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羽靠小偷了發財(2)
劉所長是山東臨沂人,性子直,愛抬杠;當兵時趕上西線戰事,有領導激他:“你們這個班沒底火,拿不下這個山頭。”他脖子一擰,眼一瞪,領着兵就往上沖。等衝到山頂,將紅旗插到敵方的戰壕上,他才發現就上來他一個人,敵人就等抓他的俘虜呢。要不是炮火猛,又響起總攻的號聲,他這條命就擱那兒了。部隊集體轉業后,他被分配到派出所當所長,負責東門片區的治安。他對群眾態度好,年年得獎拿先進。在那會兒,有他在就沒其他所的份。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這樣一來,就有人嫉妒,不服氣,背地裏發牢騷:“他那片區,小偷比牛毛都多,憑什麼拿先進?”其實,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深圳還是小漁村那會兒,老東門就是商人做買賣的地界,蛇鼠混雜,年年保持先進不容易。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兒一傳二傳,傳到劉所長的耳朵里。他一聽,心口窩就像挨了一拳,臉通紅,一直紅到脊梁骨。這是他的死穴,是痒痒肉,不能捅,一捅就火冒三丈。“集……集合……”劉所長一急就結巴:“全體集合!”等全所大大小小的幹警集中到院裏,他一招手,扭頭就往外走。大夥弄得莫名其妙:“幹什麼去呀?”“都……都跟我……抓……小偷!”為對付老東門的偷兒,幹警們啥法子都用上了:便衣、盯梢、收買線人……劉所長親自找過這一片的痞子頭曾五,要他當卧底線人;曾五為巴結劉所長,小胸脯一挺:“沒問題!”結果,晚上走到一條巷子裏,被麻袋罩住頭,挨了一頓爆打。邊打邊罵,說:“條子再厲害也救不了你的命。”等打他的人跑散了,他一摸褲襠,臭烘烘的,一堆屎。曾五哭喪着臉,一瘸一拐去找劉所長,道:“這活兒沒法干,您還是另請高明吧。”雖然當線人挺光榮,犯點小錯派出所睜隻眼閉隻眼不追究,可還是保命要緊。“太囂張了!”劉所長聽完曾五的哭訴,一拍桌子,在東門來了一次大掃蕩。不過,能被逮住的,都是小蟊賊,塞了一屋子。弄得拘留所老黃挺有意見,這幫哥們都快把他那地方撐破了。老黃說:“別折騰了,要不我們拘留所就改賊窩了!”這幫人又夠不上判刑,還要免費伺候他們吃喝拉撒睡,過幾天出去還是照樣在街上晃悠,白費勁。這回,劉所長帶人又捉了一批小蟊賊,不過他沒敢往老黃那兒送。人捉來了,他火也熄了。怎麼辦?不能便宜了這幫小子。乾脆,遊街示眾。他派人釘了十多個大木牌,把那些老油條一個個拎出來,二尺八的牌子脖上一掛,五花大綁,鳴鑼開道,在東門街上轉悠。那天,老東門的天空清爽宜人,18位“道友”步履蹣跚,魚貫而行。他們一律把頭埋到前胸,羞得面紅耳赤。以後讓我怎麼做人哦?那天,深圳人揚眉吐氣,指指戳戳,快樂了好一陣子。人群中有個坐枱小姐,一眼認出“道友”中的小賴,大聲說:“咦,賴哥,原來你是……嘻嘻……”這話鑽到小賴心裏,比煽耳光都難受。小賴是半個香港人,他老爸在大陸開廠,養了個“二奶”,小賴是二奶生的。他往常在羅湖海關逛悠,從香港的往來客身上打主意;去歌廳、酒吧消費,則是用他爸的名字,扮金鵬企業的大老闆。這回一遊街,人人知道金鵬老闆的兒子是小偷,還不把他老爸老媽氣死?那陣子,老東門平靜了半個月。不過,平靜的背後,往往是疾風驟雨。老劉呵老劉,你捅馬蜂窩了。忽一日,網上出現一篇《深圳人,你為什麼不生氣?》的文章,文中公開支持“十八君子”。說這是侵犯人權的行為。那會兒,互聯網剛進入中國,好多人還不了解網絡文化,這篇文章一下子叫互聯網名揚天下。敢情這玩意能整事兒,整了就整了,別人還抓不到。後來成千上萬的深圳人熱衷開網絡公司,大把大把燒錢,根源就在於此。此後其他地方晃悠的偷兒們,全都涌到老東門。平均每個逛東門的深圳人,背後都會跟上三個以上的小偷。警察一來,他們就一鬨而散;警察一走,大家重新開張。累得東門派出所的幹警兩腳發腫。其中有個文書,是個胖子,人手不夠就把他頂上去,不到一周,人疲得就像非洲難民似的。那陣子熬夜呵,整個人都空了,心裏面就像架個火爐子在燒。沒過多久,深圳“減肥”熱,小胖子文書辭職下海,開了家“減肥俱樂部”,首創“脂肪燃燒減肥法”,據說創意和靈感就是從這兒來的。現在,他的“減肥俱樂部”開遍全國,一個人玩兩部“寶馬”,一輛“奔馳”。劉所長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一準會喝得爛醉。醉完過後,改天喝酒還講。一捋胳臂:“俺講個笑話。”接着就講小偷沒打開鎖,將門板卸下來的故事。“卸門板”的故事在深圳流傳了好幾年,都是當成笑話講的。不過,傳到將軍鎖廠喬大羽的耳朵里,可就不是笑話了。那是什麼?是商機。喬大羽微微一笑,摳着鼻孔,陷入了沉思。1989年春天,中國第一張“將軍”牌防盜門在深圳問世。