻就躺在我面前。那是在嘉峪關的城牆根上。當時,為了找老乞丐我去了趟酒泉。聽說那裏新近出現一個很奇怪的乞丐,背着袋子,拄着拐杖,混跡於一群乞丐當中,卻不討要東西,也不與其他乞丐來往,而是到酒樓海吃胡喝,大把的銀子結賬。聽到這個消息,我就馬不停蹄趕往酒泉,不幸的是,他已經離開。一個髒兮兮的小孩盯住我,怯生生地說:“他給我半拉燒餅,拍拍我的頭走了。”然後說,可能去了嘉峪關。那個小孩以前幫老乞丐跑過腿、逮過虱子、捶過背。聽說他去了嘉峪關,我的精神一爽,那個地方早就想去,就是一直沒能成行。嘉峪關古稱“天下第一雄關”,過去是邊陲重鎮,換了關牒,出了城門,就到了關外。三千里皚皚祁連山,橫空出世,猶如玉帶狂蛇,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城門呢,初入並不覺十分高大,也就像北京的前門樓子;到了裏面,登上十七米高的城牆,再看青磚壘起黃土夯就的城,就覺截然不同。瓮城方正陡峭,外城連綿不絕,角樓、箭樓高聳。閉眼想像一下吧,關外大漠蒼莽,祁連山頭白雪相連,一隊隊士兵金戈鐵甲,表情肅穆,與前來攻城的百萬大軍遙遙相對,那該是什麼感覺!雄關之“雄”脫穎而出。站在嘉峪關的城門樓子上,我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握拳摒息,恨不得立即騎上“汗血寶馬”趕回盛唐,秣馬飲血,鏖戰沙場,痛痛快快做一回熱血男兒。心想,如果哪個不長眼的不幸把我一刀砍死,就他媽的搭乘“時光機器”再回來。想到“時光機器”,思緒重新把我拉回現實,上下打量自己,也就差七八十年就一百歲了,前半生差點死在小偷窩裏,至今一事無成,不覺惆悵滿腹,先前的興緻頓減。就這樣胡思亂想,沿城牆垛子走了一圈,便拾級而退,到了城下,蹲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嘆氣。此時,已是日暮西山,四下里靜默無聲,只有三五成群的幽燕盤旋在落日餘暉之中,嗚嗚鳴叫,更增添凄涼之色。突然,就在我無精打采之際;突然,就在一片枯寂悲涼當中,一陣追逐喊殺隱約傳來。聲音來自不遠處的城樓上,接着是雜亂的皮鞋敲擊城磚,然後只聽“啪”地一聲槍響,頭頂上的幽燕頓時驚散。那是一個人,一個人從城牆疾墜而下,猶如黑色的隕石……就在他墜落的一瞬間,我從城下抬起頭,眼看着一條性命直墜而下,帶着風聲,啪嗒,跌落我的腳下。墜下來的人就是藍氏三兄弟中的老么。當時,他身上穿着千孔百結的破衣爛衫,前胸後背猩紅一片,臉上塗滿煤灰,一時沒有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